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同床日记（四） ...
-
晚上徐冉在院门口，望着房子里隐约的灯光才放下心来。对于现代人来说，电灯照人圆。老徐也总是半夜回家，李美人不见得每次都醒着等他，但总会留着门厅的灯给他。他想人之所以总要两两结伴，或许就是因为需要这样的一盏灯。
温馨，太温馨了！徐冉站在院子里浮想联翩，想来想去，简直想冲进屋里把屋里的人抱紧了亲一亲。
屋里的人可不是这么想的。韩沐穿着他的衣服，山大王似的倚在沙发上，两道目光如炬，直逼过来。两只狗在韩沐的脚边一趴一坐，两只鹦鹉落沙发背上，亲热地蹭着他的耳廓。看这左拥右簇的样子，果然都投了诚！
徐冉的一腔澎湃瞬间垮了，感觉自己像是误闯了土匪窝子的肉票。
“出什么事了……吗？”
韩沐站起来，一指他：“跟我上楼。”
韩沐带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徐冉打了个哆嗦：“你不冷吗，这窗户大敞四开的……”
韩沐不说话，从地上捡起个枕头塞他怀里。
“靠，什么味儿？”
“问你的猫。”
“我靠！”徐冉提着枕头闻了闻，又闻了闻自己的手，眉头拧得更紧了——这是个猫尿枕头。
“我被熏醒了。”韩沐冷冷地说。
徐冉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心里直乐，还是大白兔一视同仁。
韩沐推了徐冉一把，让他连人带枕头滚楼上去。他甚至怀疑徐冉像彭西娅她妈妈一样，做过嘴角上扬那个整容项目。面对如此惨状，他竟似有笑意！
徐冉上了楼就不乐了，大白兔也给他床上添了一块。卧室里洗衣球烩猫尿，能给人撞一跟头。时至今日，这屋名副其实的没法待人了。
楼下的韩沐不得不给英语听力关了暂停，等着徐冉骂完、乒乒乓乓地摔打完。
“大白兔？！特么的滚出来！！！”徐冉边吼边楼上楼下地跑，最后撞开了韩沐房间的门。
韩沐从屏幕上抬起头来，不由分说地轰人：“你走。我准备睡了。”他把缺觉的脾气都撒在人身上。
徐冉厚着脸皮倒在床上：“大白兔可能是病了。”
韩沐盯着徐冉看了一会儿，最后眼睛回到电脑屏幕上，分明是动了恻隐之心。
徐冉再接再厉，给他讲大白兔坎坷的猫生。
大白兔出生在美国佛罗里达，出生那年，他的主人费伊太太就已经有90岁的高龄。费伊太太热爱她的每一只猫也热爱猫咪繁育事业，所以即便身体抱恙，仍然无视医嘱地拔了输液针，飞香港带猫咪们参加比赛。她是为了让猫咪们亮个相，也为了与其他猫舍商谈接手事宜，回国不久便撒手人寰。
老徐的朋友作为国内小有名气的繁育人，将大白兔作为种猫收入麾下。大白兔就此在香港住了下来。不过，这位繁育人后来发现大白兔这条血线尴尬期长，眼型较凶，不符合国内对英国短毛猫的主流审美，于是配种几次之后便开放了领养。
徐冉叹了口气：“可领养人是个王八蛋，养没多久，非说不是自己的猫养不熟，闹着要退货。”
几经转手之后，大白兔终于被接到徐冉家里来。猫咪不会说话，但心里是明白的，隔三差五地打包送走让他很是受伤。所以，就像徐冉记忆中的那样，当他打开航空猫箱，第一次见到大白兔的时候，看到了一双愤怒、敌对、提防的眼睛，一只心灵受伤的猫咪。因此在往后的日子里，徐冉格外疼他。
韩沐对大白兔的经历有几分感同身受，很是动容。
徐冉翻过身来，仰面躺着看韩沐，思绪从大白兔的眼神游移到韩沐的心伤。在酒吧门口、在教室里、在小阳台上……韩沐也曾那样看着他，把他看得又好奇又心疼，看得他想对他好。
“要不你等等睡，帮我先捉住他，行吗？我担心是尿路的问题，他之前从不乱尿的。”徐冉问得小心翼翼，“要是没病，我就揍他。”
韩沐点点头，为自己刚才发的脾气有些惭愧：“没事最好，你不要欺负他。”
两人商量好，韩沐负责拿罐头引肥猫出洞，徐冉则跑去地下室翻大白兔的档案袋。档案袋主要是被跨国、跨行政区的各种建议隔离证明占据了，各种规格厚度的纸质文件述说着猫咪前半生的漂泊无依。就诊记录不过是一张薄纸，在香港时看过一次眼睛，再无其他。
