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树梢又见夏》九分星

15、第 15 章

　　温佑霖原本也没睡实，梁聿进门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依然趴在茶几上闭着眼，不肯见梁聿。
　　其实他心里是有气的。
　　两家路程来去不过十五分钟，就算拿东西放东西，半个小时总该足够了，可是梁聿去了两个多小时。

　　温佑霖知道梁聿照顾他是情分，答应陪他更是，所以温佑霖也不想像强迫他哥一样去强迫梁聿，更不想像个黏人精，几分钟不见人就要打电话发信息，他总担心梁聿会嫌他烦。
　　可是是梁聿自己答应的啊，是他答应了很快就回来的。
　　温佑霖一时过不去心里的坎儿，索性趴在桌子上装睡，不肯起身面对梁聿。

　　“霖霖？”梁聿又一次轻声叫他的名字。
　　温佑霖的睫毛颤了颤，仍旧闭着眼。
　　只是角度问题，梁聿没看见他轻颤的睫毛，只当他睡熟了。

　　温佑霖依旧闭着眼睛，默默听着梁聿把桌上的东西收进盒子，听梁聿动作间衣料的摩擦声，听梁聿的脚步走远又走近。
　　最后，梁聿一手揽住他的肩，一手勾住他的腿弯，像在奶茶店门口时一样把他抱了起来。

　　这是梁聿第三次抱他，温佑霖心想着，他装作熟睡无意，顺势把头靠在了梁聿肩头。
　　梁聿T恤上的清香莫名让他安心。

　　温佑霖躺在床上忽然又有些后悔装睡，那样说不定还可以跟梁聿随便说点什么，或者问问他刚刚去了哪里。

　　只是还没等温佑霖弯弯绕绕的心思得到理顺，梁聿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尽管是很微小的声音，但好在周围够安静，梁聿也离他够近，所以温佑霖还是察觉到了。

　　梁聿接电话的声音很轻，而且接起来的同时就已经走出了他的卧室，可是温佑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梁聿电话里的关键词：谢妍。

　　没多久，梁聿回到卧室，把空调被搭在温佑霖身上，替他拿掉耳蜗外机后就转身离开了。
　　温佑霖以为梁聿也要休息了，可是他等了很久，始终没有感觉到梁聿的动静，最后忍不住睁开眼睛，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梁聿的影子。
　　温佑霖一瘸一拐地在家里找了一圈，确定梁聿出门去了。
　　他坐在床边，看着夜色下寂静的庭院发呆，温佑霖知道自己不该干涉梁聿的事情，甚至他都没有立场去干涉，可是，此时此刻，他还是觉得胸口发堵。

　　后来温佑霖也没有再问起那一晚的事情，不管是梁聿为什么回来的那么晚还是为什么深夜了还要出门。
　　就算梁聿照顾他对他好，他也不该得寸进尺，他该明白自己的位置。
　　毕竟，梁聿不是他亲哥。

　　而他亲哥，终于在离开了半个月之后重返家乡。
　　温佑霖一边高兴他哥终于回来了，一边又在为梁聿回了他自己家而暗自神伤。

　　“怎么样，跟你聿哥处得还不错吧？”温佑齐一边从行李箱里往外拿衣服，一边跟坐在轮椅上的温佑霖说话。
　　温佑霖想了想，说：“还行吧，挺好的。”
　　“腿好点没，下午带你去复查一下，晚上再请你聿哥吃个饭，怎么样？”温佑齐把给温佑霖带回来的礼物搁在桌上，回手一股脑地抱起脏衣服塞到洗衣机里。
　　温佑霖的视线跟着他哥，情绪有些不明显的低落，“为什么要请吃饭？”
　　“当然是因为咱哥俩欠人家的，梁聿照顾你这么久，你不感谢人家一下？”温佑齐抬手在温佑霖脑壳上敲了一下。
　　温佑霖“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

　　左右现在温佑齐夏令营结束，未来的学业是坦途还是歧路都已经成了定数，温佑霖也不怕给他哥心理添堵，肆无忌惮地抱怨起来。

　　“你这回不会再有别的事了吧？”温佑霖嘟着嘴斜着眼，一副气呼呼地模样，“你要是再把我托付给梁聿，我看你这张老脸往哪搁。”
　　温佑齐没所谓地一笑，“没事，哥脸皮厚着呢。”

　　下午温佑齐带温佑霖去复查，温佑霖回想自己这半个多月，老实呆着的时候不多，还时常蹦着到处走，一边检查一边暗自打鼓，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
　　不过拍片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倒是让温佑霖松了一口气。

　　晚上温家两兄弟请梁聿吃饭，这次没再吃露天烧烤，一来怕再出现上次那样的事，二来，外面太热，不如餐厅里凉快。
　　三个人吃饭，话说不完。特别是这次温佑齐出去一趟认识了不少人，也见识了不少新东西，而温佑霖又特别捧场，一顿饭嘴就没闲下来过。

　　梁聿坐在温佑齐对面，慢吞吞地吃着东西，时不时地抬头接个话，几个人都很自在。
　　温佑齐这个人是典型的狗肚子藏不了二斤香油，在不熟的人面前还能克制点，在梁聿面前就原形毕露，什么都藏不住。
　　一是他本来就不想藏，二是梁聿对他太过关注。

