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门外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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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风带着妹妹回到家，已是过了午夜。满心疲惫的他先将明琪送到了床上安置好，便与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的顾朗一起下了楼。
他们有很多话需要讲明。
刚出楼梯口，成风便一把抓过顾朗，他拎着他的领带，将他完全控制在手中，便高高举起拳头，佯装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可令成风并不意外的是，顾朗对于他的反应，并没有任何的惊慌，更没有躲闪。
“躲都不躲，”成风凝视着顾朗充满平静的双眸，高高举起的右拳停在了半空，他的眉毛拧作一团，“你就一点都不怕么，顾朗？”
“你不会打我的，成风，”顾朗面无表情地敷上成风揪住自己领带的手，笃定地说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怎么会知道？”
成风看着面前的顾朗，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他直视着顾朗无神的双眼，道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
“你一直都在观察我……？”
顾朗没有回答。
“顾朗，你是为了什么而接近我的？”
顾朗没有回答，却忍不住皱了皱眉毛。
“你真的爱我吗，顾朗？”
“不是的，成风。你不该那样想。”
顾朗似乎是被戳中了痛楚，他皱皱眉，伸手去抓成风的胳膊，却被对方躲开了。
“可你不就是在骗我？”
成风见顾朗被这个问题戳痛，一颗本还抱有希望的心瞬间凉下去半截：
“凭你的才智与能力，我在你面前就像是赤身裸体，一点秘密都没有。”
“但有关于你自己的事情，你又真正告诉过我多少？”
“太可笑了。”成风用手掌掩面，不由得冷笑了两声，“原来你从来就没想过要相信我。”
顾朗似乎想对成风解释什么，却被青年的疑问打断了：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祁连原本就认识，并且关系亲近？”
“如果我告诉你，你又会怎么做？”
顾朗看着成风，语气平淡地反问道。
——他会怎么做？
成风在心中轻笑一声，气得忍不住用手腕内侧蹭了下脸颊。
“如果你最开始就告诉我，你接近我是因为与祁连相识，我根本就不会愿意认识你。”
“不仅不愿意，我还会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
“你心中的成见太大了，成风。”
顾朗直视着成风的双眼，语气平淡地评价道。
“我的成见大？！”
成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他口口声声地说着了解他，到头来却根本体会不到他的痛苦。
成风将满心的委屈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已经太过疲惫，实在不愿再与顾朗争吵。
如果说这世界上存在唯一的令他无法改变成见的人，那便是祁连，所有与这个老奸巨猾的败类私相授受、狼狈为奸的人，他都不愿结交。
哪怕这个有牵扯的人，是曾经用无数的甜言蜜语哄骗过他的真心的顾朗。
成风已经在肮脏的人的身上耗费了太多时间，曾经犯下的错，哪怕只能补救回分毫，他也要与顾朗彻底断干净。
“我欠你的钱，你如实报价给我，就算是去搬砖卖/血，我也绝不会欠你一分一毫。”
成风宣布完与顾朗恩断义绝后，便转身进了楼道门，可谁知还未等他走出两步，就被顾朗追上来拽住了胳膊。
他说他不愿意就这样结束，他不会、也更不肯放他离开。
“那你要怎么才肯放我走？”成风嫌恶地一把甩开顾朗，用鄙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对方，“和你睡觉？心甘情愿地做你的玩具？抛弃亲人地臣服于你？”
“别做你的白日梦了。”
顾朗抓着成风的小臂，强作平静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他的眼睛不由得红了，几滴眼泪便随之滑落下来。
“哭什么哭，你委屈？”如今的成风再看见顾朗落泪，已经感受不到半分的心疼，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满心的厌恶，恨不得立刻从此处脱身，“有话就直说，没人愿意在这看你演戏。”
“不，不委屈，”顾朗红着眼眶，抬起头来看向成风，他拼命地拿左边的袖子去擦眼睛，却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眼泪的落下，“我不是想装可怜的，你要信我。”
“我不委屈，你留下来。”
顾朗死死拽住成风的袖子，不让他往楼上去。
“我会保护好你的，求你留下来。”
“你说什么，留下来？”
成风看着顾朗的脸，见他满脸的茫然与错愕，似乎全然不知自己究竟为何生气，便不由得感到好笑。成风愈发感到顾朗这个人是这般不可理喻，他似乎丝毫不懂人之常情，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他人的怒意。
那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来招惹他？难道还期盼着他会对他玩弄别人感情的行为进行宽恕？
真是可笑至极。
“说真的，你不欠我什么，顾总，”成风下了两节楼梯，站到顾朗的面前，伸手去拍泪痕满面的青年人的脸颊，“你高高在上，我不过就是你的玩物之一。”
“是你包了我作情儿，花钱买了我的好感，又翻脸不认人地和我在这世界上最恨的人一块儿来恶心我。”
“你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在骗我，现在才谈真情实感，是不是太晚了点？”
