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Vegan山珍 ...
-
本月最受欢迎的山珍餐厅坐落于城北森林公园的一座矮山上。从城北再往北开，驱车20多公里开到山脚底下，还得往山上盘10多分钟。
要不是占了个“最”，要不是苏霁阅推荐，徐冉肯定不来。他对于食物的品味就是肉，随便什么餐厅都能满足他，不至于这么跋山涉水。但今天他不光是为了吃，他还有别的心思。
只有占了个“最”的餐厅，才配得上他的矜贵少年，他心里的那个“最”。
导航宣布“您已成功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两人终于在树木层层叠叠的浓阴里瞥见一面素色的白墙。
车停好走到开了半扇的竹扉跟前，只见院子里是一组原木色屏风，薄得几乎透亮儿。绕到屏风背后，是中式和日式苔庭的混搭设计，角落里的逐鹿安静地流着水。
穿过庭院来到餐厅，脚下是和墙面一样的素白，抬头是一道一道木头横梁。桌椅是空心的竹管截断后捆扎起来的，而桌上的茶盏和茶壶颜色深深浅浅不成套，上面有很明显的手渍。
服务员是个很白净的姑娘，说话细声细气，身上是亚麻材质的衣裤，脚下是一双素色的芭蕾舞鞋相仿的布鞋。纤细的小臂小腿从宽松的衣袖裤管里延伸出来，很清新。
姑娘迎上来莞尔一笑，跟两人打招呼：“徐先生，韩先生，晚上好。”然后便带他们往餐厅后身的庭院去。
后身的庭院做了枯山水造景，白色沙石被划出了波纹的形状，沙石中点缀着青松和嶙峋的石头，供一人行的石板蜿蜒至为数不多的几个座位上去。
徐冉被餐厅的侘寂美学风格震慑到了，心说这地方弄成这样哪是要吃饭，简直是要上香，非得给山神跪下先磕几个头才合适。
他转而去看韩沐，见韩沐脸上的表情也很精彩，就借机给他使眼色：“那个，你还……喜欢吗？”
韩沐跟他微笑，帮他拉开椅子：“很喜欢。亲爱的，坐。”他心说你自己选的地方，休想让我当恶人放餐厅鸽子。就是哭，今天也要你哭着吃完！
徐冉不怎么情愿地坐下，看了眼菜单又看韩沐。韩沐不理他，微笑着看向站在一旁行云流水泡茶的姑娘，坦言两人慕名而来，功课没做足，问姑娘要推荐菜。
“甜藕小排、竹盐四如意、山珍佛跳墙、山珍小碗卤。”姑娘细声细气地说。
韩沐点头：“可以。就要这些，两人份。”
“我们不要吃佛跳墙，不要吃鱼翅。”徐冉有些为难，“另外给你加个松露时蔬好不好？你不是喜欢吃菜吗，这个清淡一点。”
姑娘奇怪地看了一眼徐冉，正要说什么，韩沐清清嗓子朝姑娘摇头，不紧不慢地交代：“那佛跳墙要一人份。”
姑娘似乎心领神会，点头说好的，离开的时候嘴角分明藏了一抹笑意。
徐冉皱眉：“我看见了。你跟好看的姑娘眉来眼去。”
韩沐嘲讽他：“我听见了。你夸别人好看。”
然后徐冉就拖着他那把单薄的竹椅到韩沐身边去，先是说了半天不能吃鱼翅的问题，然后又准备说让他不痛快的小KK。
“我是不会吃这个的。你喜欢就再吃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吃了。”他语气坚决地盖棺定论，继续进入下一话题：“再说那个小K……”
结果韩沐丝毫不领情，打断他：“一会儿你尝尝，万一就喜欢上了呢？”
“没有这个万一。韩鼬鼬，你得听我的。”他胳膊撑在桌上歪头看韩沐，非常认真，“因为我在过生日。”
流云里裹着金色的柔光，夕阳在徐冉脑后的天际抹了一层淡粉。晚风拂过，把少年的率真目光连同山岚吹散在他脸上，清冽极了。韩沐仿佛听见逐鹿叮咚的水声，把他胸口的小鹿吓得乱撞。他不再和徐冉争辩，佯装惊讶：“好吧，我以为是明天。”
