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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佛寺 ...

  •   宋时的东京汴梁,是天底下头一等繁华胜地、富贵都城。
      这一座锦绣城池,六街三市无早无晚,总是闹挨挨的,数不尽的茶坊酒肆、歌舞楼台,终朝生意兴隆。
      东京乃是龙虎风云之地,多少大富大贵、高官显耀的人家,自不必说。
      却单表一户中等人家,世代在军中任职,倒也衣食无忧、安闲自在。说的不是别个,正是天雄星林冲的家,他父亲在开封府任提辖一职,母亲早逝,又无兄弟姐妹,只父子两个相依过活。
      林冲长到一十九岁,端的一表人才,神情绻绻,风度翩翩。他自小跟父亲习学十八班武艺,此时武功已经大成。
      林提辖见儿子人才出众,一心想为他谋个好差。先时与他商议此事,林冲便说道自己想进西军,在边上真刀真枪地与党项西番厮杀,以一身本事为国效力。
      林父见儿子到底年少天真,不免将实情说与他听,又耐心劝导一番:想上阵立功自是好事,只是他们家素来在西军无甚门路,想要帮他在那里谋职,却是不能了;再则他家世代在京营任职,在此间的便利,别人想要还不能得呢。
      总是劝他先把不切实际的梦想抛开,还在京师禁军中谋求个好职务。林冲听进去了,只得遵从父亲安排。
      恰好有个林家旧交、林提辖好友张教头,爱林冲武艺,认他为徒弟,大力举荐林冲在禁军中任职。
      林冲有了这条门路,轻轻松松便入了御前三班使臣,得了个右班殿直的职位。这一向相识人家送礼、请客的如流水一般上门,他也不用老父操半点心,自己应付这些人情往来,都料理得甚是妥帖。
      这一日,林冲初次当值,散值后回家来。
      一路上平日相交的少年同伴,都钦羡地看着他一身青色的武官袍服,虽不比平日穿得时新巧样,却显得意气风发,且又更添了几分稳重和平。
      同伴迎着,连称恭喜,又邀林冲去吃几杯酒与他做贺。林冲笑道:“多感贤兄美情,只小弟如今早起当差,却有些怕吃醉了误事。待过几日小弟休沐时,再与诸兄开怀畅饮,还如往日那般,必要尽欢。”
      林冲回到横桥街上自家门首,揭起门帘入内,一边叫道:“爹爹,我回来了!”
      林提辖忙迎出来,问他道:“今日如何?”
      林冲从容地道:“爹爹放心,都是极顺当的。上司为人甚是和气,一众同僚也都极好相处。”
      便向他爹细讲述今日大事小情。
      林提辖原便知儿子懂得人情世故,不是个心浮气躁的,今听他如此说了,更放下心来。
      于是有闲心细打量了林冲这身装扮,说道:“我看着你今日穿的这一身,可比往日的顺眼多了。咱们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偏你平日好穿得像个风流子弟一般。”
      林冲笑道:“我才刚想换下来呢。爹爹爱看,我再多穿一会。”
      林提辖虽曾嗔着看不惯,但内心里也觉得儿子喜游玩、讲吃穿、爱交友的性子并没什么不好。
      因又说道:“如今你想通了罢,在东京有个不错的差事,是不是这样也挺好?从今往后,也不是就没有机会上阵建功;便是不能,只凭资历升迁也足矣。最好是你日后能如张教头那般,也做个禁军武师,又清闲又有体面。”
      林冲笑而不答。
      林提辖看出他还是有些不甘心,接着道:“年轻时都有热血,想的是建功立业。只是世事常不如人愿。身逢乱世,自然是武将建功的好时候;可是世道太平,咱们也不能盼着它乱了不是?
      只怪你爹我微末官职,我儿空有一身本事,能趁你心愿的职务不能任由你挑拣。”
      林冲忙道:“爹怎能这么说呢!孩儿一身本事都是爹爹传授的。如今已是很不错了,我哪里还有什么不足?”