成风顺势捏住顾朗的下巴，将他整个人往上拽了一把，他没有顾及手上的劲道，似乎是将对方掐疼了，可此时他正在气头上，也没法计较这么多，便依旧发狠地说了下去：
“既然你无情，又何必责怪我无义？”
“不是的，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用不着假惺惺地和我讲话。”
“成风，你别这样，我害怕。”
顾朗的眼眶再次变红，但这次，他却并没有哭出来，聪敏的青年知道这样会引得对方的厌恶，便强行忍住，没让眼泪滑落出来。
“你还知道害怕。”
成风看着顾朗努力忍住不哭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刚才在祁家，就是眼前这个哭得满脸泪痕的青年从自己的手中夺下短刀，并冷着脸若无其事地忽视了他。
那个时候的成风，才是真正的被吓到四肢发软。
无名的恶意与构陷如蟒蛇般将他缠绕，绝望的感觉几乎要让人窒息——
他怀疑了那么久、又尝试着去接受的人，终究是站到了他的对立面，或许他真的应该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断，从根源上断绝两人的孽缘。
“打我也可以，如果你能消气。”
顾朗试探着用双手握住成风的手，青年的双手都冷得像冬日间的冰凌，他渴望获得温暖，却发现面前的人也像他一样寒冷。
“顾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成风听到面前的人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不由得登时撤出手来，难以置信地怒视着顾朗。
他知道这种话只不过是诱导他犯错的戏码，顾朗那么聪明，必定有无数的方法来操纵自己的行为。已经吃过许多亏的成风，此时再不愿意被他人所控。
“我不会打你的，你别再动那种歪心思！”
“总之你不要走，”顾朗试图再去抓住成风，却被厌烦至极的青年用力地甩到一旁，“我能为你处理好这一切。”
“我爱你，请你务必要相信我”
“不必了，”成风不愿再看顾朗的脸，他狠下心，转身上楼，不再去与顾朗纠缠，“我们已经聊得够多，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顾朗，你要是真的爱我，又为什么连‘你是谁’都不肯告诉我？”
这是成风在彻底离开前，留给顾朗的最后的话。
在房门关上的刹那，无尽的黑暗包裹住了成风，痛苦宛如潮水般将他的意志尽数打湿，他再也没办法逞强，面对
明琪的房间就在不到三米远的地方，成风缓缓地倚着门滑落，最终瘫坐在家门口，他将后脑勺抵在老旧的木门上，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
四下静悄悄，就连妹妹明琪的啜泣声也因蒙在被子中而变得弱了许多。
但成风根本就不敢哭。
他担心自己一哭，就会彻底失去对情绪的控制，就会变得歇斯底里、甚至做出过激的举动。
他是这个家中最大的人。他必须坚强，必须顶天立地撑起这个家，必须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家人。
可是，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一切漂亮地处置好？
——你们能告诉我答案吗？
成风不由得抬头，他看着父亲母亲挂在墙上的遗像，相片中的人儿恬静地微笑着，展现出的温柔与慈爱比以往更甚。
可在此时的成风看来，平日间总会勾起无限美好回忆的相片似乎也变成了原罪，他再也绷不住泪水，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不敢放肆地低声呜咽起来——
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妹妹受到欺负，就本以为值得托付的恋人也要在背后捅他一刀。
早在五年前，成风就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可现在，他毫不容易
成风原本以为，顾朗会是治愈他伤痛的良药，但他彻底地错了——
他不是良药，而是计量斟酌的砒/霜。
他所感受到的幸福不过是由无数谎言架构出的梦幻泡影，是充满戏谑意味的荒诞剧与嘲弄。
可以了。成风知道自己必须到此为止。
他根本没有时间为自己的失恋感到悲伤，更没有时间为被人戏耍而满腔愤怒。
他必须作出决定——是予以反击、还是就此逃到更远的地方？
距离天亮还有大概两个小时，成风看着墙上的挂钟，计算着妹妹究竟有多久没有进过食物，他擦干脸颊上的泪水，对着空气咧出一个满是苦涩的笑容，在心中为自己说了些鼓励的话。
他知道，就算自己再怎样难过，也必须打起精神来面对这一切。现在他只不过是想再休息那么一小会，哪怕是五分钟也好。
成风固执地自我安慰着：只要时间一到，他就能彻底地满血复活，就能鼓起面对一切的勇气。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是某人拖着腿一阶阶上楼的声音。
成风知道那是顾朗——这栋老旧的居民楼里几乎都是上了年岁的老年人，不时来访的客人中，只有顾朗才会穿着声音如此清脆的皮鞋。
也只有他，会在此时此刻不合时宜地来到他家门前。
“成风，”顾朗的嗓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因为哭得太久而有些颤抖，“我知道你在。”
“我只是来陪你一会，等到天亮我就离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伴随着铁质防盗门传来的响动，顾朗好像是靠着防盗门坐在了楼道的水泥地上，像他承诺的那样，他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响动，只是静静地坐在成家的门前，好似化作了一座无声的石像。
“你休息吧，成风，哪怕倚着门睡觉也好。”
顾朗的声音再度变得哽噎，他似乎十分心疼，却又不知道如何劝说。
“别担心，我不睡，就在这陪着你。”
“一定会准时叫醒你的。”
作者有话说第70章 门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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