“是明天。但今天高兴，就放今天过。”他去握韩沐的手，“你看，你什么都没准备，所以你要听我的……”
韩沐但笑不语，拿起他的手放到桌上，双腿交叠，后背贴上椅背，从西服外套里拿出一个很薄的信封放到他手里：“那，生日快乐。”
怎么还真有礼物！
徐冉只好暂且把关于鱼翅和小KK的一番语重心长放回肚子里。
信封拆开，里面是两张长方形的卡纸。左边印着蓝色填充的卡通鲸鱼尾和飞溅的水花，右边是有效期等说明文字。
是两张观鲸票。
“找了很久，应该还不错。想追蓝鲸的话，直升机是最好的。半年有效期，可以8月底Q市比赛结束之后去。我们一起。”
“你怎么知道……”
“提醒你一下，你，我，乔欢欢，你家地下室，蓝色星球纪录片，”韩沐边说边观察徐冉的表情，“我喝多了，你趁火打劫……”
“我没趁火打劫。”徐冉耳朵泛了红，“鼬鼬你真好。”这礼物是送到心里去了，话也说到了心里去了。他半真半假地吸吸鼻子，伸手去揽韩沐的腰。
韩沐看着绵绵禅意枯山水的造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觉得徐冉简直就是扰乱出家人修行的青蛇白蛇，禁不住诱惑跟他谈情说爱的人是要被天打雷劈的。于是他连忙推他，哎呀一句，从口袋掏打火机出来，翻盖举到徐冉跟前：“就当吹蜡烛了，赶紧许个愿吧。”
徐冉眼睛都没闭，呼地一下吹了又去揽韩沐的腰，凑到他耳边，小声：“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想今天晚上开个荤。”
韩沐表情复杂，又想笑又无奈，幽幽地看着那双红透了的耳朵：“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两人说话间，服务员终于踩着碎步过来开始上菜。
“这不立刻就显灵了么。”徐冉很得意，上来就先对小排下手。连吃三块下肚，催促筷子悬在空盘上的韩沐：“怎么不吃？盯着我看干什么？”
韩沐嘴角抽了抽，似乎是憋笑憋得很辛苦，但语气如常，问他：“好吃？”
“很好吃！”徐冉点头，去夹盘子里的最后一块小排放到嘴里，然后顿住了。他慢慢咀嚼了两下，扭头看着韩沐，有些茫然，然后又嚼了几下。
“怎么了？”韩沐嘴角不受控制地又抽了抽，看上去相当兴奋，充满期待。
“不对劲。”徐冉说，很没礼貌地从韩沐那份小排里夹出来一块放进自己盘子，用筷子戳开，看了半天，更茫然了：“这个甜藕小排，真的只是藕？”
接着他发现竹盐四如意里的海参其实是魔芋，而小碗卤其实是蘑菇和桃胶。等服务员端佛跳墙上来，他立刻很没礼貌地伸勺子进去搅，挨个把里面的固体捞上来端详。最后得出结论：山珍的佛，是因为一锅粉丝竹荪和蘑菇跳墙。
旁边韩沐对着盘子简直笑疯：“亲爱的我跟你说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徐冉把勺子啪嗒往碟子里一扔，抱着胳膊看韩沐，等他笑完。
韩沐挺不好意思，一直说抱歉、不笑了，但每次话音落下就又笑得更厉害了。他笑得好像前18年都没这么单纯开心过，同时又找回点刚认识徐冉时候从他身上找乐子的手感。
“打一开始你就知道是吧？所以非要点什么佛跳墙。你故意不告诉我，也不让人家姑娘告诉我。又憋坏呢！”
韩沐板了板脸，抬头看着徐冉：“我没有。”说完又对着盘子肩膀狂抖。
“笑吧笑吧，随便笑。”
“呼……”韩沐深呼吸几遍，正色道：“谁叫你看菜单不仔细，上面写着Vegan（素食）。”
徐冉抱着胳膊望天叹气，心说我们无肉不欢的哪认得这种单词。
“我特么以为Vegan是山珍的音译……”
于是韩沐一秒破功，真的要笑趴在桌子上。