　　饭吃了大半，肚子填饱，几个人开始扯些有的没的。
　　梁聿在和温佑齐讨论优秀营员也就是能不能被录取的事，涉及到好多温佑霖不懂的东西，他闲来无事就拿他哥手机给自己的蚂蚁森林浇水，好巧不巧，微信弹了条消息，备注模糊，言辞暧昧。
　　温佑霖“嘶”了一声，怎么他一拿别人手机就总能看到点什么东西呢？上次是梁聿，这次是温佑齐。

　　温佑霖自觉尊重隐私，把手机递给他哥，观察着他哥的表情故意说：“有人给你发消息。”

　　温佑齐接过手机，脸上瞬间就挂起了笑容，就是那种非常明显的暧昧期小情侣聊天时会出现的傻笑。

　　“西西是谁？”温佑霖问。
　　“西你个头，是茜茜。”温佑齐咧着嘴回复消息。

　　温佑霖低头偷能量，温佑齐埋头回消息，两人都盯着手机，谁都没注意到对面变了脸色的梁聿。

　　“那茜茜是谁？”温佑霖揪着他哥不放，“你不会又到处勾搭小女孩了吧？”
　　“什么叫勾搭？这叫情投意合。”
　　“我呸！”温佑霖怼起他哥来毫不客气，“几天啊你就跟人情投意合了？”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温佑霖“切”一声，不再八卦他哥的绯闻，正好服务员送来最后一道甜品，三份不同口味的慕斯蛋糕。
　　看着服务员把草莓味的放到了梁聿跟前儿，温佑霖拿起自己芒果味的递给梁聿，“我跟你换。”
　　梁聿眼神有些木地盯着桌上的玻璃杯发呆，听到温佑霖的话还反应了两秒，“不用。”
　　温佑霖一脸疑惑，“你不是不喜欢草莓味的吗？”
　　梁聿下意识地看向温佑齐，头抬到一半又生硬地转向了温佑霖，他笑了笑说：“也没夸张到那个地步。”
　　“来吧来吧，不要客气啦。”温佑霖强势地把草莓味换到自己面前。
　　温佑齐在一边笑道：“你自己想吃草莓味就直说，拐弯抹角的。”
　　“要你管！谈你的恋爱去！”
　　“别这么说，”温佑齐笑得开怀，“八字还没一撇呢。”

　　梁聿捏着勺柄，嘴角向上扯着，机械地挖着慕斯往嘴里送，他一向不爱吃甜，而外面的甜点又向来做的太甜，可是今天好像多亏了这些甜到发齁的食物，才让梁聿心里感觉没那么酸。

　　自从温佑齐收到那条来自“茜茜”的消息，就没放下过手机，哪怕温佑霖骂了他一路的恋爱脑，他也不为所动。

　　一路慢吞吞地挪回家，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温佑齐兴奋地宣布：“她请我周末去淮海玩。”

　　淮海离他们这不远，动车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周末去玩一趟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

　　“你才刚回来，又要跑去玩？！”温佑霖怒道，“我到底是梁聿弟弟还是你弟弟啊！”
　　温佑齐再没良心也意识到自己再把温佑霖推给梁聿实在有些过分，于是这位学霸不动脑子地提议道：“那不然我们一起去？”
　　“滚！”温佑霖一脚踢在温佑齐腿上，气呼呼地回头对梁聿说，“梁聿我们走，以后你就是我亲哥，温佑齐是捡来的！”
　　梁聿按住温佑霖的手，笑着说：“好了，咱不跟恋爱脑一般见识。”

　　温佑霖见梁聿也不听他的，自己滚着手推圈进了屋，把两人甩在身后。

　　温佑齐这会意识到小孩是真生气了，手机揣回兜里轻轻叹了口气，问梁聿：“怎么办？”

　　梁聿看着他，街灯暖黄的光照在温佑齐脸上，把他雕刻得格外棱角分明，明明是和温佑霖相像的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梁聿苦笑了一下，无所谓地耸耸肩，“还能怎么办，哄呗。”
　　“我说去淮海的事，怎么办？”温佑齐一幅很苦恼的样子。
　　梁聿：“……你真的恋爱脑。”

　　“好啦，”温佑齐搭着梁聿的肩，两人在院门口站定，“我是恋爱脑行了吧？主要是，我真的觉得我们挺合适的，不管是学习、生活还是兴趣爱好，都挺合得来。”

　　和温佑霖不同，梁聿和温佑齐同龄，又是哥们儿，他总觉得梁聿可以给出更好的建议，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地抛出来给梁聿，让他帮自己做决定。
　　树影里，梁聿的眼神一分一分地黯淡下去。还有什么比帮自己喜欢的人筹谋如何去讨另一个欢心更让人伤心的呢？
　　梁聿垂着头，稍长的刘海遮住视线，他时不时地点头，以表示自己真的在听。可是此时此刻，梁聿真的好想说一句：你们幸福就好，细节就不必对我交代。

　　如果温佑齐每说的一句话就是一根针，那么梁聿现在已经被扎成了一只刺猬，而且还是一只敞开肚皮的刺猬。
　　直到最后，梁聿感觉已经有些麻木，就好像喜欢温佑齐的不是此时此刻的梁聿，而是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人格的梁聿。

　　喜欢一个人究竟是要成全还是占有？
　　占有是不可能占有了，那就只剩下成全了吧，梁聿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