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树梢又见夏》九分星

51、第 51 章

　　今天不是梁帆的忌日，而是他的五十岁生日。
　　自从梁帆去世后，这个日子在家里也就变得讳莫如深，他们一家人，是梁帆的父母、妻子、儿子，每个人都对梁帆有着不同的感情和依赖，但不管是什么什么样的感情，本质都逃不过一个“爱”。
　　因为爱，所以不敢提。
　　每个人都过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哪句话就戳痛了亲人的心。
　　梁聿也是一样。

　　他牵着温佑霖的手站在梁帆墓前，一束蓝紫色的绣球花有些歪斜地靠在梁帆碑上，花瓣正贴着碑上梁帆的名字，花束被晒得已经有些打蔫，大概已经放了一段时间。

　　“这是……”
　　“应该是我妈来过吧。”梁聿弯下腰去，把那束有些打蔫的花重新摆整齐。

　　温佑霖将自己手里的花放在旁边，同那束蓝紫色的花束不同，他的这捧颜色要更鲜艳一些。
　　温佑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照片上的人。
　　照片上的梁帆，样貌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看着器宇轩昂，温佑霖下意识地想如果梁帆现在还活着，会是什么样子？
　　他看了看梁聿，发现梁聿的眉眼和下颌都长得跟梁帆很像，只不过梁聿带着眼镜，就比梁帆少了很多凌厉的感觉。

　　“爸，霖霖先前跟你说过的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梁聿蹲在梁帆墓前，让自己的视线和照片中的人持平，“今天我俩一块过来了，什么意思，不用我多说了吧。”

　　时间过了太久，梁聿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去跟梁帆交谈，是像大人一样的严肃还是像小孩一样的轻快，他不知道。
　　他想把这件事郑重地说给梁帆听，但又怕他太过言重会给温佑霖压力，最后还是这样尽量轻松地说出了想说的话。
　　好像只要他的语气足够轻松，这件事就听起来更容易接受一样。

　　“我不孝，这辈子也没法让你和妈抱上孙子了……但是我并不后悔。”

　　暖风融融，融化了一地寒凉。
　　黑色的大理石也被晒得温暖。
　　梁聿的手搭在黑色的石面上，不知道为什么，温佑霖总觉得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他的语气和他整个人透露出的气息格格不入。

　　温佑霖上前，凑到梁聿身边，将手覆在梁聿的手背，带着笑说：“叔叔，我以后会好好照顾梁聿的，你好好放心哦。”
　　梁聿的手掌翻转，将温佑霖的手握在手中，笑着反问他：“你照顾我？”
　　“嗯！”温佑霖郑重点头。
　　“好，”梁聿的眼神在梁帆的照片上扫过，他牵着温佑霖起身，“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在庆大，我就跟着你混，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温佑霖用力抱住埋头在自己颈窝的梁聿，“我保护你，不管在哪我都保护你。”

　　从墓园离开，两个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路往前，慢悠悠地骑着车。
　　时间不早，不过天色依然明亮，他们一路骑到了去年夏天温佑霖越野骑行的那个海岛，也是温佑霖摔断腿的那个小岛。

　　“时间过得好快，一年了呢。”温佑霖和梁聿一起爬上栈桥，微凉的海风拂过脸颊，夕阳在海面上洒下一片粼粼波光。
　　“是啊。”梁聿背靠着围栏，伸手拨开温佑霖凌乱的刘海，“这一年某人收获颇丰哦。”
　　温佑霖笑嘻嘻地凑近梁聿，“难道你没有收获吗？”
　　“当然有啊……”梁聿得意地说。
　　就在温佑霖喜滋滋地等着梁聿说点好听的话时，就听见他说：“我保研了呢。”
　　温佑霖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立即竖起眉毛，一拳砸在梁聿肩上，“还有别的呢？”
　　“别的？”梁聿思考了一会儿，“会骑摩托车了算不算？”
　　温佑霖无语，不死心地问：“还有呢？”
　　“养棉花超过一星期？”

　　……好嘛，他连那条金鱼都记得，就偏偏不提自己。
　　温佑霖逼近他眼前，无奈因为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温佑霖还得仰着头，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捏住梁聿的下巴，一字一顿地问：“还、有、呢？”

　　梁聿的嘴角动了动，他眨着一双笑眼看着温佑霖，忽然弯腰将温佑霖直接抱起，一转身，把温佑霖安安稳稳地放在了他方才靠着的栏杆上。

　　温佑霖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紧紧搂住他，等坐稳了才佯怒地说：“你要把我扔海里喂鱼吗！”
　　梁聿笑得开怀，双手环住温佑霖的腰背，“你不是问我还有什么收获吗？我抱起来给你看看。”

　　两人相对位置互换，轮到温佑霖俯视梁聿，他绷直的嘴角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温佑霖双腿圈住梁聿，低下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早这么说多好。”

