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树梢又见夏》九分星

45、第 45 章

　　七月快结束的时候，高考成绩公布。
　　温佑霖自己没什么感觉，却紧张坏了一家人。

　　那天他和梁聿去山里钓鱼，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们的宿舍小群里已经水了几百条消息。
　　杜司岚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回家，温佑霖依然不紧不慢，跟超脱了的小和尚似的。

　　梁聿就是不想让他紧张才带他出去玩，但是看着小孩这幅过于平淡的样子也难免担心：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自暴自弃，这是一个问题。

　　到了温佑霖家门口，梁聿问：“我能跟你一块进去吗？”

　　温佑霖盯着手机没说话，过了几秒，界面上终于弹出内容。

　　“怎么了？”梁聿紧张地看着他，身体下意识地向他那一侧倾斜。

　　温佑霖脸上慢慢绽出笑容，他把手机给梁聿看，是他的高考成绩。

　　梁聿看清手机上的分数后，同样露出了笑容，他忍不住抓着温佑霖的肩膀晃了晃，“太好了！”
　　温佑霖忽然伸手抱住梁聿，在梁聿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温佑霖就松开了手，“谢谢你。”
　　梁聿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有些迟钝地“嗯？”了一声。
　　但温佑霖没有解释，直接跳下车，笑着朝他挥手，“明天见。”

　　看着温佑霖跑进家门，梁聿靠在椅背上，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温佑霖的成绩很好，在国内叫得上号的高校当中，有很大的选择空间。
　　如果真的上庆大，反而有些亏了。
　　梁聿又想到温佑霖写的那张卡片，不知道小孩会如何抉择。

　　“怎么又开始说胡话了呢？”丁逐把酒杯重重搁在桌上，简直恨铁不成钢，“你这意思不还是不想对人家负责？你不就是怕人家因为你选了学校定了志愿，最后你俩走不到一块去，影响人家一辈子，然后你良心过意不去？”

　　梁聿一口干了面前的酒，没否认丁逐的说法。

　　“小温喜欢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你自己该知道吧？”丁逐手指敲着桌子，气愤得好像被吊着的人是自己。
　　“知道。”
　　“那你觉得在他未来的规划里会不会把你加进去？”丁逐看着他，神色突然变得严肃，“你当初考大学，为什么选了庆大你忘了吗？你自己都不能免俗，你干嘛这样要求他？”

　　梁聿被丁逐问得哑口无言。

　　同样是朋友，温佑齐和丁逐在梁聿的生活里扮演的是不同角色，如果这两个人都遇到困难，梁聿一定两肋插刀，一碗水端平。
　　但是很多事情，他会跟丁逐说却不会跟温佑齐说，因为他对温佑齐的那点朋友之外的心思，也因为他和丁逐是同一类人。
　　丁逐知道他那些不名状不言说的心思，更知道怎么站在同样的角度去为他考虑。
　　关于为什么梁聿会选择庆大这件事，丁逐也是知道的。
　　少年时的想法和决定总是不计后果不顾一切，梁聿当时的成绩是全市第三，全省第八，就算他想学医，他的成绩也足以进入全国最好的医学院，但他最后却选了庆大。
　　就因为温佑齐的一句，“我想留在家”，梁聿也跟着留在了家。

　　即便现在，温佑齐在梁聿的心里已经重新变成普通朋友，而他喜欢的人也变成了那个小孩，梁聿却还是不想让温佑霖像自己当初一样。
　　说他是对自己没信心也罢，说他是不相信温佑霖的感情也好，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前，他总是想把自己高高挂起，放在一个可以随时抽身的位置。

　　“你不觉得你有点自私了吗？”丁逐又开了瓶酒搁在梁聿面前，“而且，你明知道他喜欢你，你要是不喜欢他就该趁早拒绝，可你也不拒绝，不主动不拒绝，这不是渣男是什么？”
　　“渣男”梁聿点头称是，“你说得对。”
　　丁逐盯着他看了一会，皱着眉问：“你到底喜不喜欢小温啊？我怎么感觉你怪矛盾的。”

　　梁聿枕着胳膊趴在桌上，夜风穿过发间，好像一只手轻柔拂过，他摘掉眼镜，周围的灯光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过了许久，就在丁逐以为他要睡着了时，才听到他说：“喜欢。”

　　温佑霖的分够高，没跟任何人商量，直接报了庆大的提前批。
　　八月初，大部分人还在纠结院校的时候，温佑霖已经在庆大官网查到了录取信息。
　　一切都尘埃落定。

　　过了没几天，丁逐和夏朗要回华城，再次邀请梁聿和温佑霖一起去玩。
　　梁聿好像被佛祖点化了的石猴，开了灵智，他跟温佑霖说：“一起去吧？以后都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温佑霖想，华城也是海滨城市，只不过在南方，他们从一个海边跑到另一个海边，有什么好玩的。

　　“对呀，一起去吧。”夏朗也跟着帮腔。
　　“……那好吧。”

