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来电》回头望江

10、第十章

　　“而且现在的问题还不止积分。”

　　栖时撑着下巴，透过窗框望向外头的风景，明明是碧空如洗的好天气，却没有云彩飘过，整个天空像是画布上一道悠远温润的蓝，由浅到极浅，如同荡开涟漪的湖泊。

　　地平线的那处是茂密的树尖，迎着朝阳的翠绿被晕成雨后林间的墨绿，最后化作溶不开的黑。

　　“樱樱姐，还有什么？”

　　何霜的称呼变了，她看栖时的眼神也变了，从同伴变成了一种膜拜大佬的敬仰。她不由感叹人与人的差距，自己可以把碎片慢慢还原成一幅完成的画，却不能从支离破碎的线索中窥见事情原本的样子。

　　栖时瞅了何霜一眼，心中有了打算。

　　何霜对他来说是个很好的队友人选，她能跟上自己的思路，有自己的想法，对比其他玩家，没那些对栖时乱七八糟的敌意。

　　“主线是有时限的。”他试着告诉何霜更多细节，“游戏不会任我们在这里无休止的过下去。”

　　“对于我们这些新玩家来说，新手局是非常安全，舒适的环境，只要不手贱触发死亡flag，就能完美避免各种意外，安安稳稳的活到最后。”

　　后半句是何霜从周永丰的嘴里听到后来转告给栖时的原话。

　　被这么重新拿出来一说，似乎又多了层别样的意思。

　　“你是说……会有人故意不去完成任务？”

　　“对。”栖时提出了个很现实的推测，“游戏不完成主线不能离开，反过来说，虽然玩家会被困在这片方寸之地，但也不用担心下一场游戏的生死考验了。”

　　“吃喝有商城，玩乐也有商城，人生自由，甚至不用去操心现实世界的一切事情。”

　　“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方式的世外桃源吗？”

　　栖时黝黑的眼中映出何霜的身影，穿着白T阔腿裤的姑娘，刚从学校毕业就要投入社畜的怀抱，她要为自己的生活忙碌，要为人际关系烦恼，舒适实用比时尚前沿强上百倍，买个上千块的化妆品会考虑半天，还要想着怎么节约今天的饭钱。

　　再观马力群，一个混混作为的人，有了大笔的积分挥霍，一举成为了人上人，吃得起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看的牛排，社会经验完全能让他在这所学校里混得如鱼得水，生活欢愉。

　　“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美吗？”

　　栖时的话中带着蛊惑人心的低沉，何霜原本混沌的脑袋却变得异常清醒。

　　是啊。既然她想要回去，自然也有人愿意沉醉在这纸醉金迷的生活中。

　　“可如果一直没完成任务，不是会……”

　　不是会什么？
　　何霜回答不上来。

　　“你是想告诉我，周永丰骗了我们吗？”何霜的面色逐渐难看，心开始摇摆不定。

　　“是与不是，只有当面对质了才能知道”栖时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光照在他的脸上，灼灼生辉，“而且现下不正有一个机会吗？”

　　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周永丰一个人的机会。

　　他早就想和周永丰单独聊聊了。

　　————
　　好不容易憋到下课，栖时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往图书馆去，何霜落后一步，本想找个借口把鲁兴闻支走，却发现他还在那里，低着头，如疯魔似的刷题。

　　这所学校一共有新，旧两栋教学楼，栖时他们现在用来上课的新教学楼，据说两年前老校长得了资助后盖的。

　　旧教学楼在离新楼不到五分钟的路程，是一栋六层的建筑，墙体有些剥落，爬满了绿色植物，这里原本的教室被改成了功能性的活动室，办公室则被保留下来。

　　原本的图书馆经过装修后占去了六楼一整层，这里的管理员是个长相刻板的老女人，酒瓶底的眼镜，目光扫过穿着校服的栖时，又在何霜身上停顿一下。

　　何霜听到一声轻哼。

　　“借书记得登记，借阅的书要放回原处，图书馆内保持安静。”说完便放两人进去。

　　这时候的图书馆没什么人，伴随着窸窸窣窣的书页声，两人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周永丰。

　　那是似乎是被故意隔开的某个房间，地面上的瓷砖有很明显的错乱，边上好大一面白墙，挤挤挨挨挂满了照片，是历代班的毕业照。

　　附近的书架上是统一的黑色活页本，栖时顺势扫了眼。
　　《XX年10月-我的祖国我的心-活动纪念册》
　　《XX年4月-踏青出游-活动纪念册》
　　《XX届毕业生合影》

