《糖果与蛀牙》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4、4.班主任与监学

　　路如舟踩着点，进了教室。
　　天还没黑，余晖从黑格子的窗户透进来，教室在五楼，却感觉离天空很近。
　　路如舟扫了眼教室里零零散散的人，却没见着徐逸帆。
　　他就随便坐在了靠后门的位置，打算一下课就溜走，然后在徐逸帆回宿舍前，洗漱完毕上床接着睡觉。
　　这样就能有效避免与那货的过多接触。
　　周边的人他都不认识，毕竟上高中了，能和之前同学分在同一学校同一班级的几率并不高。
　　路如舟万分不解，自己为何会跟徐逸帆分到了同班同宿舍，明明这几率比前者更低。
　　不过不解归不解，他还是调出了徐逸帆的共享位置，距离教室五十米。
　　嗯，是在老师办公室吗？
　　周遭自来熟的被迫自来熟的都在友好地进行社交，路如舟百无聊赖地看着小红点定在原处，脑子里过着自家老爸传授的各种社交小技巧。
　　然而他连第一条，自然而友好地打招呼都做不到。
　　社交真的好难啊。
　　他和爹爹一人抱个抱枕，瘫在懒人沙发上如是说。
　　老爸关掉了精心准备好的技巧PPT，黑着脸过来把他俩一人rua了一下。
　　“你爹我就不管了，反正有我在，他一直这样也行。”老爸自自然然搂过爹的腰，顺势挤上懒人沙发，“但舟儿，你现在是个大孩子了，很多时候爸爸和爹爹都不会在你身边，你得慢慢学着自己去处理些事情。”
　　在老爸如此严肃正经的当口，路如舟肯定点头如捣蒜，让他老人家放一百八十个心。
　　而运用到实际，却是就差举个牌写上：“脾气不好，莫挨老子。”
　　路如舟舒出口长气，很满意大家都会看脸色。
　　除了某位不会读空气的徐姓男子。

　　“如舟！”就在路如舟眼看着红点接近的当口，一撂长方薄砖头砸到了他旁边的桌子上，“帮我发一下书吧！”
　　路如舟的目光顺着那撂白砖头往上望，正是满头大汗笑出八颗白牙的徐逸帆。
　　如舟？请问我们很熟吗？
　　路如舟和善地眨巴眨巴眼，希望他能认清现实。
　　然而这人拿手背一抹脑门上的汗，低了声音：“看在我中午给你带了饭的份儿上，给个面子嘛。”
　　哦吼，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老爸的社交之道诚不欺他。
　　路如舟内心挣扎了两三秒，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湿纸巾，“你先擦个脸吧。”
　　青春洋溢得过了头。

