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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万万人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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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倒也听不出怒意。
但白芷就是觉得怕,立即松开了抓着他胳膊的手。
正要直起腰道谢,头发却忽地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不愿出更多的丑,白芷也没仔细看,揪着那一团乱发一扯。
头发扯了出来,但是,好像也扯掉了个什么东西。
在手心里,小小的一颗,凉凉的,硬硬的。
好像,是袖扣。
反应过来,白芷心口猛地一跳,怕他找自己算账,忙把手背到身后。
这样心虚,根本不敢看他:“谢谢您帮我。”
傅玄西微侧过身看她,带几分漫不经心:“怎么谢?”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白芷以为,要么懒得搭理她,要么发现了袖扣被她扯掉质问她,要么说声不用谢。
这样的走向,她没想过。
实在很为难,她咬了下唇:“您……”
“商人从不做没报酬的事情。”他说着,下巴朝着她左手腕间茉莉手串轻点:“就用这个做报酬。”
“啊?”白芷诧异地抬头。
傅玄西垂眼,盯着她看了两秒:“没听懂?”
“没……不是。”白芷低头,轻呼一口气,伸出那只戴了茉莉手串的左手,“给您。”
背在身后的右手将那枚袖扣握得更紧,手心甚至出了层汗。
夜色总能很好地掩饰一些东西,何况她还低着头。
她想他应该没发现她眼底里的闪烁和忐忑。
“呵。”傅玄西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很轻地笑了声。
白芷被他笑得有些心慌。
手心在冷的夜里泛出一点热热的潮湿,悬在空中的左手微微颤抖。
“要我自己拿?”他还是那副散漫的调子,“你倒是大胆。”
白芷心头一颤,有些犹豫要不要自己取给他,就见他伸了手过来。
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点温热,不经心地碰触到她的腕间肌肤。
霎时间,一股酥酥麻麻的痒从那一点逐渐晕开。
白芷忍不住弯弯手指。
那是一个需要两只手才能解开的铁线扣,一头绞成圈,一头做成弯钩。
但他却懒得将另一只手也伸出来,耐心也一般,在解了半晌无果后,耐心尽失,一把将她的手扣住。
白芷呼吸一滞,喉咙变得异常干涩,就像濒临死亡的鱼。
她低头,看着他带着体温的大拇指按住凉凉的铁丝扣子一侧压在她跳动的脉搏上。
食指顶着铁线扣的一端,滑过腕间的肌肤朝另一边推。
茉莉手串在她腕间松散滑落,带一点挠人的痒。
他的食指戴着一枚戒指,在她脉搏处轻轻地,像是不经意地挠了一下。
白芷头皮一麻,迅速收回了手。
似乎,又听见他轻笑了声。
白芷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再抬头,那人已经迈着一双修长的腿离开,只留给她一道潇洒的背影。
一如,七年前。
他也是这样,白衬衫黑裤子,潇洒地在她注视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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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半,白芷洗过澡,坐在桌前看着那枚袖扣发呆。
这是一枚白玉制成的茉莉袖扣,花瓣做得很精致,甚至连细微的纹路都有精心刻画。
握在手里,有种温润的质感。
她就这么下巴垫在交叠着的双手上趴着,一错不错地看着。
室友们在聊些什么八卦,她并不关心。
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这么大胆,当着他的面藏了他的东西。
他到最后也没问她要,到底是没注意,还是不在意?
白芷默默看了会儿,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以前装月饼的铁盒,找了一块蓝白色手帕把袖扣包好放进去。
目光落在铁盒子里的笔记本上。
这是一个很有些年头的笔记本,是她高二那年的校运会上三千米长跑亚军得到的奖金买的。
封皮上印着她家乡春塘古镇的景色,是小清河跟春塘相馆前面的那座小海棠桥。
白芷小心翼翼地打开笔记本的封面,扉页里贴着一张很英俊的少年的照片。
少年慵懒地倚在廊檐下,看向前方的小海棠桥,嘴角隐约有一抹浅笑。
那是,二十岁的傅玄西。
当时他游历江南,在春塘相馆留下了这张照片。
过了塑封,七年了,一点都没褪色。
白芷伸出纤细白皙的食指轻轻在上面拂动,凉凉的。
回想起就在几个小时前那只在她腕间轻触的手的温度,脸上还有些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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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下,不等她拿起来看,又接连震动两下。
是陈冉。
【你今天还在会所打人了?】
【我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得罪里面的人?】
【你知不知道你打的人是谁!】
一连三条微信消息,不是问号就是感叹号结尾,足以证明她此刻有多愤怒。
白芷和她道歉:【对不起,冉姐,但是他真的很过分,如果不是——】
还没打完字发消息出去,陈冉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白芷拿着手机往宿舍大阳台去接听:“冉姐。”
“阿芷!”陈冉的语气一听就很激动,“在车上我不是跟你讲了那么多,你怎么一点也没听进去?”
手机里陈冉妙语连珠,白芷都没能插一句话。
等到陈冉终于停下,她才开口:“对不起冉姐,我很抱歉,但是他真的很过分。”
陈冉冷笑了声:“你知道你打的谁?新宇科技副总,人家多金尊玉贵!尽管今天你被人帮了,但你不怕别人秋后找你算账?”
白芷抿了抿唇,小声解释:“我就拿竹篮拍了他一下,踩了他一脚。”
至于后面,那两个男人把他带下去做了什么,她不清楚。
难道也要算在她身上?
