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荼》三钱二两

48、前去太子府

　　第二日，秦御早早的起来，只敲了敲洛疾所在房间的门后，便出去了。

　　关于昨天的那个话题，两个人都是默契的没有再提，直到在马车的微微摇晃中，洛疾看到秦御从袍子中漏出来的手，才率先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你那手……”

　　“没事，只是有点红，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李芒的药呢？你没用？”

　　“用了，效果一般，可能我身子的缘故，好的慢了些，无妨。”

　　“哦……”

　　又恢复了刚才的安静，只有不断的马车压在路上的“嘎吱嘎吱”声连续响起，这样的静谧持续了半晌。直到那声音没了，马车也不再摇晃了，帘子外驾车的小厮喊的一句：“殿下，到了……”

　　这才打破了有些凝固的气氛。

　　“嗯……”

　　秦御应了一声，抬起的胳膊略过了洛疾递过来的手，转身在小厮的搀扶下兀自下了马车。

　　洛疾的手凝在半空，微微的握住成拳，眉间浮起的一抹难受很快消散掉，看了眼有些晃动的帘子，紧随着出了去。

　　二人一前一后的从马车上下来，秦御去唤门，洛疾就随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

　　“先生……殿下和洛公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看着气氛不对啊……”

　　小厮是个明白人，心里透亮的很，那二人自出王府时就保持着这种僵硬的气氛，他这个跟着一路的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从后面马车中出来的李芒看着不远处的二人，无奈摇了摇头，拍了拍小厮的肩膀：“那谁知道呢，对了……”

　　李芒眼珠微转，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想不想领赏？”

　　“瞧先生您说的，小的就是个赶车的，咱们殿下虽说宽带咱们这些卖力气的，那……谁也不会嫌银子少不是……先生说的领赏是……”

　　李芒笑的像只老狐狸般，目光在不远处两人见来回流转着：“待会儿回去的时候，你专挑不平的路走就是了……”

　　“不平的路？那可使不得啊，晟王殿下可是熙元贵子，是咱们皇上最喜欢的儿子！我要是把殿下颠不舒服了，那不是要我的小命嘛！算了算了……”

　　小厮吓得连连摆手，转身就准备回车上。

　　李芒一把拽住他的脖领子，将他拉了回来：“哎……你赶车这么久，手里很该有个轻重的，再说，四殿下的身子是谁在调理？”

　　“先生您……”

　　“这就是了……四殿下若是身子有了什么问题了，那也是我这个老头子的事情，车子颠簸也是路不平，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让你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到时，说不定殿下还得谢你，至于赏钱，我现在就能给你一部分！”

　　说完，李芒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银锭放到小厮的手里。

　　“这是一小半，事成了，你做的好了，自然少不了后面的好处……”

　　说完，将小厮的手指握回去，握成拳，轻轻的拍了几下。

　　小厮活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银子，一听说后面还有更多的赏钱在等着自己，便嘿嘿一笑，将手中的银锭收回了怀里：“先生放心，我有分寸，定不会把殿下颠簸坏了！”

　　虽然不知道李芒为什么要叫他这么做，但是又有赏钱又对主家好的事情，他可是不会错过的……

　　李芒欣赏的看着这个上道的小子，拍了拍他的肩后，便赶到秦御的近前去了……

　　“先生刚才在做什么？我见你和那小厮聊得挺火热的样子，认识？”

　　秦御问李芒道……

　　“没有，就是见那小子赶车好，随便聊聊，随便聊聊……”李芒笑着搪塞。

　　秦御洛疾二人也没有过多在意，因为此时，府门开了，出来的人是楚阡陌。

　　只是洛疾注意到，今日的他穿戴的非常简单素雅，加上那头独特的白发，整个人颇具空灵的气质。

　　“四殿下？又是？”

　　“嗯，有事，太子哥呢？”

　　“殿下在书房，我带你们去……”

　　“好……”

　　太子府府门大开，楚阡陌将来人让了进去后，便走在前面带路……

　　“小心点，厉王那边不太平，太子府也很难说没有别的人安插进去……”洛疾凑近了两步，压低着声音，用只有他和秦御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嗯，多谢……”

　　秦御神色不变，始终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势，若不是洛疾清楚的看到他的薄唇张合，只怕都会以为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是自己在幻听罢了……

　　客气生分，这是秦御的话落在洛疾耳中的第一感觉。

　　十年间，即便是初遇时，也没有刚才说这话时生分……

　　这本应该是洛疾一直以来想看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只觉心里一下子空了一块一样，缺了些什么东西，空洞着，还往里灌着风。

　　“哦……”

　　他有些失神的应了一声，应什么，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到了，太子殿下就在里面……”楚阡陌在一扇紧闭着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你不进去？”李芒问。

　　“我还有些事，各位请便……”楚阡陌冲众人微微颔首，便自顾离开了。

　　秦御上前叩门，洛疾的目光却紧随着离开的楚阡陌，怎么也移不开……

　　“噔噔噔……”

　　随着叩门声响起，里面，传出了一声：“谁？”