　　三天后，四个人在华城机场落地。
　　东道主丁逐很是体贴地给梁聿和温佑霖定好了酒店，把他们送到酒店后，丁逐就领着夏朗回家修整去了。
　　临走前丁逐还交代，“先休息休息，好好睡一觉，晚点我过来接你们。”

　　他们早起赶飞机，确实有些累。
　　而且这会正值中午，太阳大得吓人，树叶都晒得打了卷，确实不如在房间里躺着舒服。

　　梁聿和温佑霖拖着行李箱到前台登记，等到梁聿拿着房卡上楼，刷开房门的时候，他才明白丁逐那不怀好意的笑是怎么回事。

　　“咳……可能是旅游旺季，房源比较紧。”梁聿把行李箱靠边放好，欲盖弥彰地解释。
　　温佑霖心里倒是没什么波澜，他扫了一眼房间，虽然是个套间但只有一张大床。
　　“没事。”又不是没睡过。
　　后半句温佑霖没说出来，总觉得听起来有歧义。

　　他们休息了一下午，傍晚丁逐开车来接他们出去玩。
　　夏朗要去冲浪，几个人到了海边冲浪店，温佑霖的耳蜗没戴防水套不能下水，梁聿又不想给小情侣做电灯泡，就去一边的店里买了两个椰子，和温佑霖一人一个。
　　他们各自抱着椰子，踩在潮湿的沙滩上，沿着海岸线溜达。

　　温佑霖喝了几口，觉得不好喝就塞给了梁聿。

　　“哎，没有你这样欺负人的。”梁聿穿着宽松的印花衬衫和沙滩裤，两手各托着一个椰子，看着温佑霖无奈地笑。
　　“太阳这么大，你多喝点啦！”温佑霖在他的椰子上拍了拍，笑着跑开了。

　　跑开几步后，又回过头朝梁聿招手，指了指自己脚下。

　　梁聿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问：“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温佑霖弯腰从沙子里摸出一个海螺壳，“当当当~神奇海螺！有什么秘密就说给神奇海螺听吧！”他学着动画片里的人物，把海螺壳举到梁聿面前。
　　梁聿笑他：“幼稚。”
　　温佑霖一下子跳到梁聿背上，勾着他的脖子说：“我才不幼稚。”

　　梁聿两手被椰子占着，只用了肩背的力量扛着他原地转圈。
　　温佑霖生怕自己被梁聿甩到海里，手上只好搂得更紧些。

　　“不闹了，给你擦点防晒霜。”梁聿一矮身，把温佑霖放到了地上，“在我兜里，掏出来。”
　　“大男人擦什么防晒霜啊。”温佑霖口嫌体直，一边说着不要，一边又伸手去掏梁聿的兜。

　　温佑霖胡乱在脸上擦了点，朝梁聿伸手，“椰子给我，防晒给你。”
　　“你帮我擦吧。”梁聿走到一边的躺椅上坐下，把脸伸到温佑霖面前，一双眼睛盯着他。

　　温佑霖看得愣神儿，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梁聿的问题，他好像从梁聿的眼神里看出来几分含情脉脉……
　　温佑霖一个激灵，吓得后退了一步。
　　……总觉得今天的梁聿怪怪的，难道换了身花里胡哨的衣服，连带着人也变得跳脱活泛不正经了？

　　温佑霖奇怪地看着梁聿，最后还是在他眼神都蛊惑下，鬼使神差地打开盖子又鬼使神差地把防晒霜抹到梁聿脸上。
　　两颊、鼻子、额头……温佑霖的手掌摸过梁聿光滑的皮肤，海风在两人之间穿梭，梁聿配合地抬着头闭着眼。
　　温佑霖的手指蹭过梁聿的嘴唇，除了软，什么也没感觉到。温佑霖的手继续往下，拇指在梁聿下巴上蹭过，滑到他的脖子。
　　他不想再等了。

　　“我的志愿报完了。”温佑霖突然说。
　　梁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仍然闭着眼睛，语气平静地问：“报了哪里？”
　　“我考得还不错。”
　　“嗯，很不错。”
　　“我可以上东大。”温佑霖紧盯着梁聿的脸，想从他的脸上得到一点自己想要的反馈。
　　“我知道，那是你最好的选择。”

　　梁聿说话时，温佑霖覆在他脖子上的手能感受到他声带的震动，让他忍不住贴紧了梁聿的脖子。

　　“但是我还是选了庆大，”温佑霖收回手，退开一步，像是破釜沉舟一样地说，“医学院。”

　　梁聿倏地睁开眼睛，他神色认真地看着温佑霖。

　　“你知道为什么吗？”温佑霖问。
　　梁聿心知肚明，却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不是因为稳，也不是离家近，”温佑霖蹲下.身，视线与梁聿持平，眼睛里似乎映着海天，而海天之间只有一个人影，他平静而坚定地说，“而是因为我喜欢的人在那……”

　　温佑霖又一次露出像被雨淋过的小狗一样可怜的眼神，在海风与海浪的和鸣中，他抓紧了梁聿的手腕。

　　“梁聿，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芜湖~儿子们终于要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