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树梢又见夏》九分星

6、第 6 章

　　温佑霖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旁边没人，他挪到床边往客厅里张望。

　　“梁聿！你还在吗？”

　　梁聿躺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着搭在扶手上，脸上盖着之前温佑霖没看完的那本小说，听到温佑霖的声音梁聿倏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梁聿带着睡意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温佑霖知道梁聿没走，单腿蹦着到了沙发边。

　　“我……”

　　一句话没说完，温佑霖被脚下的插排线绊到，重心不稳地往前倒去，“哎——”

　　“我靠！”

　　温佑霖双手按在梁聿肚子上，下巴磕在梁聿胸骨，梁聿当即疼出了眼泪，没忍住爆了粗口。

　　“……你谋杀啊！”梁聿疼得直皱眉，然而没空管自己肠子都要被温佑霖按出来，得先把温佑霖扶起来，生怕他骨折位移，等他坐好才有空揉揉自己的肚子。

　　温佑霖连忙去帮梁聿揉肚子，“没事吧没事吧，让我看看，哎呦我真不是故意的。”

　　梁聿拍开温佑霖的手，龇牙咧嘴地说：“你不老实呆着瞎蹦跶什么？”

　　“我就想看看你在不在嘛。”温佑霖规矩地坐在一边，想伸手又不敢，只好用眼神关心梁聿。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十年我都在。”

　　“哎呀对不起嘛，”温佑霖伸手搂住梁聿，把脑袋搁在他肩上像小狗一样蹭着，“我不是故意的，晚上你的酒钱我包了还不行？”

　　梁聿被温佑霖哼唧的浑身发麻，手指抵着他脑门，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你多大个小屁孩，这么惦记喝酒。”

　　“酒不重要，喝的是那个氛围！”

　　温佑霖伸长了胳膊向后摊在沙发上，单薄的肌肉线条下，肋骨线条清晰可见，梁聿瞥了他一眼，拎过一旁的薄毯扔在他身上，“但是我友情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有伤，辛辣烟酒海鲜一律不能碰，就算你去了，你也喝不了酒。”

　　温佑霖“嗨”了一声，“那有什么关系。”

　　事实证明，温佑霖低估了他哥对他的掌控力。

　　温佑霖撑着下巴坐在烧烤店外的露天座位上，面前他哥正在开啤酒，梁聿动作利落地剥着毛豆，远处的烧烤架子把空气都烘得变了形，火星子随风飞舞，带来的还有混合着辣椒粉和孜然的肉香。

　　“你们说的喝酒就是在这吗？为什么不去酒吧？！”温佑霖愤愤地撸了一嘴五花肉。

　　“小屁孩去什么酒吧。”温佑齐把啤酒倒进杯里，大号啤酒杯的外壁很快就沁出了一层水雾。

　　梁聿把剥好的毛豆往温佑霖面前一推，笑着说：“我说什么来着。”

　　“你们就带我去看看能怎么着啊！我不喝酒！我就看着！”温佑霖拿铁签子气愤地敲着桌面。

　　“再一年就毕业了，到时候你住酒吧我都不管你，现在你一个半残……”温佑齐察觉到自己说错话，倏地停了话头，又怕温佑霖多想连忙接上，“现在爸妈都不在家，我可不想你再给我整什么幺蛾子，正好腿坏了，这暑假你就安安稳稳地在家学习，等上了大学你就自由了。”

　　说完温佑齐端起啤酒跟梁聿碰杯，两人咕咚咕咚喝了一气儿，一大杯酒就见了底。

　　温佑霖气闷地喝了一大口可乐，“梁聿，他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梁聿问。

　　“上了大学就自由？上了大学就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上了大学就可以逃课上网还没人管？”

　　温佑齐在边上笑，“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我才不信你。”温佑霖“哼”了一声，继续追问梁聿，“聿哥，是真的吗？”

　　梁聿心想，我当时也是这么以为的，嘴上却说：“是真的。”

　　“看吧，你还不信。”温佑齐说。

　　三个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挺久，不过烧烤店的营业时间更久，生意也不错，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还陆续有人去吃东西。

　　“我去结账。”说着温佑齐起身进店付钱。

　　等温佑齐出来的功夫，有几个人勾肩搭背地从店里出来。

　　因为他们的声势过于浩大温佑霖就扭头看了看，五个人里有四个光着膀子，其中三个戴着金链子另一个带了个大玉佛。

　　倒也不是温佑霖想看，实在是他们嗓门太大，本来周围的食客说话声音也不小，但他们一出来，一下就把周围人都比了下去，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其中嗓门最大的那个好像喝醉了，呜呜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温佑霖看见他们朝着自己这边来就把手搭到了手推圈上，想给他们让开路。没等温佑霖动作，梁聿已经先他一步把轮椅往旁边推了推。

　　温佑霖看了那群人一眼，随后继续盯着烧烤店的玻璃门等他哥出来。

　　没成想……

　　“你看什么看？”

　　温佑霖的轮椅突然被踢了一脚，吓了他一跳，他转过头，发现是那个光着膀子戴着大玉佛的醉汉。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传统美德，温佑霖决定不跟他计较，就没有说话。

　　梁聿拧着眉，凉凉地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似乎盯上了坐轮椅的温佑霖，又一次踢了温佑霖的轮椅。

　　温佑霖担心右腿被他踢到，就躲了一下，回头瞪了他一眼。

　　另外几个醉得轻的都上来拉他，让他赶紧走，结果那人不但不听反倒更上头了。

　　“问你话呢，你个小残废，你看什么看？”