　　周永丰手中拿着一本《XX届-XX届在校生》，栖时凑过去，被翻开的一页上贴着一张多人的集体照，和个人的一寸照片。

　　眼尖的他发现了安菀菀和自己三个室友的照片：“这是我们这一届的学生？”

　　栖时凑过去，正被翻开的那一页，最上面贴着一张多人集体照，下面跟着个人的一寸照，他看见了安菀菀的照片，还有自己的三个室友。

　　“嗯，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会出现这么多人际关系的新手局。”周永丰露出一个苦笑，“据说是学校的规矩，入学拍一张，毕业再拍一张，举办的各种活动还会做成纪念册。”他面前是被整理的井井有条的书柜，一排排一摞摞，光走一圈就得十分钟，“据说这些原本是在档案室里的，然后档案室和图书馆合在了一起变成现在这样。”

　　周永丰问：“对了，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栖时二话不说直接切入正题：“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关于积分的。”
　　————
　　“……现在的新玩家，真是了不得。”

　　周永丰的表情平淡，让人一时间琢磨不透他此刻的态度。

　　他们正位于图书馆外的小天台上，这里极少有人会来，没有窗户阻挡，高处的风呼啸着拍打着三人。

　　打破宁静的是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嘿，周永丰！”他熟稔地打着招呼，“你真行啊，胆子真大，还敢让我买这种东西给你。”他从鼓囊囊的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还有一个塑料打火机，一块钱一个，特别便宜的那种，“赶紧的，可别被图书馆那个老太婆发现了。”把东西丢到周永丰的手里，男生转身便走，仿佛自己从没来过。

　　周永丰熟练地拆开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他深吸一口，灰白色的烟雾很快被风打散。

　　“怎么样？还是很不错吧，商城。”周永丰把烟盒冲两人摇了摇，语气带着些小炫耀，烟头上燃起的火星似乎成了他眼中唯一的光，“无所不能的商城，只要你有积分，就没有你享受不到的生活。”

　　他叹了口气，看栖时的眼神像看不懂事的孩子：“你猜的没错，算的也没错，确实，耐受值低的人，积分就会越高，人也会开始接近疯狂。”他又吸了口烟，“你是在试图探寻游戏的规则吗？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老老实实通关的人，是我看走眼了。”

　　“我不是个聪明人，也玩不来聪明人的游戏。”周永丰随手把自己的身份面板递了过去，“你问吧，如果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

　　周永丰，第七次游戏，耐受值39，积分……55万。
　　离目标的一百万已经过去了一半。

　　“曾经，我也像马力群一样，以为自己是什么被游戏选中的天命之子。”他嗤笑一声，语气不屑，“然后我才发现，我们不过是只捡了糖果的蚂蚁，被人随意一碾就粉身碎骨。”

　　“问吧，你想要先知道什么？”周永丰手中的烟很快就剩下滤嘴，他随手抛到地上，脚尖用力碾了碾，“积分还是耐受值，还是别的什么？”

　　“你先回答我，你在我没来之前告诉何霜他们的新手注意事项有没有假的？比如离开的那些人是真的进入的下一场游戏还是……”未尽之言很明显了。

　　“你连这个也知道了？”周永丰稍稍有些惊讶，不过他看到栖时身边的何霜，便释然了，八成就小姑娘告诉栖时的，“我能保证我告诉新手们的都是真的。”他瞧着栖时的眼色，又补了一句，“若是错了，那就是连我也不知道的。离开的人是真的进入到了下一场游戏，至于他能不能在下一场游戏活下来就是另一个未知了。”

　　周永丰十分坦然，也不惧栖时的打探。

　　“你说积分和耐受值，这两个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栖时接着问。

　　“关于耐受值我知道的和你们猜到的差不多，和你们说说积分吧。”周永丰稍稍站直身体，他伸出一只手，“积分其实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的，由耐受值所收到的惊吓，任务完成的奖励以及——忏悔度。”

　　他用手比了个一：“玩家因为鬼怪而受到的惊吓，具体的数值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如果被同一只鬼吓到，耐受值50的人能获得200积分，耐受值20的人可能就会获得两千到两万的积分，这也是我们这些玩家积分的主要来源。”

　　“任务完成的奖励，这个反而在积分中占比不高，没多少人会把它当回事，对我们来说，主线任务更像是个完成游戏的结束按钮。”

　　“第三个，忏悔度。”

　　“还记得我一开始告诉你们的吗。有一个人，恨你们恨到入骨的人把你们拉进了这个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