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荼》三钱二两

52、格桑勇士

　　那些印记和刺青很像，但并不是寻常的青色，鲜血般的赤红就像是嗜血的恶魔头发一样，自股间，蜿蜒而上。

　　即便几人都提前将大到不合身的裤子刻意的提高，却也还是没有彻底遮掩住。

　　不光如此，更让洛疾在意的，还是那些印记的样式和形状。

　　两只龙爪，勾勒的线条诡异莫名，爪心处又显现出了心脏、肺腑、眼珠、死鸟等各种图样。

　　又是夜郎族……

　　传言早年覆灭掉的夜郎一族中，有一种名为格桑的勇士，类似于王室禁军的地位，所有就职的男子在就职的前夜，会执行非常繁复的仪式，在仪式上，司掌他们就职的祭司会一一为他们刺上奇特的纹样。

　　意在表明忠诚，从此愿为他们的首领奉献一切。

　　据说这种纹样上面还被施了些禁术，一旦他们中的什么人在半途中起了反心，就会立即遭受反噬，周身血脉会立即僵冻住，血液不流动了，人自然也就死了。

　　当然，这种听起来就离奇的效力洛疾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不过他完全可以确定的一点。

　　那就是，眼前的这些壮汉，绝对是夜郎一族的格桑勇士没错了……

　　他有些担心的看向坐在身边的秦御，见他满面淡然的扫视着这些人，心里有些着急。

　　这种情景，他实在没办法放心。

　　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着急，事情就越是不按你所想的方向发展……

　　秦霖见“玄空释”带这么一堆人上来，脸上丝毫未见惊异之色，却突兀的对秦御说道：“四弟啊，我记得上次就好像对你说过，我这府上有好东西给你看看，今天正巧你也来了，如何？要不要随我去看看？玩玩？”

　　“什么好东西？”

　　“哎呦，当然是有意思的东西了，我家殿下一片心意，晟王殿下万不可辜负啊……”

　　玄空释笑盈盈的缓步朝着秦霖的方向走去，只见端坐在上面的男子一招手，他便立即把手送了过去，攀上了秦霖那粗壮有力的臂膀，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秦霖邪笑着用力一拉，那玄空释惊叹了一声，向后仰去，一下子跌坐在了秦霖的腿间……

　　秦御皱着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目光在触及秦霖放肆抚摸着玄空释细腰的大手上的时候，迅速移了开。

　　“阿释说的不错，万不可辜负了……”

　　说完，以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直直的朝着秦御射了过去，意味不明，却令秦御十分难受。

　　这个秦霖，以往再怎么嚣张，可从没有这样放肆大胆过……

　　这个假货，只要他在，那秦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当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原本秦御认为甚至是认定了，重伤的玄空释是被他秦霖带走的，秦霖也应该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可现在……

　　秦霖的表现让他也变的不那么确定了。

　　他突然发觉，他原本以为一眼看到底的三哥竟是让他越来越看不透了。

　　更或许，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这个三哥。

　　“那就去吧……”洛疾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见秦御有些意外的看向自己，洛疾那张冰凉的脸微微的扬起了一抹笑意，移步到秦御的身边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秦御在他的脸上接收到了笃定的信息。

　　虽然不知道洛疾这是要做什么，也还是答应秦霖道：“好……”

　　端坐上首的秦霖听罢，哈哈大笑……

　　一炷香后，豹苑……

　　秦霖牵着“玄空释”的手走在前面，这一路上，更是兴味十足的，冲秦御介绍了自己府上几处颇有意思的地方。

　　秦御没有心情，只是心不在焉的应和着。

　　而洛疾却听得非常认真，不光如此，一路上，对那些壮汉和秦霖这些人，也没有停止过审视和观察。

　　李芒走在最后，一进了这厉王府后院，他便只觉后背凉飕飕的，越往前走，心里不安的感觉也越是浓烈。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破空传来，一下子就钻进了众人的耳中。

　　可怜李大人一把年纪，哪里受得住这种刺激？

　　嗷的一声跳了起来，一把拽住洛疾，靠了过去，做蜷缩状。

　　一众人回头看他，秦霖大笑着调侃道：“想不到见惯了生死大病的李先生，竟然胆子这么小？先生，你这胆识，君父应该不知道吧……”

　　李芒老脸一红，强迫自己将手从洛疾的身上撒开，负手而立，故作轻松的说道：“突如其来，受了些惊吓，厉王殿下说笑了……”

　　他在秦御身边待了许多年头，别人不知道，秦御洛疾却是清楚的很。

　　人言圣手如仙的神医李芒大人，即便旁边躺着心肝肺都流到外面的死者，也能淡然自若的坐在那里认真研究。

　　可就一点，胆子小……

　　这里说的胆子小，指的就是鬼怪、阴恻恻的那种氛围。

　　厉王府后院装饰的本就让人感觉没有几分人气的样子，李芒的心更是已经渐渐的被吊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就像是打开了他的某种开关一样，这才一下子失了态。

　　“这里面的惨叫声是……”

　　秦御指了指声音传过来的方向，问秦霖道。

　　秦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而得意的笑了起来：“那就是我要给你看得好玩的东西……”

