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同类相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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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响过后，山里开始下雨。上山容易下山难，徐冉一手摸着韩沐大腿，心里惦记着开荤，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跟着导航拐来拐去，就是拐不对。
心里的愿望说出来，好像还真的就不灵了。
导航总说GPS信号弱，语音提示有数秒的延迟，徐冉一步错步步错，半小时后，毫无悬念地拐进了一条死路。汽车前灯照亮了前方锁住的铁门，和铁门上方古色古香的牌匾——城北静山骨灰林。
徐冉就着车灯把牌匾上的字从右往左逐个念了出来，扭头看着韩沐：“骨灰林……是我想的那个骨灰林吗？”
韩沐咬牙切齿：“要不我车里等着，你进去看看？”
后半程路依旧坎坷。导航连着说了两次“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后来连导航也急了，直问徐冉是不是双腿失明了不然怎么瞎开呢。
韩沐头倚车窗，小肌肉在不断重新规划的路线中偃旗息鼓，目光在不断倒退的夜幕里渐渐失了焦。他感到绝望，半眯着眼抹掉眼角困倦的泪水，交代徐冉慢慢开，对他说：“亲爱的，但愿我们天亮之前能到家。”
可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因此，韩沐没睡多久，就被安全带勒醒了，额头差点磕到座位跟前的饰板。
被说出来的愿望不光不灵，似乎还成了某种诅咒。
跟随徐冉失明的双腿，汽车停在一条乌漆麻黑路灯都不亮的废弃街道上。
“碰到了吗？没事吧？”徐冉解了安全带探着身子摸摸韩沐的头，确认无恙后松了口气，“等我一下。”
韩沐睡得又乖又懵，含糊地嗯一声，眯着眼睛看窗外。
远处巨大的清水泥烟囱直直地往天上吹云。路中间横七竖八地扔着露了海绵的皮沙发、写字桌和糟乱的绳子，玻璃碎在旧家具和柏油路上，碎在雨水里，更显锋芒。
这种地方韩沐只在影视作品里见过，是电影里司空见惯的绑架凶杀现场。他看得愣了，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扭头找徐冉，发现主驾竟然空了，便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忽然，后座车门被拉开了。湿润的空气打着旋地灌进来，然后就窜进来一团呼哧呼哧的羸弱黑影。
是只大黑狗。极瘦，找不见眼睛，鼻子周围裸露的皮肤泛着红。浑身上下都是打着结、湿漉漉滴着水的长毛。
徐冉也回来了，拉过安全带给韩沐指后座的大狗：“它差点撞车上。”
韩沐掏出酒精凝胶递给徐冉：“喔，你差点把它撞了？”
徐冉不理他：“算它今天撞大运啦。”然后边搓酒精边调整导航路线。
“……”韩沐看着徐冉挑来挑去，最后将目的地定位到墅区的一家动物医院，靠在椅背上缓缓开口，“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草率？”
“长腿儿的家伙，这次遇到了不管，下次可能就遇不上了。以前我和老徐……”不太愉快的记忆从徐冉眼睛里一闪而过。大概是他人生的前十八年确实没有什么伤心事，所以对偶尔的挫败印象都特别深刻。他眨眨眼，看着后视镜调转车头方向：“它脚上扎了好多碎玻璃，脸上的长毛把眼睛快捂瞎了，鼻子周围皮肤感染，一看就是总翻垃圾箱。瘦成这样要是不管他……”
“遇到了当然要管。”韩沐点头，疑虑瞬间被身旁少年单纯奶酥的天使光芒覆盖，看人看狗都是满脸慈爱，笑着伸手勾徐冉下巴：“同类相惜嘛。”
徐冉捉住他的手当即咬一口，笑着说：“韩鼬鼬，你天天骂我狗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你好好想想。”
“心里爽。”
“我是狗那你成什么了？回去我帮你好好想，想明白了更爽。”
车内安静下来，只有后排狗子呼哧呼哧个没完。
经过这么一出，韩沐无论是睡意醉意都没有了，垂着眼睛若有所思。徐冉则边开车边伸手过去揉韩沐大腿给自己提神，一路开到动物医院门口，手也一路往上移。车停好，手也移到了气瘪瘪的小肌肉上。韩沐猛地抬眼，气愤地把手扔去一边：“臭狗起开！”看那表情应该是想明白了，接着就骂：“你才……！！！”
“太下流了你不要说出来我不听！”徐冉明摆着一脸痞笑还偏装纯，堵着耳朵跑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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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医院里值班的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医生，姓孟。身上穿着蓝色的手术服，脚上套着淡蓝色鞋套。隔着玻璃门一看见狗子，就立刻戴上手套抄了家伙。左手的绳子递给走在前面的徐冉，同时把右手的A4纸表格递给韩沐，说是需要小狗家长填写一下基本信息。