      林提辖道:“这话你在家里说便罢,到了外面,还是要认张教头是你师父的。他虽能传授你的东西不多,但多亏了他为你谋职费心使力。不然只凭咱们家,还不能得这样好的职位呢。”
      林冲道:“这个我自然是不能忘恩的。”
      林提辖道:“再有一样可能你不爱听我说:你从小生长在东京,自己觉不出来;一旦离了东京,却哪里有这样繁华的去处?更不必说西军那样清苦了。以你的性子,却不是能受得惯的。”
      这个林冲原来确实没想到过。此时细思量,若离了这市井喧哗、人文鼎盛的都城,每日只过枯燥的军营生活,他似乎确实会很难适应。
      ……………………………………………………
      入秋了,天气一日凉似一日,呼延灼心里却躁动起来。
      他本来性子就不安分,原来只是没个人和他一起淘气罢了,如今有了个兄弟形影不离,正是如虎添翼,那好动的天性便按捺不住了。
      只是如今仍是每日被圈养在家里,时间长了便觉得闷闷的。
      这一晚他两个又同床而睡,脑袋厮靠在一起,呼延灼叹一口气,问杨志道:“你有没有觉得每日无聊的很?”
      他不问这话还好,一问杨志便叫道:
      “原来你也觉着无聊!我以为只我嫌着一刻不停歇地练功无聊,你是一丝儿也不觉得的。那你做什么还练得那么起劲,衬得好像我多懒似的,害我被爹爹看不顺眼。”
      呼延灼道:“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不得自由。这都快一年了,天天只在家里,没有一日能够出去玩,人都闷得发霉了。”
      杨志问道:“难道你一年以前是能够经常出去的?”
      呼延灼道:“我只说今年的事,没算上以前,不行么?”
      杨志道:“你出去想玩什么?”
      呼延灼道:“那还不有的是玩的。”
      他只是想发泄过剩的精力,回忆了一下前世里的消遣,道:“可以去打猎啊。”
      杨志问道:“咱们会打猎?”
      呼延灼哼道:“射箭你不会?”
      杨志道:“那能是一回事么?若是山鸡野兔之类消消停停地给你射还好,万一树黑山深,一时不防走出个大虫黑瞎子的,先把咱们两个给吃了呢。”
      呼延灼气道:“听你说话,真是无知。人常去打猎的地方,几时会有什么毒虫猛兽出没,谁家打猎还专挑着深山老林杳无人迹的去处。”
      杨志道:“起码我知道你装备不全,什么鹰儿犬儿一概没有,光有马做得了什么?何况还得有锦帽貂裘,一大堆从人跟着,方是打猎的排场。”
      呼延灼不得不认同这话说的有理,只恨自己目前手下没有一群军士或一群小喽啰可以使唤,他爹又从不会助长这种娱乐风气,这一项只得罢了。
      呼延灼左思右想,能想到的项目也都不是适合小孩子做的,方恨年幼不得自主。
      看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又道:“马上要到九月九重阳节,家家户户都出游到郊外闲玩。能登个山,游个洞,逛个寺院道观,虽然俗了,聊胜于无。
      今年就是爹爹还不得空,咱们也撺掇了娘,阖家都出去散散心。你到单州来,不是还哪里都没逛过么。你觉得怎么样?”
