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树梢又见夏》九分星

50、第 50 章

　　“真正的喜欢？”梁聿牵着温佑霖的手晃了晃，“见到你就想帮抱着你算不算？”
　　温佑霖有些羞赧地笑了笑说：“算吧。”

　　夏天的夜晚总是比白天热闹，不管是大排档还是烧烤店，总是热火朝天的。
　　温佑霖和梁聿找了个地方吃东西，不过东西上来，两个人也没吃多少。
　　既没心情，也没胃口。

　　温佑霖还在担心他哥，而梁聿已经开始考虑出柜这件事的可行性。

　　不过思来想去，眼下都不是坦白的好机会。

　　对梁聿来说，他对自己的性取向认知明白的很早也很清晰，但从始至终他都不认为自己能遇上一个可以在这条路上共同携手的人，现在遇到了，却又开始担心他在温佑霖的心里又是什么样的位置。

　　“多吃点，”梁聿看着温佑霖恹恹的样子，“你哥说你在房间里待了一天，不饿吗？”
　　温佑霖拿着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菜，“不太饿。”

　　“专业的事，还是听你爸妈的吧。”

　　梁聿还没忘记他今天来的目的，虽然被中间的事情打了个大岔，但还好是温佑齐，事情还没有到不可转圜的地步，就算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也还能给他们留出一点反应的时间。
　　温佑霖低着头“嗯”了一声。

　　梁聿逗他，“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你怎么还上赶着找雷劈呢？”
　　“我知道，其实我本来也没多喜欢当医生，”他抬起头看着梁聿笑了笑，“我只是喜欢医生而已，预备的也算。”
　　梁聿嘴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眼神里却满是柔情蜜意，他开玩笑道：“那我以后做不成医生怎么办？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温佑霖放下筷子，搭住梁聿的手臂，“我只喜欢你，跟你干什么没关系。”
　　“刚刚还说喜欢医生呢，这么快就变了？”梁聿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小骗子。”
　　温佑霖没说话，龇着牙笑了笑。

　　两人在小饭馆里坐了挺久，温佑霖虽然没什么食欲，但还是磨磨蹭蹭地吃着东西，出门准备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梁聿知道他是不敢回去面对温佑齐，也就不催他，陪他磨蹭着吃东西，磨蹭着往家溜达。
　　然而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有些事情早晚都要面对。

　　“回去吧，”两人在温佑霖家门前停住脚步，梁聿放开温佑的手，“想说就说点什么，不想说就直接回房间，其他都交给我。”
　　温佑霖点点头，他上前一步，轻轻抱了一下梁聿又很快放开，“那我回去了。”
　　“去吧。”

　　梁聿站在温家门口，看着温佑霖进了屋才离开。

　　家里静悄悄的，温佑霖转了一圈，想着爸妈应该都上楼睡了，便径自回了屋。

　　一开门，温佑齐正身板端正地坐在他的书桌前，温佑霖被他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说：“你怎么不出声，吓死我了。”
　　温佑齐脸色不太好地看他一眼，“等你呢。”
　　温佑霖暗自叹了口气，挪到床边坐下，看着温佑齐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全招。”
　　“什么时候开始的？”
　　“喜欢么？很早就开始了，”温佑霖低头抠着手指，他从来没有把他和梁聿的事情这样直接地告诉过别人，特别是温佑齐这样算不上“别人”但又确实跟他们“有别”的人，言语间既带着紧张又有些不好意思，“在一起的话，去华城的时候才在一起。”
　　“你喜欢梁聿？”温佑齐皱着眉问。
　　“喜欢。”温佑霖答得干脆。
　　“你分得清那是什么样的喜欢吗？”温佑齐的眉头皱得更紧，“你都没谈过恋爱……”
　　“哥，”温佑霖打断他，“我之前问过你的，记得吗？你去夏令营，遇到隋文茜的时候。”

　　温佑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眼睫也随之垂了下去。
　　那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心动，眼睛里脑海里心里，无时无刻不装着那个人的影子。
　　他们专业相同，方向相近，就连家都离得不是太远，在那次夏令营之前，他们是世界上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这样的遇见，难道不是缘分吗？
　　但温佑齐后来才知道，他们不是平行线，而是相交线。
　　短暂地出现在彼此生活中一段时间后，最终越走越远。
　　他挽回过也迁就过，只是他们两个人谁都没错，就算继续走下去，也不过是两个人的彼此消耗罢了。
　　把曾经的美好消耗得一丝不剩，倒不如利落地分手，还能在对方心里留一个好名声。

　　“我分得清我对梁聿的感情，我知道我现在说我爱他，你一定觉得我小屁孩一个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可是谁又能说谁真的懂什么是爱吗？”

　　温佑霖抬腿踢了一下温佑齐，那条断过的腿上绑着两根红绳，“去年暑假，我骨折在家，大部分时间都是梁聿在照顾我你不是不知道，不过我喜欢他倒也不是就因为他照顾我，只是……”

