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农奴翻身 ...
-
本来遇到玻尿酸精，徐冉的脸色就很难看了。和韩澄通话之后，他脸色更难看了。
韩澄倒是心情不错，张嘴就是“宝贝”，跟他说他这通电话来太晚了，说他动作太慢，还说他人目前不在国内，让徐冉等他周末回来之后再好好聊一聊。挂电话前是一句拖着长音的“等我哦”，非常让人反胃。
回家路上，一个沉默开车，一个沉默坐车。
开车的表面目不斜视，实际上早就心猿意马。
坐车的知道旁边人不痛快，思来想去，轻轻握住搭在档位上的手，垂着眼提议：“吃日料吗？我请你。”
于是车开到路口没有照以往的回家路线左转，而是选择了直行。
“也不去学校北门那家，”韩沐在中控LED屏上点了两下，“我知道一家小店，家庭料理，但很正宗。”
徐冉不敢把心里的不痛快直接说出来，就故意找茬：“跟谁去的？”
“跟西娅还有西娅乐队里的两个朋友，名字忘了。去年冬天时候，大约是圣诞节前后吃的。我吃了寿喜烧，鹅肝手握和鸟贝拼盘，觉得味道不错，一直记着。”韩沐越说声音越冷，忍了又忍，把最后那句“我这个回答你还满意么”咽了下去。
但就算没有最后那句，徐冉也已经是越听心里越哆嗦。
他是不痛快，但他更怕韩沐不痛快。毕竟前两天才刚吵过一架，他吵不赢，把人家吵急了还要自己去哄，左右讨不到好。于是他又去捉韩沐的手，说：“好啊，你爱吃咱们就去吃。”拇指在他手背突出的骨节上摩挲一阵，笑了：“真嫩。”
韩沐抽出手来，在他手背啪地一拍，拍出朵小粉花，然后把手扔回他腿上，笑容也还给他：“你也嫩，嫩得能拍出水来。”
徐冉吃瘪，心里暗骂特么的，你再使点劲还能拍出血来！但还是咬牙赔笑：“忙一天饿坏了吧？没力气了，打人都打不疼。”
然后赔了一路的笑。
居酒屋的日式布帘半遮半掩，两人在布帘里面的榻榻米对坐下来。韩沐让徐冉点，说自己只要一份大阪烧。
等到菜端上来的时候，韩沐本能地皱了皱眉，紧抿着嘴把盘子挪到了徐冉跟前。
厚厚的一层柴鱼碎在腾腾热气中摇曳，很死不瞑目的样子。
“你点的，你不吃吗？”徐冉问，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章鱼块混着红姜浓郁的酸甜辛辣，沿舌尖直冲上鼻腔。
很了然了。
韩沐讨厌姜，但记得他喜欢姜。大阪烧是专门给他点的。现在是他在哄他。
“好吃！”徐冉嘴里呼着热气，眼睛都笑弯了。
韩沐被他嘴里的生姜味扑了一脸，赶紧捞一勺肥牛片到碗里，端起来使劲地嗅。
“你喜欢就好。”他闷闷地说，又找服务员额外要了些红姜。
最后，一桌菜每样都剩下了一点，只有大阪烧和红姜被吃了个精光。
“吃好了么？高兴了么？”韩沐说着拿起对账单。
徐冉朝布帘瞥了一眼，见外面没人，就围着桌子绕半圈爬到韩沐身边，搂上他的脖子就亲。任打任锤地亲。
亲够了就一抹嘴，拽平自己衣服的褶子，抬手摁桌边的电子铃：“我结账！”
韩沐脸色铁青，等着服务员出去，站起来就给了徐冉一脚，气得发抖：“你明明知道我讨厌姜！最讨厌姜！”
“我知道，”徐冉站起来，又勾上韩沐的脖子，一脸坏笑：“但你不配合的时候，我好像很有感觉。”
大概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看着眼前心花怒放的二货，韩沐沉下脸来暗暗发誓：狗徐冉！再哄你我是狗！
结果，农奴唱完歌也还是农奴。几十秒翻身的错觉，并不能代表什么。
直到韩沐戴上眼罩的前一秒，农奴都在赔笑。
---
在等待韩澄回国的这些天里，徐冉天天跟自称金主的玻尿酸精打照面，一次比一次不痛快。韩沐看得出来，但说到做到，再也没哄过他。
徐冉呢，自然是不敢有微词，只能靠捉弄人泻火。
比如，韩沐给马洗澡的时候，他就偷偷踩水管，不让水管出水。等韩沐皱着眉头把水流开到最大，他就抬脚欣赏水花飞溅，还问人家：“干嘛呢，跟我玩□□？”
韩沐不理他。只是这一幕不巧被玻尿酸精看去，当场拍了好几张照片，点评说堪比美国肌肉帅哥洗肌肉车，反而把徐冉这个始作俑者气得够呛。
