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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吴郡城内,家家灯火。一处四方小院里,两个少年并排坐在廊下阶上,细数天上星宿,脚边一只长毛的哈巴狗趴在脚边,昏昏欲睡。

      “那是南方七星。”阮卿指着,洁白的手指撒着淡淡的光辉,“轸、翼、张、星、柳、鬼、井。”

      天上星子不过零星几颗,孙权顺着阮卿所指,只对上几处,“哪里还有先生说的大半权都未曾看见。”

      “有的。”阮卿说,“大约是被乌云遮住了,星位会随季节转换,却不会消失。”

      “先生还懂天象啊。”孙权注视着阮卿清寡的眉目,愈发觉得对方如未知的宝藏,藏着多少令人赞叹的才能。

      阮卿怔了下,避开孙权灼灼的目光,又看向天空,轻声道,“轸翼之间,主荆州之地处,有紫气。”

      古时称紫气为帝王气,孙权听到这震惊的看着阮卿,阮卿却道,“却四处游窜,无主位。不会成大事的。”

      “那先生看江东如何?”孙权又问。

      阮卿摇头,冲孙权浅浅笑着,食指竖起抵至唇边,“不可说。”虽说不说,但眼中却有着舒缓的笑意,看着让人不自觉心安。

      不说,但可意会。孙权会然一笑,“谢先生相告。”

      “卿哪里说了?”阮卿装傻起来。

      孙权扬眉,漂亮如宝石般的眼珠微微一转,神情带着少年的俏皮,“先生不说,权自知道。”

      在微光的映射下,孙权那双泛着碧色的眼清明透彻,美的简直不像话。这世间总有奇景,不为繁衍,只为一瞥惊鸿,装点人间。

      阮卿忽然很想摸一摸,这双上天赐予的眼眸是不是和记忆里的少年郎那一双黑的发亮,却藏着柔光的眼睛一样。

      大约是今夜太过宁静使人不自觉放松,又大约是因为屋里那碳火烧的太旺,使在廊下坐着的他都觉到暖意不自觉疲倦。等他回过神时,那话已经说出了,孙权正怔然看着他。

      “抱歉……”这话太唐突了,他正要道歉,却听孙权愉悦道,“好。”

      这回轮到阮卿愣住了。

      见阮卿如此,孙权又笑了,那双眼睛透过眼睑,泛着奇异的光亮,“先生不想摸了?”

      阮卿如被蛊惑到,一手撑着身下石头,探过身去,右手轻轻叩到少年的眼角。

      被少年注视,他竟觉得少年色彩浓郁的眼瞳透着深情。如西方最浪漫的诗人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女郎。

      阮卿的手指柔软又微凉,游走在眼眶眉峰间带起酥酥的痒意。淡淡的檀香萦绕鼻尖,让孙权觉得自己心口如烧起一团火,向他的四肢劫掠而去,燃的他喉头发紧发涩,让他忍不住靠近这清凉的温度,让人心静的气息。

      触手是男人特有的温热硬朗,让人心神荡漾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阮卿被这侵略的气息惊醒,只见对方离自己极近,他都能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甚至只要嘟下嘴,便可唇瓣相碰。

      抿着嘴咽了下唾沫,阮卿唤了声公子,不知是在叫故人,还是在叫眼前的人。

      “权已有字了。”孙权和煦的声音中带着丝沙哑,如清酒多了几分醇厚,让人沉沦,“相识许久,先生还同权如此生分么?”

      “公子。”阮卿没有分辨,只是似叹息般又叫了一声,眼中如有万千光芒落于尘埃,迅速黯淡下去。

      他推开了孙权。

      眼前的少年字仲谋,而属于他的少年公子却字子修。

      他承认,他贪恋孙权对他的好,也努力对孙权表达着自己的善意,想要将之前的遗憾与辜负补偿在眼前这人身上。

      只要叫一声‘公子’他就能骗自己继续与孙权亲近下去。

      他清楚孙权不是曹昂,却舍不得放手。

      许是阮卿周身的气压太过低沉,孙权眼中闪过慌乱,还有失落,他牵强笑起,“先生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你能不能不要用欲说还休的眼神看着我!’阮卿心想着,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崩溃抓狂,‘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让着我你若是对我坏一点,我也不至于愧疚到现在。