　　梁聿抿唇微笑，下一个瞬间，他兜住温佑霖的后脑勺，倾身吻了上去。
　　温佑霖反应慢了一拍，身体还有一瞬间的僵硬，紧接着他感到梁聿覆在他后背的手轻轻推了一下，温佑霖从善如流，伸手搂住梁聿的脖子，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接起吻来。
　　夕阳已经坠入海底，天色如同加了霭蓝的滤镜，带着暮色四合下特有的朦胧。
　　海映着天，天也像海。
　　温佑霖埋头在梁聿颈侧，鼻尖蹭过他的耳垂，少年一向清亮的音色变得低哑，温热的气息和着海风送进梁聿的耳朵……

　　“今天我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吗？”

　　梁聿搂着温佑霖的手臂骤然收紧，他一用力，将温佑霖抱下来放在地上，他双手搭在温佑霖身后的栏杆上，笑着歪了下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温佑霖抓住梁聿胸前的衣服，将他拉向自己，两个人鼻息相缠，“我说，今晚我可以和哥哥一起睡觉吗？”

　　关于睡觉这件事，梁聿不是没有盘算过，只是思来想去，老觉得温佑霖是小孩，自己要真是干点什么总感觉像违法犯罪了似的。
　　梁聿知道自己压根儿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先前几次有了反应全凭一口气挺着，要不就急刹车，自己找地儿凉快去。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温佑霖话说到这份上，他要是还能坐怀不乱，那他不是柳下惠而是有问题。

　　梁聿脸上的震惊持续了一秒，立即变成了了然，他笑着贴近温佑霖的嘴唇，牙尖儿在他唇瓣上磨过。

　　“你可不要后悔啊弟弟。”

　　从海岛回到主干道，向西不到五公里就是一片商业街区。
　　高楼林立，灯火辉煌。

　　梁聿紧握着温佑霖的手，牵着他朝某个方向去。
　　温佑霖紧张得忘乎所以，眼睛里只剩下梁聿的背影和不远处的“酒店”两个大字。
　　他默默咽口水，手不自觉地背到了身后，欲盖弥彰地遮住了某个部位。

　　“等……等一下……”离酒店门口还有不到五十米，温佑霖突然拉住梁聿停在原地。
　　“怎么了？”梁聿笑着看他，“害怕了？”
　　“不不，不是，”温佑霖尴尬得想找条地缝，他声如蚊蚋，“……我没带身份证。”

　　梁聿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他还以为这小孩这么主动出击，一定是老早打算好了呢，没想到还真是一时兴起。

　　“那行吧，我们换个地方。”梁聿二话不说领着他换了个方向。
　　“去哪啊？”温佑霖既紧张又期待地问。
　　梁聿侧头凑近他，说了句什么。

　　周围人多声杂，温佑霖没能第一时间听清梁聿的话音，他看着梁聿的口型自己重复了一遍，才明白梁聿说的是什么，立刻红了耳根。

　　他们一路骑过来，骑得不快，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回程就算再快也要一个半小时。
　　两人索性把车直接锁在附近的停车场，叫了出租车回家。

　　温佑霖一路跟着梁聿，迷迷瞪瞪地到了梁聿家，又进了梁聿的房间。
　　直到被熟悉的橙花香包围，他才后知后觉地醒过神来。
　　心跳又不可遏制地加速。

　　“会有人吧。”温佑霖不确定地看了看梁聿的房门。

　　梁阿姨值班不在家，爷爷奶奶出去遛弯还没回，梁聿的房间在三楼……

　　“不会的。”梁聿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他带到床边坐下，看着温佑霖极不自然的表情，梁聿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你害怕了？”

　　是温佑霖主动提出要一起睡觉的，现在床都坐上了，他还能反悔吗？那多丢人啊！

　　“没有啊，”温佑霖梗着脖子说，“我怕什么？”
　　梁聿却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饿不饿？”

　　温佑霖奇怪地看着他，那意思大概是，“现在你跟我说这个？”

　　“你先去洗澡，我给你做点东西吃。”梁聿伸手在他肚子上捏了捏，不等温佑霖说话，梁聿已经下楼了。

　　温佑霖不明所以，只好先拎着梁聿给他的衣服进浴室洗澡。

　　梁聿回到房间时温佑霖还在浴室里没出来，他看到床头柜上的耳蜗外机，忽然心头一动。

　　浴室做的干湿分区，梁聿推开洗手间的门，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到了温佑霖的影子。
　　明明冲个澡就可以，这小孩竟然泡到浴缸里去了。

　　梁聿赤脚走进淋浴间，温佑霖正闭着眼睛靠在浴缸里，泡沫遮住了他的胸膛，正好堆在锁骨的位置。
　　在氤氲的热气之中，温佑霖好像一株盛开的美人蕉。

　　梁聿蹲在浴缸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凑近那双樱桃般晶莹的唇瓣。

　　温佑霖被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看着梁聿，还没来得发出的疑问被梁聿堵在嘴里，变成一声声模糊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