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树梢又见夏》九分星

12、第 12 章

　　梁聿躬身站在花洒底下，刘海遮住了大半的视线，眼前只剩模模糊糊的一片，热水包裹着全身，让他整个人逐渐暖和起来。

　　温佑霖在衣柜里翻了翻，给梁聿凑齐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左手抱着衣服右手撑着拐，费了好大劲才走到浴室门口。

　　“聿哥，衣服——”

　　他话还没说完，梁聿就从里面打开了门，从门缝里伸出来一只手，温佑霖把衣服递给梁聿，一瘸一拐地走了。

　　梁聿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温佑霖已经在书房里坐好了，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端着一副埋头苦学的样子，眉头轻轻地皱着，见到梁聿过来还佯装惊讶道：“你洗好啦？”

　　梁聿抓了抓半干的头发，靠在书桌边看着温佑霖。

　　“怎么了？”温佑霖睫毛忽闪忽闪地看梁聿，梁聿穿着他的衣服，看起来要比平时和善一点，再加上一身浅淡的柠檬味和细碎的遮着额头的刘海更是让梁聿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居家的气息，感觉十分好亲近。

　　“我要是没及时赶回来你怎么办？”梁聿问他，脸上表情认真严肃。
　　温佑霖撇撇嘴，反问道：“那我都说了让你今天别回来，这么大雨，你开车出了事怎么办？”
　　“我怎么开车心里有数，你一个一天不吃饭就饿到晕倒的小弱鸡有吗？”梁聿不客气地说。
　　温佑霖“哎呀”一声，继续狡辩：“我只是低血糖而已，缓一缓就会好的，就算你没回来，我也不会怎么样。”
　　梁聿垂着眼睛看他，显然有些生气，“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温佑霖默默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嘛……”

　　温佑霖话没说完，梁聿已经起身离开了书房。

　　温佑霖重重叹了一口气，摸出手机向他哥求助：惹梁聿生气该怎么办？
　　没想到温佑霖刚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他哥就对他进行了新一轮的批评教育……
　　温佑霖这个求助电话打得实在失败，建议没捞到，臭骂倒是有一顿。

　　梁聿抱着书窝在沙发上，空调吹得他有些冷，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温佑霖面前摊着书，手上握着笔，“耳朵”却时刻留心着梁聿的一举一动，听到梁聿打喷嚏，温佑霖回手把搭在椅背上的毯子抱进怀里，想要给梁聿送去。可是……可是梁聿在生他的气哎……
　　纠结了好一会儿，温佑霖觉得梁聿还是为他好担心他才会生气，那么自己作为这个当事人，应该还是大方点比较好。
　　这么想着，温佑霖也就起身，把毯子挂在脖子上，架着拐走到了梁聿身边，不等梁聿开口，他已经贴着人家坐下了。

　　“聿哥，你身上这么凉，冷了吧？”温佑霖狗腿子似的把毯子给梁聿搭在身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梁聿也没拒绝，把毯子扯平整，继续低头看书。

　　温佑霖看梁聿并不跟他搭话，只好继续厚着脸皮蹭在梁聿身边，扯着毯子的一角，“我也有点冷，你分我一点。”

　　梁聿把毯子让给温佑霖，伸手去摸空调遥控器。

　　“你干嘛呀？”温佑霖把梁聿的手捞回来，不让他关空调，又把毯子盖到梁聿身上一半，“毯子够大。”
　　梁聿骂他：“神经。”
　　“梁聿，”温佑霖伸手盖住梁聿的书，阻止他继续学习，“你看这月黑风高暴雨雷鸣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
　　温佑霖犹豫了一下才说：“你陪我看个电影，行不？”
　　梁聿：“……”

　　“你确定要看恐怖片？”梁聿抱着胳膊，微微皱眉看着电视上一水的恐怖电影。
　　“机会难得，我哥胆子小的跟米粒儿似的，从来不肯陪我看，你不害怕吧？”温佑霖放了一部一直想看但一直不敢看的《闪灵》。
　　“你确定要看这个？”梁聿不确定地问。
　　“确定，”温佑霖说着话已经按了播放键，“你胆子大吗？”
　　梁聿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说：“还行。”
　　“那就好那就好。”温佑霖说着，抱了一个靠垫在怀里，又往梁聿身边凑了凑。

　　都说《闪灵》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恐怖片，和《贞子》那类以视觉冲击为主的恐怖片不同，《闪灵》构建出的幽闭环境和内心窥探让人从心底发毛。
　　尽管梁聿已经看过一遍，但是再看还是会被那种氛围吓到，特别是这次旁边还多了一个一惊一乍要人命的温佑霖。

　　双胞胎出来的时候，温佑霖就差钻到梁聿怀里让梁聿抱着他了，他后背是沙发，胸前是靠垫，右边是梁聿，身上还盖着毯子，但还是觉得害怕。

　　“你哥的胆子是米粒儿，那你的胆子顶多也就是个黄豆。”梁聿不客气地吐槽，他的胳膊被温佑霖紧紧地搂着，小孩灼热的体温毫不收敛地包裹着他，原本他心底那点毛毛的感觉已经被另一种感觉所取代。