刚才还觉得“狗”是骂人词汇的徐冉，这会儿又从小狗家长的身份里觉出光荣来了，一边温柔地拴狗子，一边改口叫它儿子。
“螨虫肯定有，牙齿牙龈都有问题，鼻子上身上皮肤感染，左眼结膜炎。”徐冉把狗子带到体重秤上报了个很可怜的数字，又说：“发烧。但开车带过来没吐没排泄，需要先化验排除犬瘟和细小。”
年轻的孟医生闻声仔细看了少年一眼，从前台后面绕出来，隔着手套摸摸狗耳朵估测体温，问：“附近上学？”
徐冉嗯了一声。
“英华的？”
徐冉又嗯。
孟医生吸吸鼻子：“大半夜的，怎么你身上还挺香……”又吸吸鼻子，“橙子味？”
徐冉条件反射似的还嗯，等反应过来去看韩沐，哆嗦着收获了一枚虚情假意的微笑。
韩沐填好了狗子的一些数据，重重地在宠物姓名一栏写上了“小徐”，家长一栏写上了“徐冉”，而联系方式却填了自己的。
孟医生挺喜欢徐冉，剃毛抽血化验样样请他协助，一通协助下来见徐冉确实是个熟手，又笑着问他要不要过来实习，自称最擅长做眼科手术，允许徐冉做他的手术台小助理。
徐冉正考虑着，就听韩沐冷声说：“他要上夏校，考试成绩不好。”
这话换别人说徐冉肯定急了，拍出十几个A质问对方哪里不好，但偏偏话是韩沐说的，人家十几个A*，他那十几个A自然是十几个不好。
但等医生一走，他就凑到韩沐耳边鸣不平：“我只是没你好，不是不好。实验什么的，我也有星！”
“好，你去跟人家解释吧。”
“我跟他解释什么？我就想跟你说！”
韩沐不接话，手指在他手腕上点了点，点出了问题核心：“你的贞操甲，破了。”
徐冉恨不得击鼓鸣冤：“我什么都没干！”
韩沐微笑：“好的。”
伸冤不成，他立刻翻脸指控对方：“肯定是你给我涂多了！”
韩沐继续微笑：“对不起？”
最后他举手投降：“鼬鼬我错了。一会儿回家好好补偿你。”
孟医生跟机器通力合作排除了犬瘟和细小病毒，从化验室里出来，喜讯尚未来得及通报，就听见最后那句一会儿回家补偿，又见两个少年在长凳上挤着坐，一下子觉出了猫腻，心里顿生出夜班打工人对小情侣的最大恶意。
他谎称狗子小徐眼睛可能大有问题，叫徐冉过去跟他给狗剃毛，剃短了脸还不收手，又开始剃身上，全然不管徐冉“明天再弄行不行”的再三询问。
没有被邀请的韩沐倚在边上抱臂坐上观，徐冉越是给他使眼色求救，他目光越冷。
剃毛告一段落，徐冉摘了口罩坐到韩沐旁边拍身上的狗毛：“唉，都怪你非说什么灵不灵的……”
韩沐冷笑：“哦？”
徐冉再次举手投降：“千错万错都是我错。”
孟医生见两人要走，眼疾手快地又给狗子输上了营养液，故作老成地喊住徐冉，教育他：“看它多可怜啊，你是它爸爸，你不管它谁管？”
韩沐坐回去，愤然闭上了眼睛。一会儿个毛！补偿个毛！
孟医生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继而打着哈欠交代徐冉：“我困得不行了。反正你也得陪你儿子输液，顺便替我盯两个小时，同事6点前就来。狗子留院，交给我同事即可。”
然后就真的溜之大吉。
徐冉也困得昏昏沉沉，但他没办法，只能一边强打精神盯着歪歪唧唧的狗儿子，嘱咐它躺好不要动，跑针要肿大包；一边注意着韩沐，找了两条小保温毯一个卷成卷做枕头，一个展开搭他身上。
凌晨6点，两个少年终于回到了车里，一个困得不想说话，一个困得说不出话。到家倒在床上相互抱着睡了个昏天。还没来及黑地，就被两台手机的连番震动轰醒了。
徐冉的手机上显示“Miss黄”，韩沐的手机上显示“RECP”（前台）。
前台客客气气：“韩先生下午好，请问您在家吗？徐冉先生是否和您在一起呢？”
黄燕开门见山：“徐冉？你和韩沐在一起么？在哪？”
电话那头过分客气与不太客气的问话，都在少年沙哑且困倦的肯定回答中松了口气。
“有三位访客拜访。分别是，黄女士，王先生和杨先生。现在在大厅等候，是否可以请他们三位上楼，还是您二位……”前台适当停顿。
“你俩现在下楼，立刻马上。”黄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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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一楼大厅的沙发上，除了Miss黄，另两位也都是熟人。王先生是校长，杨先生是之前带他们走过一趟的民警，光头老杨。
看见老杨，韩沐就觉得是韩澄搞事，就要给吴律师打电话。
坏掉的表一天也都还有两次正确的报时，坏掉的人也偶尔会被冤枉。电话那头的吴律师无辜表示上次事件他已经处理完毕，且韩澄正忙着对付英国那家，已经是焦头烂额。
天不怕地不怕的徐冉看见老杨的第一句是亮出身份证给他看：“我昨天17,18岁以下无证驾驶要拘留也是拘留监护人，要不你给我爸打电话，拘他……”
老杨倒是脾气很好地从身上摸出一叠高清照片，照片是连拍的，记录了徐冉把狗子小徐带上车的全过程。
“不是那个事，这个事。”老杨给徐冉指狗，“二位，咱们真有缘。上次见面是我在城东那个派出所的最后一天。今天你俩这事，是我调到城北这边处理的第一起案件。”
校长一脸震惊地看着黄燕：什么？还有前情？？？
黄燕一脸痛心：什么？我丢出去的脸比我实际有的还要多？？？
徐冉和韩沐恢复了一脸懵逼，只等待老杨的宣判——
“报案人说你俩偷狗。”老杨说。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同类相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