再比如，晚上开车回家的时候，他逮到机会猛一拍韩沐大腿，往天上指：“看星星！”然后缓缓踩下刹车。
韩沐闻声抬头——眼前唰地一片亮白。
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摄录探头的闪光灯刚好刺中那双看星星的眼睛，连着瞳孔里的灵魂都照亮了。
韩沐被闪光灯照得眼冒金星，抬手给他一拳，质问：“你有病？！”
徐冉高兴了，笑得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没骗你啊……你就说，现在，你是不是看见星，星星了吧？”
韩沐别过头去，依旧不理他。
星期六下午，在玻尿酸精满脸歪心思，让韩沐给她示范骑乘腰腹发力情况的时候，徐冉才终于等来了韩澄的消息。
先是一张小萝卜的照片甩过来，接着是一条消息，问徐冉是否过来一叙。
马背上的韩沐在玻尿酸精的言语骚扰中瞥见徐冉远去的背影，顿时怒火中烧。心想这女人犯病关我什么事，我除了上课必要的指导什么都没说，我不烦吗不生气吗，凭什么把别人的毛病算我头上！
徐冉没走两步也觉得背后两道寒光，热辣辣的寒光，陌生又熟悉。可他回头，却见韩沐是背对着他，只能看见一个紧鼓鼓的马屁股和玻尿酸精的一脸僵硬笑容。
---
千里马场，韩澄在别墅中庭的窗边坐下来，面前方桌上是从别墅地窖里挑出来的红酒，倒在婀娜的水晶器皿里，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他两腿交叠，食指指尖在植鞣革沙发的表面上轻点读秒。看徐冉推门进来，才终于捏着杯脚轻轻晃荡粘稠殷红的液体，说了一串带小舌音的法语，大概是酒的名字，然后轻轻举杯，以三个饶舌的音节“s’il vous plait”结尾，应该是请的意思。
见徐冉动作略显迟疑地端起酒杯，韩澄笑了：“他平时没一高兴跟你说说法语吗？什么je t’aime或者s’envoyer……”
徐冉放下酒杯单刀直入，“开车过来的。小萝卜，多少钱可以给我？”
韩澄不紧不慢：“开车来？年龄到了？有驾照？”
“没有，没到。不能喝酒。小萝卜……”
韩澄又笑：“不能？不能干的，你哪个少干了么？还哪个没干？s’envoyer？说真的，我想象不出来你们……”
徐冉抬脚一蹬矮桌，高脚杯和醒酒器里的酒都跟着桌子颤了颤。他一字一顿：“问你。马。多少钱能给我。”
“哎别急，我现在能想象出来了。Jesus，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韩澄轻笑着把酒杯从桌上拿开，“上次他摔了一套90年代纪念款的骨瓷茶具。现在你又要对我才从国外带回来的高脚杯下毒手……”说着他脸色一变，“宝贝，这个醒酒器我用很久了，多少有点感情……”然后戏精一样，从徐冉手里夺过水晶器皿放回桌上，面露遗憾，“哎我的酒……你手掌的温度把酒的口感全搞坏了……”演够了，他又坐回去，舒舒服服陷回沙发里，指间敲打植鞣革沙发的皮面：“宝贝，我们说回马。”
---
再回到卓跃无缰，天已经黑了。韩沐给马洗了澡还抽了烟，然后坐马房门口的干草垛上一边骂徐冉一边等徐冉，一边打算再坐会儿就打车回家。
玻尿酸精上完了课看够了马也还是没完没了。看韩沐不走，她就也不走，打开又扁又长的金属盒亮出里面两排细长的小雪茄，很暧昧地问他：“弟弟尝尝我的？”
徐冉的车正好开过来，给这一场景打了个高光。
韩沐闻声抬头，觉得车灯前所未有地刺眼，比摄录探头还刺眼，刺得眼睛发痛，几乎要流泪。他暗暗骂了句脏话，不禁垂头丧气地想，你个狗徐冉早不来晚不来偏赶这时候来，晚上不知道又要怎么找茬。
这么想着，却迎上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徐冉抱着他，亲吻他的头发，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等我很久了？”
车内的空调把徐冉身上的衣服吹得凉丝丝的，但很快就又被他自身的体温烘热。
A warm embrace.
