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树梢又见夏》九分星

7、第 7 章

　　温佑霖被送到医院后，又把当时的流程走了一遍。
　　这回除了温佑齐和梁聿，郑执也在。

　　郑执和梁聿爸爸是大学同学也是朋友，梁帆殉职后郑执一直关照着梁聿一家，就连梁帆最后留下的那枚奖章也是郑执帮忙争取来的。

　　但梁聿对郑执总没什么好印象，郑执好像认定了他没了父亲就会走上歪路似的，隔三差五就要对他耳提面命一番，梁聿性格内敛沉稳但也不是个没脾气的，偏偏郑执的个性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人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吵。

　　后来梁聿转了学，郑执也就没再有机会当面教导他，时间一晃，两个人也有快两年没见过面了。

　　郑执穿着警服和两人一起等在走廊里，过路的护士总是忍不住看两眼，不知道的以为正在检查的温佑霖犯了什么事呢。

　　梁聿不喜欢这样引人注意，他脚步动了动走到郑执身边，“郑叔你先回吧，我们俩在这等着就行了。”

　　郑执插兜看着梁聿，“这么晚，我走了你们待会儿怎么回？”

　　遇上梁聿他们的时候，郑执已经下班，开的是自己的车，先前同行的年轻小警察是他顺路捎着的，这会已经走了。

　　“我们打车就行。”梁聿说。

　　“今天麻烦您了，霖霖如果严重的话今天就先住医院，您别白等了。”温佑齐在一边说。

　　温佑齐只是听梁聿提起过郑执，倒是从来没有碰到一起过，毕竟他学生时期也算遵纪守法，不至于闹到要警察处理的地步。

　　“你们父母呢？”郑执看着温佑霖的腿不像是小事，眼前梁聿和温佑齐在郑执眼里也就是半大孩子，当民警处理的事琐碎，他遇到过不少遇事不敢告诉父母，自己偷偷解决，结果越搞越糟的案子。

　　“我爸妈都出差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温佑齐笑笑。

　　郑执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看诊室的门，“不急，估计也快检查完了，要是住院就等你们安顿好，不住我就送你们回去。”

　　郑执话音刚落，诊室的门就开了。

　　没等温佑霖把轮椅推出门，温佑齐和梁聿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怎么样？”

　　医生从温佑霖身后出现，“还好本来的骨折不严重，这次也没有明显位移，重新固定了一下，三个月内不要拆石膏，定期复查。”

　　温佑齐连连答应。

　　“还有，别再做这么大幅度的动作，本来石膏固定治疗就行，别折腾到需要手术。”医生又交代了几句别的，转身走了。

　　梁聿蹲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重新打过石膏的腿，轻轻碰了碰，“疼吧？”

　　虽然一开始梁聿没反应过来温佑霖为什么突然生气，但不代表他到现在还不明白温佑霖的心思，那个醉鬼说他没爹没妈没教养触怒了温佑霖——因为当初他们就是这么闹掰的。

　　梁聿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自己内心的那点东西，其实当时梁聿也在气头上，但是那个醉鬼说话含糊不清还带着点口音，梁聿只知道他在骂人却没有第一时间明白骂的到底是什么。

　　反倒是温佑霖。

　　一个外人比自己更在意那点已经算不上敏感的敏感，梁聿心里有点复杂，对温佑霖的态度也不自觉得好了许多，虽然本来也没有多坏。

　　温佑霖还当是梁聿看他太惨才会露出那副表情，他也乐得顺杆爬，咧咧嘴，“疼死啦。”

　　温佑齐一巴掌拍在温佑霖后背，“疼你也活该，自己什么样不知道，瞎逞什么能？”

　　温佑霖吐吐舌头没说话。

　　“时间不早了，既然不用住院，我先送你们回去。”郑执在一旁开口。

　　郑执尽心尽力地把他们送到温佑霖家门口，临走还交代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他。
　　梁聿淡淡地道了谢，对于郑执的嘱咐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

　　温佑霖少有地享受到他哥和梁聿两个人同时伺候他洗漱更衣，一时间得意忘形好像连腿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洗漱干净的温佑霖靠在床头昏昏欲睡，他哥和梁聿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这么晚了就在这睡吧，爷爷奶奶他们肯定都睡了，你回去再把他们吵醒，”温佑齐探头看了一眼温佑霖，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压低声音对梁聿说，“正好霖霖的房间也空着，东西都是现成的。”

　　梁聿手垂落在身侧，指尖下意识地蜷了一下，他看着温佑齐，明知道不可能也还是想从他眼睛里分辨出一点点一点点不同的情绪。

　　然而温佑齐只是自顾自地找出新的牙刷和毛巾递给他，仿佛在做一件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事情。

　　梁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温佑齐塞了东西过来，他也就下意识地接住。

　　“我去房间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你收拾完直接上来。”

　　不给梁聿说话的机会，温佑齐已经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梁聿冲过澡，撑在洗手台前看着自己，努力把眼底的那点情绪隐藏起来。温佑齐拿来了他的衣服放在洗手台上，梁聿深呼吸了几次，才拿起衣服穿上。