白芷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确实要算在她身上。
也不知,傅玄西是干什么的。
那个叫程鞍的男人,不敢惹她,但肯定是敢对她做什么的。
“哪怕你只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呢?那人家就要找你麻烦,你有脾气?”
白芷手指抓着铁栏杆,生了锈,手感很粗糙。
她无聊地收回手,闻到了难闻的铁锈味。
莫名有些委屈:“那这样说的话,就算我什么也没干,他也能找我麻烦。”
陈冉被噎了下,好半晌:“算了,懒得管你,还去吗?我建议还是去。”
秋夜风凉,吹得黑色长发快而乱地撩动着脸颊。
刹那间,白芷想起那只手在她腕间取茉莉手串时的触感。
一点痒,轻而撩人,像他指尖一样,到最后泛着一点凉。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应该都不会只去一次大雾。
也许,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更何况,去了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他。
白芷轻呼一口气,点头答应:“去。”
见她答应,陈冉很开心:“这才对,别再犯傻了啊,之前不都教过你,好好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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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三个室友都已经上床休息了。
白芷将手机放到床上,正要往床上爬,刚脱了鞋子,就听郑淼淼打电话:“那你明天不接我吗?不嘛,我就要你接我。”
“哼,那我不去了。”
“你就会欺负我,好吧,那明天大雾见咯。”
白芷顿了下,爬上床,朝郑淼淼那边看了眼,恰好被郑淼淼看见,瞪她:“看什么看?”
“谁看你了。”白芷收回视线,“发呆呢。”
郑淼淼是寝室里唯一的千金大小姐,平时最爱在宿舍里吹嘘她小表叔多么厉害。
白芷从来不捧场,因为这大小姐不知为什么看她不顺眼,一直对她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很多时候她懒得计较,有时候就回怼两句。
郑淼淼哼了声,转回头去:“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
白芷懒得再搭理她,躺下盖着被子打开百度搜索大雾。
也不知道,他是大雾的老板还是尊贵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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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白芷按时出发去大雾上班。
出了半下午太阳,路旁银杏簌簌响着,在地上碎成斑驳光影。
白芷心里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没怎么看路,绕过一个转角,差点踢到人。
吓得她后退半步,正要道歉,低头一看,居然是郑淼淼坐在地上哭。
犹豫了下,还是蹲下关心她:“你怎么了?”
郑淼淼从膝盖上抬头一看是她,哭声止住了一半,飞快地用手抹了抹泪:“关你什么事,看我笑话很开心?”
莫名其妙。
白芷起身离开:“那你慢慢哭吧。”
“喂!”郑淼淼在她背后大喊,见她不停,声音提高,“白芷!我叫你呢!”
她停下,转过身,语气平静:“有事?”
“你很拽吗,凭什么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啊!”郑淼淼一边擦着泪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最讨厌你这种假清高的样子!”
她骂完,羞愤难当地跑开。
白芷好端端地站在那儿,被她擦肩而过撞得一个趔趄,往台阶那边歪了下,没站稳,摔下去还撞到个人。
是个老奶奶,猝不及防地被她这么一撞,一屁股摔坐到地上。
“哎哟要摔死我老婆子了!痛啊……”老奶奶握着拐杖坐地上拍腿哀嚎,看着很严重。
白芷顾不上自己擦破的掌心,慌忙去扶她:“对不起对不起!还能起来吗,我送您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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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是最近的一家医院,就在市中心。
外面已经黑夜降临,里头却是一片灯火辉煌,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白芷在外面大厅等老奶奶拍片子,没椅子坐,她直接靠墙坐在地上,打电话和陈冉求助——
没医药费。
旁边电梯上下来一行人,一道男声笑着调侃:“笑死我了,那家伙还自称车神呢,给自己弄医院来了。”
白芷打着电话没听见,怕吵嚷,俯身下去,埋在膝盖里,试图能将电话里陈冉的声音听清些。
傅玄西立在扶手电梯上,视线往下。
莫名地,被蹲在地上的女生吸引。
像昨晚的那个、随口喊哥哥的。
她没扎头发,这样埋在膝盖里的时候,头发往两边滑落,露出一截跟乌黑头发形成鲜明色差的雪白天鹅颈。
一旁的沈思言说完话没得到回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西哥?”
白芷伸手从额前将头发往后抓了下,困顿地仰头:“先借我一千块吧,我也不知道够——”
剩下两字还没说完,一下撞进那双乌黑的眸子里。
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握着手机的手从耳边无意识地下滑,有些呆滞地看着对面电梯上望着她的人。
他在最后一层电梯上站着,还是白衣黑裤的打扮,目光依旧是漫不经心。
电梯缓缓下行,医生护士和家属推着一抬病床从她面前快速穿过,有人在喊:“快!还来得及!”
那瞬间。
就那一瞬间,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又虚幻,只剩下他一个人清晰而立体,跟她遥遥相望。
短暂的心跳失衡。
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重新闯进鼻子里,耳旁的喧嚣归位,眼前的世界重新归于忙碌的动态。
电话那端的陈冉急了,声音比刚刚拔高了不知几个度:“一千块还不够是吧?”
白芷心头一跳,慌忙要去挂断电话,手指一抖,不小心按到了免提。
陈冉的声音顿时平地惊雷似的响彻这片大厅——
“阿芷!你到底把人撞成什么样子,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