　　温佑霖差点把梁聿喜欢过温佑齐的事说出来，匆忙换了话头。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一时冲动，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上梁聿的时候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能骗你骗梁聿，但是我骗不了自己。”

　　温佑齐撑着额头靠在桌边，温佑霖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总归不太好看就是了。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不会影响你们的关系，我也知道我没资格说什么，只是我们毕竟一母同胞，有些时候总觉得我要是不管你，就是不负责，不配当哥哥。”温佑齐的肩膀塌下去一些，有点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他捏了捏鼻梁，有些疲惫地说。
　　“你也知道你比其他小孩要特殊一些，小时候爸妈总是告诉我要照顾好你照顾好你，我会听，但是那时候我不也是小孩吗，经常会玩过头就把你忘了，有次幼儿园放学，我忘记去站点接你，结果你又被幼儿园的校车拉回幼儿园去了，等我跟着爸爸接到你的时候，你哭得可惨了。”说到这，温佑齐笑了一下，“那时候看你哭我就特别自责，觉得都是我的错，后来的这么多年，一直到你上了初中，懂事了，我才松懈一些，没那么绷着了。”

　　温佑霖静静地听着，他总觉得他哥是个不正经但又学习好的混蛋，不管在什么领域只要他想，就能轻而易举地取得别人努力很久都得不到的成绩，最主要的是长得还挺唬人，任谁打眼一看都觉得是个帅哥。
　　温佑霖羡慕但却不嫉妒，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哥都是他吹牛的资本。

　　“刚刚我也想了很久，我生气，除了气梁聿这个王八蛋瞒着我这么久以外，更多的还是气我自己。”温佑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温佑霖知道，温佑齐大概是觉得要不是梁聿去年夏天照顾他那么长时间，他就不会喜欢上梁聿。

　　“哥，喜欢不喜欢都是很主观的事，这跟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都没关系，你个情场浪荡子，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温佑齐沉默了一会儿，才反击道：“滚蛋，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差把洁身自好刻在脑门上。”
　　他脸色依然很臭，语气却变了。

　　温佑霖知道他这是想开了，也就借坡下驴，“是是是，你且专一着呢。”

　　温佑齐从椅子上起身，白了温佑霖一眼，“不跟你扯淡，你让梁聿那小子最近别上我眼前儿晃，我看着心烦。”
　　“行，我也不再你眼前晃，我俩一块滚得远远的，哪凉快哪待着。”温佑霖厚着脸皮笑，点头哈腰地把温佑齐请了出去。

　　温佑齐说不见梁聿，当真就再没见梁聿。

　　起初半个月，梁聿隔三差五地跑实验室，别说温佑齐了，连温佑霖都没怎么见到梁聿。
　　后来又一星期，温佑齐也开学了，两人想见也没了机会。

　　没人知道，温佑霖送他哥上飞机走后还在偷偷抹眼泪，也没人知道，温佑齐在飞机上骂了梁聿一路，最后本着人道主义相亲相爱原则，接受了他这个“弟媳”。

　　八月末，太阳依然大，天气依然热，只不过三伏天已经过去，不再是一出门就想死的程度了。
　　行道树依然茂密，夏风吹过，哗啦啦地响成一片。
　　路旁的丁香花早就不见了花的影子，只剩一丛丛郁郁葱葱的叶子。

　　温佑霖穿着T恤短裤，踩着自行车跟在梁聿身后，额头鬓角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十分钟后，两人到了陵园，他们把车停在门口，温佑霖抱上一捧五颜六色的绣球，跟梁聿一起进了陵园大门。
　　他们去看梁帆。

　　“我爸为数不多的照片里，有一张是他去学校里做禁毒讲座时拍的，当时有学生送花给他，小雏菊康乃馨向日葵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一大捧，不过他最喜欢的就是里面的两支绣球。”梁聿牵着温佑霖，一步一步地踏在台阶上，话音不疾不徐，就像现在的风。

　　这是温佑霖第一次听梁聿主动提起梁帆，他一时有些愣神，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只垂眸看了看手里的这捧花束。

　　“他说绣球花长得圆滚滚的有点可爱……”
　　——就跟我儿子一样可爱。

　　梁帆的后半句，梁聿没能说出口，时间太久了，记忆也有些模糊，他总怕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那后半句，不敢确定梁帆是不是真的说过。
　　不过，梁帆喜欢绣球花总是没错的。
　　这是梁甄安也承认的事实。

　　“我爸这个人，特别爱面子，所以当时学生送的那束花，他转手就给了所里的小姑娘，不肯往家带，生怕路上让人看见揶揄他。”

　　梁聿晃着温佑霖的手，脸上的表情平静而自然，在他的言语间，梁帆似乎不再是一个故去的灵魂。

　　“但是他又喜欢那两支绣球，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温佑霖配合地问。

　　结果，梁帆偷偷从花束中抽出那两支绣球，塞进公文包拿回家给媳妇去了，等到了家，绣球不是绣球，成了“绣饼”了。

　　温佑齐：我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