　　温佑齐是直男，梁聿知道，所以也没有想要怎样。
　　可是暗恋这回事，哪里由着人。

　　梁聿在床边坐下，温佑霖的房间有段日子没住人，温佑齐前段时间学校家里两头跑自然也顾不上收拾这间没人住的空房。

　　床头柜上一家四口的合影落了薄薄一层灰，梁聿抽过纸巾抹去了上面的灰尘默默端详了一会。

　　照片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了，温佑齐只到温宏宇的胸口，而现在温佑齐的身高大概已经超过了他爸爸，温佑霖还剃着一头短发，体外机就接贴在耳朵后。

　　梁聿盯着照片上的人出神，末了也只能倒在床上无奈地叹气。

　　第二天一早，梁聿掐着二老出去遛弯的时间回了家，怕他们担心自己一夜没回不干好事。

　　温佑霖不知道昨晚梁聿睡在家里，直到早上温佑齐提起，温佑霖才知道梁聿昨天睡在他的床上。

　　温佑霖第一时间不是嫌弃别人睡了自己的床，反倒是开始回想房间里有没有什么是不能见人的，用过的纸巾应该没有随手塞在床头吧？臭袜子扔进了洗衣篮吧？摊在桌上的漫画和小说收了没？

　　自从摔断腿温佑霖就没回过自己房间，反省了一通也不知道反省的对不对，只好一边喝着豆腐脑一边暗自祈祷没有在梁聿面前丢人。

　　温佑齐在书房里翻找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成绩单，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东大夏令营的入营日期就在周六，如果成绩单不见了他还得回学校重新打印。

　　“霖霖，看没看到一个透明的文件袋？”温佑齐从书房探出头，“里面有我的成绩单和推荐表。”

　　温佑霖想了想，他已经好几天没进过书房了，抬头朝他哥大喊：“没看见。”

　　“你上次拿回来的吗？没跟行李放一起？”温佑霖仰着脖子往楼上看。

　　温佑齐回忆了一下，他是拿行李回来的时候把所有材料拿了回来，当时想着一遭准备好，出发的时候就不用再绕路回学校，直接从家出发就好。

　　过了一会儿温佑齐蹬蹬蹬地下了楼，“我材料应该忘在谢妍车上了，我去找她拿一下。”

　　“什么时候回？”温佑霖摸着下巴打量他哥，心想你要约会也不用费这么大劲找理由吧。

　　“我尽量早回，来不及给你买午饭的话我让梁聿给你送。”温佑齐一边穿鞋子一边跟温佑霖说话。

　　温佑霖体贴地挥挥手，说：“不用急，家里也有吃的，你去约会不得请人家吃个饭再回？”

　　“约什么会，我去拿材料而已，”温佑齐笑温佑霖自以为是，“你不会以为我跟谢妍在谈恋爱吧？”

　　温佑霖皱眉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普通朋友而已，我不喜欢比我大的。”温佑齐揣好手机钥匙推开门，朝温佑霖一摆手，“走了啊，有事找梁聿。”

　　温佑霖看着他哥推开院门，身影消失在蔷薇花丛后，眉头越皱越紧。
　　什么意思？他哥没跟谢妍谈恋爱？那梁聿不就是还有机会？

　　温佑霖替梁聿庆幸，长舒了一口气，却没觉得轻松，他抬手揉了揉发闷的胸口，感觉可能是睡觉姿势出了问题。

　　临近中午，梁聿推门进来的时候，温佑霖就知道他哥又拿梁聿当工具人了。
　　还说什么尽量回，呸！

　　“我哥又把我托付给你了吧？”温佑霖看着梁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的得以为梁聿才是他亲哥。

　　梁聿笑了笑把饭盒放在桌上，“怎么了，嫌我家的饭不好吃？”

　　“怎么会！”温佑霖嘟着嘴道，“就是我哥这个不靠谱的，也就你肯听他的，让你干嘛就干嘛。”

　　梁聿正低头开饭盒，手上一滑，盖子没打开。

　　“为什么这么说？就不行我拿你当亲弟弟？”

　　瞥见梁聿弯弯的嘴角，温佑霖心尖的一点不快也就随之消散，他扒着桌沿，下巴搁在桌上，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告诉梁聿他哥没有跟谢妍在一起的事。

　　他感觉梁聿挺喜欢谢妍的，可是梁聿不是那种张扬的性格，自己如果直接说出来梁聿会不会觉得没面子？

　　“吃饭啊，看能看饱吗？”梁聿掂着筷子盒敲在他头上，把走神的小孩叫了回来。

　　温佑霖依言乖乖吃饭，心里有事，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连往常的一半都没吃完就搁了筷。

　　“怎么了？不合口味？”梁聿想着上次温佑霖看着还挺喜欢吃山蘑菇，特意又叫奶奶做了一样的饭。

　　温佑霖摇摇头，“可能是早上吃多了，还不饿。”

　　“行吧。”梁聿没有多说起身收拾饭盒，温佑霖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梁聿看向温佑霖，“还想吃？”

　　“不是，”温佑霖垂下头，又下定决心似的重新抬头看向梁聿，“我告诉你个事。”

　　梁聿一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我哥没和谢妍在一起，你还有机会。”

　　哐啷一声，梁聿手里的饭盒盖掉到桌上，原本平静的眼神逐渐变得错愕，他看着温佑霖眼睛快速眨了几下，努力地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温佑霖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无声地地叹了口气，正要鼓励梁聿两句，就听到梁聿声线颤抖地说：“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