韩沐觉得自己的脸颊、眼眶和某个隐秘角落也被烘热了。但想到那个叫Cecilia的女人还在旁边站着，他躲闪似的，身体往后仰了几公分。
心爱的少年是那么明媚动人，珍视的感情又是那么干净纯粹，他不想牵扯别的东西进来。在女人面前的亲密举止，会让他觉得他是在对少年和他的感情加以利用，好从不光彩的事件中脱身。
那是在玷污他爱的人，玷污他们的感情。
徐冉搂得更紧了，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质问：“你躲什么？”
于是韩沐抬手扣住他的腰，也是紧紧的。
“对不起啊……”徐冉说，“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下午韩澄的那些话还在他脑子里响个不停。
韩澄说：“哎说到马，他喜欢的那个小萝卜，我们家唯一一匹价格没上7位数的马。赵晴嫣送他的生日礼物，真寒酸啊。”
韩澄说：“哎徐冉你不知道他有多好笑。他以为你爸妈不同意，就跟你放了通狠话，结果挨了你朋友的揍。但一听说我要使坏，又吓得赶紧跑去救你。还为了你把我爸偷偷给他的股份全扔了，差点要跟西娅翻脸。我真的笑了。”
韩澄问他：“哎徐冉你知道他跟我爸闹翻那天说什么吗？”然后又自问自答：“他问我爸从苏霁杭打他那一拳里捞到多少好处，谈成了多大的项目。他让我爸抓紧签合同，因为他跟苏霁杭没什么，跟你才有什么。”
韩澄还说：“不过徐冉你真的不能怪我爸借着他挨打的事谈生意，毕竟这就是他在我们家最后的价值了。你知道我爸最在乎什么？基因血脉。你知道他搞这么多女人又是为了什么？因为我亲爱的爸爸觉得自己基因近乎完美，他要生孩子，还要生优秀的孩子，他是要通过基因血脉在我们身上实现永生！他本来对韩沐相当满意的，结果到头来一看，哈哈哈哈哈……心都碎了！”
韩澄的笑声在徐冉耳朵里脑袋里嗡嗡地响。他晃了晃脑袋，又听见韩澄说：“我爸也不容易，停了他的信托把他扫地出门，自己也气得进医院躺了好几天，还天天催着我，又让我卖地又让我卖马。前两天一出疗养院就立刻又去搞女人……”
最后，韩澄无比真诚地看着他：“其实徐冉，我很谢谢你能让他滚出我们家，也比任何人都希望你们能百年好合。只是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找我呢？这场戏本来可以更精彩一点的，可惜了。”然后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名片递给他，似笑非笑：“作为谢礼，马和马场我卖给这个人了，你高兴吗？”
……
漫长的拥抱在盛夏里生出了黏腻的汗，两个人终于松了胳膊。
徐冉沉默地、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看他的眉毛、眼睛、秀气的鼻梁和习惯性微抿的嘴。
这是他的少年，一身孤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爱他。
“对不起……”徐冉说着又去抱他。
韩沐微微歪头，有些不知所措：“唔，其实也没有等很久。”
而下午的那张名片，夹在两个少年重新贴紧的身体之间被挤出了几道折痕。折痕穿过灰黑色的方块字，那上面写着：运动马兽医【空格】徐焕。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农奴翻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