      杨志刚跟他胡说了半天,他琢磨的这会工夫,困意已经上来了,只听见他在耳边说话,也没听见说的是什么,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胡乱答应了。
      到了日子,呼延通果然是不得闲,吴氏自带两个儿子、丫鬟婆子和呼延灼的小厮耿周,去附近名山登高赏菊,共庆佳节。
      他一行人雇一乘轿子与吴氏乘坐,呼延灼和杨志骑马。
      吴氏自然梳妆打扮一番,给两个小的都换了出游的新装,比家常往日的不同:呼延灼香皂罗衫,腰中系销金搭膊,脚下鹰爪皮干黄靴。杨志是白缎子衫,系一条青色纵线绦,足登带毛牛膀靴。呼延灼骑的是枣红马,杨志骑的青骢马,两个人腰里各佩了一把雁翎刀。
      呼延灼这大半年来身量长高了不少,模样也有些长开了,双睛黑如点漆,依稀可见日后一表非俗。杨志还小,生得也没呼延灼好,只是常年习武的孩子,身姿也是柔韧挺拔。
      呼延灼打量了杨志这一身简洁干净,青色的纵线绦正衬着脸上青记,倒是穿得好看。
      他兄弟两个的衣物都是由蔡安妻子蔡妈妈裁剪缝制的,样子倒是杨志自己挑的。呼延灼记得他当年似乎也都是这样风格。
      他看着杨志把刀别在腰里,便道:“兄弟,你倒不如把你那把宝刀佩上,还更配你呢。”
      这年头世道还没乱到平常百姓出门带刀,只有武职在身的官吏平日里可以随身带兵刃,再有行走江湖的人带一把朴刀、腰刀防身,一般做公的也不会理论。当然绿林豪杰自不受这些拘束。
      呼延灼和杨志前一世这些都做过,自然养成习惯了,他两个一望便知是军官子弟,不论带什么兵器旁人也都觉得平常。
      杨志却不赞同他这提议,道:“带什么不都一样,好像用得上似的。那个太锋利,伤了人不好。”
      吴氏在一旁听见他两个说。吴氏原不懂得鉴别刀的好坏,但她更不晓得带什么出去,一般人也都不识货,连忙应和,嗔着呼延灼道:
      “看你还没有你兄弟省事。小孩子家带那么金贵的东西出去,万一招了人的眼可是不妙。”
      他两个听了都笑。
      一行人来至单州城外一座有名的石镜山,赏花玩景。这山笔锋挺直,曲涧深沉,当中却是有一条宽阔好路,轿马行得便利。
      只见千崖竞秀,万壑争流,石磷波净,古怪蹊跷。山中碧清的涧水,两岸菊花霜英灿烂。一家人游历一番,登高望远,正是美景非凡,赏心悦目。
      众人坐下暂歇时,只见耿周抱了一大捧新摘的菊花来,花朵晶莹可爱。
      宋时风俗,男女都爱簪花,尤其逢节庆、出游、饮宴之时,都插戴得红红绿绿。男人相貌好的,鬓边簪一枝时令鲜花点缀,比女子更显风流。
      此时先取上好的,献给吴氏簪了,呼延灼和杨志便互相给对方打扮,满头胡乱地插戴。呼延灼编了个大花环与杨志,更显得他滑稽幼稚,众人一起嘲笑了一回。
      嬉戏了半日,虽是两个小的精力旺盛,吴氏却有些疲乏了。一错眼的工夫又不见了耿周。耿周那小厮新来,欠缺调/教,性子很有些毛燥,因呼延灼省事又不喜人太过黏贴,也不计较他伺候不周。
      过一时,见他从山顶上跑下来,吴氏不喜,唤他过来道:“教你跟着出门来好生伏侍两个哥哥,你如何到处乱跑?”
      耿周嘻嘻地笑着,道:“夫人,我上去看了,山顶离这只一丢丢远。上面有好大一座寺庙,夫人不如进庙里去歇息。”
      丫鬟、婆子听了,都笑道:“是了。这山上有名的一座沙陀寺,听说盖造得极好,香火繁盛。夫人既是来了,何不也烧上一柱香?”
      吴氏听了犹可,只是去参观一番不妨。呼延灼听了,却是心内一动。
      当年他死后,不是立时就回来的。身体已失去知觉,只意识犹存,觉道自己被困在一个冰冷黑暗的所在。
      却也不是一丝知觉都没有,朦朦胧胧地,能感觉到氤氲香霭,似佛前供香。
      如今去烧香拜佛,能否乘机破解开这个哑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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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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