“好好背单词，mocha还抹茶呢，你真的是……”
“你闭嘴！”
天黑得透了，抬头是银河闪烁，低头是灯火霓虹。
山里的暑气消散得快，服务员姑娘很贴心地给两人拿来薄绒毯子。
韩沐立刻给旁边气鼓鼓的徐冉披上，冰凉的指尖蹭过他的脖子又蹭过他的手臂。这是他惯用的一招。
“狗徐冉真可爱。”他说。
狗徐冉冷笑一声，叫住服务员姑娘，指着酒单说要一壶自酿的“春潮”。
那春潮装在陶制的温酒壶里端上桌来，壶身和配套的小陶杯还都是热的。
徐冉一手拿壶一手圈住韩沐脖子，直接往人家嘴里倒：“鼬鼬快喝了暖暖，手太凉。”然后心满意足地掰过韩沐的脑袋，笑着问，“你现在看我，有没有觉得更可爱了？”他心想你尽管笑吧，这顿没开成的荤，加倍从你身上找！
韩沐气得口吐芬芳：“C，我觉得你更狗了！”
但那一壶春潮很快泛进韩沐的眼睛里，让他的目光变得迷蒙而湿润，骂人就像在撒娇。
“……我不太适应这种酒。”韩沐又说。
徐冉看着他，不知道脑子里闪过了些什么画面，耳朵退下去的红又全都回来了。他让韩沐靠在他身上，扯下身上的毛毯把人裹进来，另一条打开搭在两人腿上，视线飘飘忽忽躲到天际线去。
群山环绕着G城林立的楼宇。城市里或白或黄的光看上去格外单薄，像表意不明的马赛克，像斯芬克斯的谜题。
“韩鼬鼬，你看……”他低头吻韩沐的额头，“小萝卜买回来了，你是不是也不那么急用钱了？”
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说小KK。
“我请假了，但只请了三天。你自己看着办。”韩沐抬手揪他的耳朵，嘿嘿嘿地笑：“又红了。”
“啊……”徐冉一个激灵直起身来，摘下作乱的手握住，“我想说，不急着用钱，是不是就能不当教练了？那个小KK随便交接给谁都行。8月底Q市的比赛，你想去就带小萝卜去。那比赛赢一场，奖金能把小萝卜供成马场皇贵妃。”
韩沐也直起身来，手撑在椅子上冷眼打量徐冉。心说狗徐冉你这次憋够久啊，久得我差点以为你长大了。
“你把小萝卜弄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是吗？是跟我谈判的条件，为了让我按你说得做，是吗？”话说得挺重，但声音又很轻。
是在克制。
徐冉皱眉，隔着毯子打他一巴掌，把他拍回自己怀里：“天天跟我炸毛。我是想让你高兴！”
韩沐不说话了。他有很多不好表达的想法，比如他做事有自己的逻辑和原因，比如他希望徐冉能尊重他不要过度干涉他的事，但他不知道怎么说。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时候和徐冉吵架，但他实在不能因为一个生日就同意徐冉对他的种种安排。
“唉，韩鼬鼬？又生气了？”
“没……”韩沐想了想，又说，“徐冉，你别把我当女孩喜欢。”
有些话，就算直说徐冉都不见得能听懂，更别说这种含糊其辞的表达了。
徐冉自然是完全跑偏，以为韩沐是在说自己没那么容易生气，反而立刻心情舒畅，又亲他：“我瞎了都不会拿当你女孩，你知不知道自己又臭又硬？”
韩沐嘿嘿嘿地笑，拿徐冉的手放自己身上：“我当然知道我很硬。”
虽然枯山水的庭院仍然是禅意绵绵，但他已经借酒精义无反顾地还了俗。只是话一出口，顿时就是一声惊雷。
怕是真要天打雷劈。
“我去结账，然后带你开荤。”他捏捏徐冉的耳朵，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Vegan山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