　　说老实话，路如舟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至少肯定没有人品上的问题。
　　跟徐逸帆死活过不去，可能也只是二人性格合不来的缘故。
　　一般能够帮忙的事情，路如舟还是会出手相助。
　　徐逸帆记得小时候自己在夏宅里边迷了路，就是路如舟带他走出来的。
　　那时候，他俩关系还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啥变成了现在这样。
　　徐逸帆叹息，愣神之际路如舟已经抱了半撂砖头走到教室前边，按着座位前后依次发放。
　　收到书本的同学意外而又真诚地道谢，而他只迅速地摇摇头，然后再去发下一本。
　　徐逸帆瞧见，他的脸红烧到了耳朵尖。
　　嘴上可以不承认，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一想。
　　路如舟还是蛮可爱的，在很多时候。
　　定了定神，徐逸帆把剩下的半撂书抱了，开始给另一批眼巴巴看着的同学发。
　　他下午本来是想找到教室在哪儿就溜走，岂料刚在走廊上淋了一圈日光浴，就被自家班主任眼冒金光地截胡。
　　首先徐逸帆为自家班主任能精准记住三十二个素不相识的学生的照片深感佩服，其次依旧想吐槽学校为何全面智能化，却还是在某些方面如同二三十年前。
　　例如没有安装电梯的教学宿舍楼，再例如要老师自行整理杂物的办公室。
　　这时候你们人工智能为啥派不上用场啊！
　　班主任老师忧伤地抓一抓茂盛的鸡窝头，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把办公室清洁机器人带回家，忘记拿过来了。”
　　徐逸帆：“......”
　　所以办公室的机器人还可以拿回去自己使的吗？您这么做校长知道吗？
　　“嗯，校长，校长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而且放假机器人闲置，也是一种浪费资源嘛。”
　　不愧是班主任，讲起话来头头是道呢。
　　“那您还是自己收拾吧，我走了。”徐逸帆转身挥手说再见，然后被如一堵墙般的监学老师再次截胡。
　　“看在你班主任年过四十的份上，你留下来帮帮他吧。”监学老师面无表情，语气也是波澜不惊，让人捉摸不透他这是在请求还是在反讽。
　　“我可以拒绝不？”徐逸帆试探道。
　　监学老师将他肩膀一揽，把人整个一转，推到班主任面前，“阿恒，他同意了。”
　　“感谢本子仗义相助。”班主任拱一拱手，“下了晚自习，我去给你买新口味的机油啊。”
　　完全没给徐逸帆这当事人插话的机会，这俩明显是串通好了的。
　　不过话说回来，“监学老师不能帮您收拾吗？”
　　“嗯，他脑子里没有清洁这项程序，所以就拜托你了，逸帆同学！”
　　所以徐逸帆边扫地边想，斗指东南得再改进改进监学的大脑程序，好歹技多不压身嘛。
　　“你且放心好了，徐同学。”监学老师嘬着一杯颜色奇怪味道奇怪的饮料，不慌不忙地指挥徐逸帆上下左右全方面无死角打扫，末了象征性地安慰他，“你有所付出就会有所回报。”
　　“那你们会给我多少积分？”徐逸帆机敏地抓住关键一点。
　　另一边四十出头的班主任，朝他比了五的手势。
　　“五十？”徐逸帆不满。
　　而班主任也摇一摇头。
　　“五百啊？”徐逸帆再猜。
　　班主任只笑不语，徐逸帆来劲了，“那老师，你们说还有哪儿需要我打扫的？”

　　发书完毕，徐逸帆在路如舟旁边的空位坐下，刚想起个话头来跟自个儿室友增进增进感情，那位四十出头但看起来却像才大学毕业的中年男子，迈着悠闲的外八字步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好呀。”班主任的眯眯眼人畜无害，底下说小话的学生们也收敛了，零零散散喊着：“老师好。”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我叫秋恒，秋天的秋，永恒的恒。”班主任凭空变出教鞭一条，轻轻在讲桌上一敲，“应该都认识吧？”
　　学生们三三两两点头，徐逸帆做代表，“都认识。”
　　“那我就不在黑板上写了。”秋恒笑眯眯道，“现在时间留给诸位，依照座次来做自我介绍吧。”
　　“嗯，就从靠后门的那位同学开始。”天线教鞭指向神游天外的路如舟。
　　路如舟瞬间信号满格，吓得浑身一抖，“啊？我？”
　　“对，我先让开，你站讲台C位。”秋恒悠悠闲闲地退到门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师，我晕讲台，可以就在座位上说么？”路如舟举手。
　　“没事儿没事儿，讲台不晕你，大家给他点掌声鼓励一下！”
　　班主任带头鼓掌，班上同学也都是好人，一阵一阵掌声如雷，坐路如舟身边的徐逸帆鼓得最为卖力。
　　路如舟觉得自己三叉神经痛得厉害。
　　“好吧，大家好，我叫路如舟。”
　　不情不愿地在讲台站定，路如舟尽量云淡风轻地自我介绍道：
　　“路是道路的路，如舟是像一条小船的意思。嗯，说完了，谢谢大家。”
　　微一鞠躬，事了拂身去。
　　但由于结束得太快，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只徐逸帆一人卖力鼓掌。
　　“漂亮！”不光卖力鼓掌还卖力地喊，面子给得足足的。
　　路如舟捏了拳头。
　　秋恒适时打断道：“到你了，同学。”
　　路如舟松开了拳头，轻飘飘落座，一点眼神都没分给他。
　　不过班主任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路如舟有些许不安。
　　像极了他那位笑面虎老爸，在生气发怒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