楼上，大白兔闻着罐头的香味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见只有韩沐一个老好人，才终于迈着模特步溜达了出来，尾巴一勾韩沐裤腿，嗲叫一声，要多娇俏有多娇俏。
韩沐抄起猫就往地下室去。
地下室单独还有个小房间，之前一直关着门，韩沐没有注意到。这会儿徐冉在里面招呼他进去，他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间屋子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算得上是一间迷你宠物诊所。屋子中间是一个小型简易手术台和一台宠物用呼吸麻醉机。靠墙的桌子上摆着宠物体重秤，立柜里放着一些药品。
据徐冉所说，药品是老徐平日补充的，机器基本是从老徐开宠物医院的同学那里替换下来的。平时家里宠物或者有朋友的宠物打疫苗，生病输液或做雾化，老徐的这间迷你诊疗室都可以承包。
韩沐按徐冉吩咐把大白兔放到手术台上，摁住。徐冉打开了无影灯，伸手去戳猫肚子，没戳出什么异常。肥猫挣扎地厉害，直要咬人。
韩沐关切地看着，问：“有问题吗？”
“摸着没毛病。等老徐回来给照个尿路超声吧。”徐冉摇了摇头，又说，“摁着别动。”
“还有什么问题吗？”
“刚翻记录，他差一针猫三联没打。”徐冉说着，手里的注射器已经吸满了药液。他从小在老徐的针头药剂边上打滚，耳濡目染久了，小学开始就成了老徐钦定的小助手，到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这也算是父亲爱与陪伴的印记。
“别动，啊。”他嘱咐韩沐和猫咪，揪起猫脖子后面的皮利落地扎下去，一脸专注地推药。很飒很专业，平日里大男孩的那种骄傲气性都不见了，真像个救死扶伤的英雄。
韩沐在一旁看着，心里突然燥得厉害。
大白兔才不管两脚兽的情愫暗生，只顾着撕心裂肺地叫，凭着一身白毛也想号出个六月飞雪。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一只猫。
“就这点儿出息。”一针打完，徐冉处理了针头，挥手让韩沐把猫抱去角落的笼子里，静置观察有无不良反应。
此时这对人猫组合想跑的心情是出奇的一致。韩沐应了一声，重新抄起大白兔。肥猫喵呜喵呜着气得炸毛，四个爪子都开了花，后腿狠狠一蹬，勾着韩沐的衣服蹿进笼子里去。回过身来冲人哈了一声：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人！都是垃圾！彻头彻尾的垃圾！！！
韩沐抽了口冷气，低头揪起衣服一看，几点血迹已经透了过来。
徐冉闻声手里一滞：“挨挠了？快给我看看。”
“没事。”韩沐倚着小手术台，扯开领子借着无影灯查看自己的伤势，下巴颏都怼到脖子上去了。
徐冉不由分说地拿来酒精棉，镊子夹着，伸到伤口上轻轻擦拭。血从韩沐细嫩的皮肤缝隙里不断渗出来，凝结成一颗颗小珠子，徐冉看着真是心疼坏了。
酒精狠狠蛰了韩沐几下，痛感却被酒精麻醉了似的。他一声不吭，只是心跳飞快，热气顺着脖子翻涌上来。
徐冉顺着一道又红又长的抓痕擦下去，直到伤口延伸进衣服里面去，他扯了扯韩沐的领子，说：“擦不到了。”
这几处伤口的位置不上不下，光扯领子看不到，但要是撩衣服下摆，又得直直撩到胸口，颇有大动干戈的意味。
韩沐夺回领子，轻咳两声：“不用了，没事。”
“不行。必须做好消毒工作。”徐冉伸手就撩韩沐的衣服，很严肃很坚决。他这会儿是个没有歪心思的好大夫，衬得韩沐的拒绝里有种姑娘般的扭捏羞涩。
“看嘛，这里还很深的。”徐冉边擦边念念叨叨。
韩沐不好再说什么，很慌。徐冉的手靠得太近了，简直是摁在他心口上。韩沐真怕他会摁出自己心里的歪门邪道。