　　“你说谁呢？”
　　“小残废”三个字触怒了梁聿，他冷着脸走到温佑霖身前，把温佑霖护在身后。

　　“关你什么事啊？他挡着我道了，没看见吗？”

　　那人伸手就要推梁聿的肩，梁聿一闪身他推了个空。

　　“刚刚屋里头吃屎了吗，嘴巴这么臭，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梁聿沉着语气，温佑霖看不到他的脸但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怒意，他伸手拉了拉梁聿的衣服，这人本身看着就不像善茬，又是个醉鬼，他怕梁聿吃亏。

　　“你他妈说谁呢，我跟这小残废说话关他妈你什么事？你是没爹还是没妈，不知道跟人说话客气点吗，你爹妈没教过你什么是教养吗？”那人伸手指着梁聿骂骂咧咧地说。

　　前一秒还想着息事宁人的温佑霖当即就怒了，他左脚踩地，一拉梁聿的衣服站了起来，抬脚就朝那人踢了过去。

　　“你他妈说谁没教养呢！”温佑霖吼道。

　　一切发生的太快，梁聿还没来得及反应，温佑霖就一个侧踢踢到了那人肩膀上，梁聿视线里只有一道白色残影，等到温佑霖收腿他才发现温佑霖用的是伤腿。

　　“你腿不要了！”梁聿一把揽住温佑霖的腰，一手擎住他那条受伤的腿。

　　“你骂谁呢你！你才没教养！”温佑霖死死地皱着眉，脸都揪成了一团，愤怒地朝着那人嚷嚷，丝毫没觉得自己刚刚的动作有什么不对。

　　“快坐下！”梁聿把温佑霖按回轮椅上，蹲下身检查他的腿，温佑霖腿上固定的石膏已经裂了，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

　　醉汉显然也没想到温佑霖会突然动手，重心不稳地趔趄了一下，快要倒地的时候被人群中一个穿着黑色上衣的人给扶住了。

　　“怎么回事？”温佑齐付完账在店里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出门就见这边围了一小堆人。

　　“找茬的，”梁聿脸色阴沉，眼神如刀，他把温佑霖的腿小心翼翼地放在踏板上，反手抄起一个酒瓶在地上砸碎，拎着瓶嘴起身指着那个醉鬼，“都是男人，就别他妈扯皮了，你要是想打架我今天陪你，要是不想就趁早给我滚蛋！”

　　“好了好了好了，小兄弟别生气别生气，”穿着黑色上衣的那个人看梁聿真的动了气，也知道是自己这边理亏，赶紧上来拉住梁聿的胳膊，一边让另外几个人拉住那个醉汉，“我这哥哥喝大了，别理他别理他，我替他给你道歉，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个醉鬼一般见识了成不？”

　　梁聿绷着脸，“惹了麻烦就想走？酒品不行就别他妈出来喝酒！”

　　温佑齐再迟钝也看出来了眼前的情况，梁聿不是冲动的人，但能让梁聿动气，眼前这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佑齐走到烧烤架边上，抄起夹炭的火钳子回到梁聿身边。

　　火钳子从炉子里抽出来，拖在地上，火星四溅。

　　“小兄弟你听我说，今天你们这顿饭就算哥哥我请了，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成不？”说着话，从手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就要往梁聿手里塞，见梁聿冷着脸，转而把钱塞给了温佑霖，又跟梁聿说，“你看看这个小兄弟腿上的伤是不是得赶紧去医院看看啊？今天实在对不住，我这哥们一喝酒就不是人，我也拿他没办法，你们消消气，消消气。”

　　“你们，干什么呢！”

　　听到声音，众人齐齐回头，两个穿着警服的民警正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小兄弟你看这……”穿黑上衣的男人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梁聿。

　　“怎么回事？”其中一个稍壮些的警察看了他们一眼，最后把视线落到了拿着“武器”的梁聿和温佑齐身上。

　　温佑齐瞥了一眼那警察的肩章，拎着火钳子一指站在边上的几个人，说：“警察叔叔，他们欺负人，你们不管啊？”

　　“哎哎，没有的事，都是误会，警察同志，误会误会。”黑上衣赶忙解释。

　　温佑霖腿疼得出了一身冷汗，这会见到警察又多了几分紧张，后背上的汗又铺了一层。

　　“梁聿……”温佑霖担心梁聿不肯罢休，只好小声叫他。

　　梁聿看了一边的醉鬼一眼，把酒瓶子扔到垃圾桶里，“不小心摔碎了。”

　　“赶紧散了！”壮警察中气十足，一声怒吼把周围人的酒都吓醒了一半。

　　穿黑上衣的人连说两声“对不住”，招呼其他人赶忙把那个醉成烂泥的人架走了。

　　“梁聿，怎么回事？这么久不见，一回来就给我惹事？”等到周围人群都散了，警察才开口。

　　“郑叔。”梁聿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垂着眼睛叫人。

　　温佑霖跟温佑齐交换了个眼神，温佑齐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

　　“搬回来了？”

　　“嗯，”梁聿似乎并不想跟这位姓郑的警察有过多的交流，他看了眼温佑霖的腿，“我朋友受伤了，得去医院，我们就先走了。”

　　“我送你们过去。”姓郑的警察依然板着脸，但语气已经柔和了不少。

　　梁聿正要开口拒绝。

　　“别废话，看小孩都疼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