　　是太子秦铳的声音。

　　“太子哥，是我……”

　　“哦，进来吧……”声音淡淡的，温润的像玉一样。

　　房门被秦御打开，正要进去的时候，洛疾却拉了他一把：“我……有点事，你们先进去吧……”

　　说罢，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秦御了然，点了点头，便带着李芒走了进去……

　　“你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里了？有事？”

　　秦御李芒二人进去后，只见得半透的屏风后面一袭浅黄色身影微微闪动，待越过屏风，只见太子秦铳的手上握着七八粒白色棋子，正端坐于棋盘前，研究着眼前的棋局。

　　今天的他没有束发，就那么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捏着一只棋子的手一下一下的磕在棋盘边上，知道这颗棋子放在了棋盘上的一个点后。

　　他那紧紧束着的眉头这才稍稍平整了些。

　　“嗯？”秦铳这才抬眼看向了秦御到来的方向。

　　秦御知他在思索，便从进来后就一直安静的站在那边，没有做声。

　　见秦铳问他，这才笑了笑，回答道：“当然是重要的事了！”

　　边说着，边自然的坐到秦铳的对面，拉过了一个软枕，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坐着。

　　“什么重要的事？直说！”

　　秦铳有些僵硬的头微微抬了抬，扫了秦御一眼后，继续紧盯着自己的棋局，手上，也重新捏起了一粒棋子。

　　秦御笑了笑，伸手抢过秦铳手中的那些棋子，握在手心里晃了晃，随意的丢出了扔了一粒，正巧落在了棋盘上的一个点上。

　　“你那颗火麒麟可在？我想看看……”

　　“火麒麟？怎么突然想起来看那东西了？你不是也有？”

　　“有倒是有，可我这性子……太子哥你也知道的，向来是不记事情的，这么久了，放哪儿早忘了，这不，才找太子哥你了么……”

　　说完，还伸手上前，抓住了秦铳还在下棋的手，甚至还用力的晃了几下。

　　站在不远的李芒见状，只觉笑不能笑，躲不能躲，难受的紧。

　　为什么？

　　秦御那样一个大个子，模样也是生的俊俏的很，那张脸棱角分明，活像是天工巧手的杰作一般，此时的他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的天真。

　　撒着娇，努力的模仿者小孩子的天真。

　　似乎是意识到李芒这个方向的异常，秦御埋在胳膊里的脑袋微微抬了抬，一记警告的目光扫了过去，吓得李芒一把年纪了，连忙抿着嘴，假模假式的演绎了一把故作的姿态。

　　这些都没有躲过太子秦铳的眼睛。

　　“行了行了……好好说，你要这火麒麟做什么？”

　　一听有戏，秦御脸上的笑意这才又深了些：“当然是想复制出那东西了！你说那种不可多得的宝贝要是多些，不是很好？给君父送些过去，咱们几个兄弟也分些新鲜的，可惜我的火麒麟寻不到了，这才来太子府，想着借太子哥你的来看看，让李芒先生试试能不能复制出来差不多的。”

　　说完，还指了指一边的李芒，李芒也很配合，双手一拱，冲着太子行礼……

　　“想法不错，只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讨好君父了？四弟你不比我，君父面前，你即便什么都不做，君父的好脸色也都是你的……”

　　说完，脸上浮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下月……十七，是先皇后的冥诞……”收敛了玩笑的神情，秦御正色道，少有的肃穆。

　　呼吸不自觉的停滞了一下，手中的棋子也没有抓稳的掉在了棋盘上。

　　太子的脸色在秦御说出“先皇后”这三个字的时候，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先……先皇后？”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一样，他反问了一句。

　　“嗯……”秦御认真地点了点头。

　　“四弟怎么想起先皇后的冥诞了？这么多年，熙元上下谁人不知，母……先皇后遭君父厌弃，世人……怕是都快忘了，早年间，君父的身边还有那样一个人了吧，你就不怕君父生气？”

　　他捡起刚才掉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手指微微颤抖着，即便他已经在极力的控制了，也依旧没有掩藏好显露的情绪。

　　“我……”

　　“也是……毕竟……你是君父最疼爱的儿子，很多事情，在你这里都是例外吧……”

　　说完，那张从来都是温和的脸上，扬起了一抹艰难的笑意，那笑意像是硬挤出来的一样，艰涩难看。

　　秦御看着这样的大哥，心里不由的有些难受。

　　这么多年，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君父对太子哥的不公，可谁又能怎么做呢？

　　他没办法改变君父对太子的刁难，就像他改变不了君父对于他们兄弟之间的不公一样……

　　君父对他的那些好，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了，不是他要来的，而是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推拒的……

　　“我知道君父在很多事情上处置都算不上公正，可你这些年对熙元的功绩也都是有目共睹的，不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秦铳苦笑了一下，全然不信秦御说话的样子。

　　秦御将他的那只玩弄棋子的手一把按在了桌子上：“当然！太子哥，你一向的和善，不也是先皇后传给你的性子？我一直都知道，你每逢先皇后冥诞，都会悄悄赶到一处荒山去祭拜，你……”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