徐冉仍然在念念叨叨：“……不过你放心，大白兔打过狂犬的。你要实在害怕，明天去校医那约一针疫苗，打完观察几天，如果大白兔没有情况，剩下那针想不想打随你。大白兔当然不会有什么情况，所以……”他抬起头来，想对韩沐笑笑，结果冷不防地对上了一双暧昧氤氲的眼睛。韩沐沉默着深深地凝视着他，于是他便深深地跌陷进去。
有没有可能，他也有点喜欢我呢？只要再往前凑凑就能一亲芳泽。但是今天没人喝酒，要是翻车了，连退路都没有。
酒精棉还顿在伤口处，但韩沐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他屏着呼吸，似在等待，似有期待。
徐冉觉得自己没动，但是韩沐的脸分明靠近了些。
放酒精棉的小铁盘和镊子同时掉到地上，当啷当啷弹了好几下，很吵。但他吻上韩沐的时候，分明听见“唔”地一声，含混的，欲拒还迎的。
这声唔简直让徐冉失了智。他叼着韩沐的下唇直起腰来，一手轻轻揪着韩沐脑后的头发，一手费力地把他抱起来一点，让他坐到手术台上去。他很庆幸今天进门之前在脑子里演练过一遍。
韩沐鼻息间的轻喘勾着他的舌尖一再深入，勾着徐冉把这个人狠狠地往自己的怀里摁。
在亲韩沐之前，徐冉不知道自己想亲他；在这样仔仔细细地亲吻之前，徐冉也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想爱他，想无限贴近他。
唇间鼻间的热气在两人身体里循环，蒸出一身薄汗。
韩沐一半沉溺在这个亲吻里，另一半还想着他妈妈，韩钊铭，徐冉的母亲和父亲。他抬手想推开徐冉，实际上却是在人家身上抓了两把，撒娇似的。
徐冉浑身过了遍电，心想韩沐怎么什么事儿都比他厉害，这么会！于是他也让手往下滑了滑，一下就滑到了裤腰。
韩沐一着急，踢了他一脚。
挺疼。
徐冉睁眼就撞上韩沐的一脸愠色，瞬间慌了神。
“我不不不知道啊……”他结结巴巴，重新把韩沐摁回自己身上，不看他的眼睛。
韩沐：“……”
“就，总想亲你……”
韩沐：“……”
“上次你亲完我之后就这样了……”
韩沐：？？？
“啊，怎么办啊，你说。”
韩沐：“……”
“我以后，还能亲你吗？”
韩沐心想徐冉你真是好样的，你这儿亲一通摸一通，反过来还要我要对你负责？？？什么叫自从我亲了你之后？？？但韩沐什么都没说，因为他被徐冉摁在怀里张不开嘴。
徐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屋子外面一墙的酒，不知道韩沐会不会也照着他脑袋来一下，于是他搂得更紧了。
韩沐被徐冉搂得脑缺氧，快憋死了！ 他争脱着跳下手术台。徐冉看他不是打人是要跑，就去拉他，问：“怎么办啊，还能不能？”他问得诚恳，可手上那力气，却像是不能善罢甘休的。
韩沐一甩胳膊，话说得很含糊：“你让我想想……”
徐冉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关上手术台上的灯，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医用酒精越发地醉人了。
4月底，韩沐洗了个冷水澡，裹在被子里冻得直哆嗦。他想如果他答应徐冉，将来他也会变成赵晴嫣吗？徐冉他家人又会怎么说呢？他会是徐冉生活里的噩梦吗？
客厅里，Cap和大头在沙发上划分领地，争抢一个靠背垫。地上的小毯子已经被他们搓得一团糟。两只鹦鹉落在沙发背上低着头，观赛拱火，嘴里没点好话：“咬他，咬他。”
徐冉丝毫没有生气，温温柔柔地给四个脑袋都撸了一遍，温温柔柔地整理好杂乱，然后温温柔柔地上楼了。
进了房间，他跳起来往床上一扑，差点给韩沐弹了起来。韩沐瞪他，他凑过去讨好地笑笑，小声问：“想好了没啊？”
韩沐伸出胳膊来，一拳给他怼远，警告道：“睡觉！别折腾，折腾就别怪我揍你。”
徐冉点点头，老实躺好。
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同床日记（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