　　梁聿心想，但凡自己的品性再恶劣那么一点，就该让这小孩知道一下什么叫做“直男僚基天打雷劈”，他伸手把黏在他身上的温佑霖推开，抽出那只被禁锢的胳膊，活动了一下。

　　“是我高估了自己。”说着温佑霖又把梁聿的胳膊抱进了怀里，还把脸埋到了梁聿肩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电视。

　　梁聿内心：……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答应陪他看恐怖片？

　　电影结束，温佑霖以一个西子捧心的姿势靠在梁聿身上，不知道是在回味结局还是被吓傻了。

　　“没事吧你？”梁聿关掉投屏，把电视换到了新闻台，又去倒了杯水给温佑霖。

　　主播字正腔圆地说着国家大事，瞬间让氛围变得伟光正了起来。

　　温佑霖接过水杯摆摆手，“没事。”
　　梁聿看了眼挂钟，把揉成一团的毯子叠好放在沙发一端，“时间不早了，睡觉去吧。”
　　温佑霖看看梁聿又看看挂钟，“一个不情之请……”
　　“那就不要说了。”
　　“不行！”温佑霖一把抓住梁聿的手腕，眼神充满期许地看着梁聿，“或许……今晚……在我房间委屈一下？”
　　梁聿：“……”

　　梁聿深呼吸又深呼吸，“你有病吧？”
　　温佑霖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你明知道我……”

　　梁聿倏地住了嘴，在温佑霖眼里他只是个哥哥而已，自己又干嘛非要把那些猥琐的想法按到温佑霖身上？梁聿叹了口气，都是他自己问题。

　　“怎么了？”温佑霖默默松开手，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梁聿。
　　梁聿知道是自己说错话，“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先去洗漱吧，晚上我陪你睡。”

　　温佑霖不明白梁聿为什么突然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又道歉，又不敢问，只好乖乖地去洗漱。
　　温佑霖走到洗手间门口，回过头看到梁聿还在沙发上发呆，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下了一整天的雨不但没停，反而越来越大，蔷薇花被雨淋被风吹，也不知道明早起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温佑霖安静地坐在床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电影里的画面，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梁聿关掉客厅的灯，循着温佑霖房间的光走了进去。

　　“怎么还不睡？”梁聿把被子展开铺在床上，掀起一边，钻了进去。

　　温佑霖不敢说自己不敢，他怕下次没人陪他看恐怖片了，梁聿已经在床上躺好，温佑霖也就跟着进了被窝。
　　有人陪着，就没那么害怕了。温佑霖甚至放任自己的大脑回想了一下结局，因为他的小指正贴着梁聿的胳膊。

　　梁聿一天开了近十个小时的车，回来之后又淋了雨，本身就很疲惫，最后又陪着小屁孩看电影，忍受着心理与身体的双重折磨。
　　这会儿倒在床上，还不到十分钟，困意已经铺天盖地地袭来，直接淹没了那点心灵上的恐惧。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梁聿心底一惊，下意识就想挣开——他平时一个人睡惯了，这么冷不丁地被人抓住胳膊，还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搁谁谁不怕。
　　梁聿猛地睁开眼睛，只是，还没等他的胳膊收回，旁边的人就动了一下，梁聿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哪，他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温佑霖在家呆了一天，虽然没吃饭，但午觉却没少睡，这会儿电影余韵犹在，他有点睡不着。
　　在他试探着用手指贴住梁聿手臂，最后大着胆子抓住梁聿手腕的过程中，梁聿始终没有反应，应该是睡着了。

　　梁聿睡着，温佑霖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他把梁聿的胳膊当成勇气的来源，脑袋里漫无边际地想着。
　　一会想他哥什么时候回来，一会想爸妈在北极冷不冷，一会想起电影里恐怖的男主角，一会又想起院子里的花儿。
　　最后思绪饶了一大圈，想累了，才想起躺在身边的梁聿。
　　梁聿的睡相比他哥好多了，不磨牙不打呼不说梦话，人也老实，一动不动的。

　　他稍稍侧过身，看着梁聿的侧脸，黑暗中只能看清一个轮廓，但并不妨碍他对梁聿直挺的鼻梁发出羡慕的感叹。

　　鬼使神差，温佑霖伸出手指在梁聿的鼻梁上划了一下，他突然想起班上女生常常说的一句话：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
　　当时他的内心OS是：那哥哥得是乐山大佛才成吧。
　　其实温佑霖明白，这不过是一种夸张修辞罢了，只是现在，他想把这修辞用在梁聿身上。

　　温佑霖在黑暗里忍不住笑了笑，“梁聿，我可以在你的鼻梁上滑滑梯吗？”

　　“直男僚基天打雷劈”我不知道是在哪看过还是在哪听过反正就这么出现在我脑子里了，特此说明一下，如果有人知道出处可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