　　“好玩？”秦御心里闪过了一丝不安。

　　谁知，秦霖却像是一个等待被夸奖的小孩一样，揽了一把身边的“玄空释”，热情的解释道：“这还是阿释出的主意，最近心情好，没什么功夫去远郊，再加上我这豹苑的豹子最近也想换换口味，这不是，把那些贱民塞到豹苑，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你的意思是……将那些人，投喂了你的豹子？”

　　秦御那双深邃的双瞳止不住的震动，震惊的神色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若不是洛疾眼疾手快的握住了他那攥的青筋暴起的拳头，只怕他刚才会忍不住拼着上去对秦霖动手……

　　“殿下说对了，就是喂豹子，不过不是简单的喂豹，而是斗兽，也就是说，把那些贱民五个一组的投到斗兽笼中，和两只豹子决斗，若是活下去，那就免罪，给他们自由，可若是输了……自然，就是那些豹子们的盘中餐了……”

　　说话的是“玄空释”，只见这个假货顶着那样一张原本悲悯世人的脸，做着残酷的笑意，说着那些冷漠无情的话，秦御便觉得恼火，恶心……

　　怒火瞬间上涌，直冲上脑，若不是自己的手背洛疾的手用力的捏着，冲他输送着气力。

　　只怕他真的会……

　　“没错，四弟啊，你说，这种方式，既喂养了豹子，又给了那些贱民一条生路，还取悦了我，让我高兴，这不是一举三得嘛？走！快过来瞧瞧！”

　　说完，便携着“玄空释”和那些壮士，热情的招呼着秦御等人，朝着豹苑里面而去……

　　那一众人的身影逐渐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回去吧，洛疾……”

　　秦御神色木然，他不像进去了，不想去看那些人的惨状，即便他完全能够想象的到。

　　“现在就回去吗？那玄空释怎么办？里面的那些人怎么办？”洛疾指着惨叫声依旧在不断响起的方向，沉着声音问秦御。

　　“我……我不知道……”

　　“那些人不简单，厉王此人虽说暴戾了些，别人不知道，你们这些做兄弟的应该是清楚的，他杀掉的，其实大多是些不可饶恕的罪人，若是他当真是无道至极，你，还有二殿下，又怎么可能和他还打什么鬼交道？”

　　“可现在，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他了……”

　　“相信我，秦御，这件事，不光只是厉王府的事情，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或许已经有什么东西悄然生长，而这种东西，危及的不光是玄空释，不光是厉王，还有睿王秦桑，还有迦陵，甚至是……熙元的君主，你的君父！”

　　“什么意思？你是知道了什么吗？告诉我……”秦御一把抓住了洛疾的两只肩膀，认真的问道，眼中的慌乱掩饰不住。

　　洛疾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着，便将秦御抓着自己的两只手轻轻拂去，转而，朝着秦霖一行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你自己决定，即便不为别人……”

　　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是行走的步子很小，速度很慢，像是在等……

　　“殿下，您……”李芒小心翼翼的问秦御。

　　秦御摆了摆手：“你回去罢，我和洛疾很快就回去了……”

　　“……是……”

　　李芒虽说还是很害怕厉王府后院的阴森氛围，可还是担心秦御他们的安危的。

　　但见秦御确是不需要自己留下来，便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冲秦御施了一礼后，便离开了这座厉王府。

　　出了王府后，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去安顿了一下那个车夫，载殿下他们两个回来的时候，不必再颠他们了……

　　已经欣赏了一轮所谓“好戏”之后的秦霖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了豹苑的大门处，抬着胳膊，挥了挥手，招呼着来人：“四弟！你来迟了，刚才那可是场难得的好戏！”

　　秦御没有回应他，只是和洛疾默默的走着。

　　刺鼻的血腥气浓厚异常，就好像周遭所见的一切都是被鲜血浸泡过的一般，秦御只觉自己像是跌入了血窟，被这种味道笼罩周身。

　　“这个地方到底是死了多少人啊，这味道……老三简直作孽！”秦御暗暗叫骂道。

　　“小声点，别被那些人注意到……”洛疾及时的提醒了一句，目光却是在一进来的时候，就警惕的看向了围拢在秦霖周遭的那些壮汉身上。

　　“四弟，快走几步，那边是给你们留的位置！”

　　见秦御两人端坐好了，秦霖这才噙着笑，拍了两下手掌后，像个献宝的小孩子一样，兴冲冲的对秦御说道：“你身子不好，受不得惊吓，给你看人兽相斗什么的，太过血腥，别吓到你！所以呢，三哥我特意派人送了两只羊羔进来，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

　　随着下方的那座巨型铁笼的一声巨响，秦霖也不再说话，朝着下方的铁笼指了指，见秦御和洛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了，这才满心欢喜的看了过去。

　　当看清了秦霖口中所说的羊羔具体是什么的时候，秦御和洛疾两人齐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震惊的神色显露无疑。

　　只见秦御指着笼子里面进来的所谓“羊羔”，冲着秦霖吼叫道：“老三！这就是你说的羔羊？你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