      你看,多好笑,你在的时候我对你关注最少,你走了,我倒时时刻刻都能想起你。子修,你说人是不是都有贱性’

      “二公子……”阮卿嘴里发苦,他闭上眼睛,轻声道,“夜深了,去睡吧。”

      ——
      过了十五,沐修结束,人们又开始工作。

      如今气候回温,春风沙暖这时节正是出兵的好时候。曹操在北方怼袁绍怼的的开心。孙策这隔着徐州打不过去,又忍了多半年,便将目光打到了黄祖的头上。

      一则,北方内务纷杂一时难以取进。

      二则荆州是个好地方,又与孙策的扬州紧挨着,若取下荆州,便可直攻益州,如此便与曹操二分天下,并为以后进攻中原做以准备。

      三则,孙策与黄祖有杀父之仇。

      过了年,孙策要着手准备攻取江夏之事,哪知这事还没安排,南边便报会稽郡有严白虎与祖朗的余党联合山越叛乱。

      攘外必先安内。孙策遂召周瑜前来,点大军出征,阮卿亦随列,留张昭,孙权守吴郡。

      接到通知的阮卿嘴里应着好,心里却在mmp。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老板们总喜欢让他拿着一份工资打着两份工,他就一搞文书的从事而已,为什么还有他的事?

      阮卿十分排斥出征,一路条件艰辛就算了,他在可是北方人,吭的跑山越去会水土不服哒。

      这时的他自然不知道孙策恨不得把他挂裤腰带上时时带着的恐怖心思。

      山越实乃东吴的心腹大患。山越之地深险,山越之人更分散广布,而且喜欢给孙家找事情。历史上孙策活着的时候就打,孙权当政的时候又花了几十年才把山越之人与东吴等地融合,大大促进了当时江南的兵力与经济。

      晚间安营扎寨大帐里孙策与周瑜,黄盖等心腹分析局势。阮卿吃饱了没事干,出去溜圈去,手里没牵着狗让他着实不习惯。

      这次严白虎余党费栈趁孙策病重,鼓动山越人造反,其势之大,已攻下会稽、山阴,余姚,诸暨,郯县,如今半个会稽郡已落入敌手。

      孙策这人咋说呢,他可能因为父亲与自己被士族瞧不起过,所以现在有点瞧不上士族,反正他到了扬州对士族就没好脸色过,重用的都是流亡北士,宗亲,泗淮将领。这次费栈能如此迅速干下半个会稽郡和士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阮卿初见时说的不错,孙策去年要是敢捅曹操一阴刀,他地盘上那些人敢在他前脚刚出去后脚就踹窝子。

      孙策这毛病,身为死党的周瑜肯定劝过,连发小都搞不定,他这个半路来投的指定更不行。对此他决定不做表态,江东这么多能臣呢,又不却他一个。

      阮卿心里明白,孙策防他,他又何尝真的想给孙策卖命?曹操一定不会有如此打压士族的行径,若有,也让郭嘉荀彧劝回来了,若劝不回来,他也会以死相谏,‘武死战,文死谏’这是他作为主簿的责任。

      这少年霸主在他心里到底和曹操不一样。

      入了吴郡会稽交接的地界,这里有地名钱塘已入敌手。

      孙策离城池三十里处下寨。

      阮卿觉得自己跟来就是走过场的,出谋划策有周瑜等人,打仗也有将军们,所以他来到底是干嘛的?

      刚扎营的第一天傍晚。

      今天造饭早了些,吃完没多久营里便各处调兵遣将。他站在帐门口看着忙碌的众人,觉自己就如局外人一般。士兵过来传话,说孙策找他。

      呦吼,他以为孙策忘他这个人了。

      到了大帐,里面灯火通明,只有孙策一人。

      “吴侯。”他照旧行礼。

      孙策红色衣袍,金色盔甲,愈发衬的风姿俊朗,他盘腿坐在席上,手肘撑案,手掌支着下巴,姿态懒散,笑着开口,“慕尔这几日可无聊透了吧。”

      “……”老板问你无聊不,应该怎么回答?送命题呀这是!

      阮卿还在思量着怎么回答时,孙策却已笑着坐了下来敲敲案几,“过来陪策下盘棋。”

      “……”

      阮卿看了看这张在行军打仗也被孙策带着的棋盘,有一瞬间默然。然后心里爆出一句,“艹!”

      说好的孙策这人性情乖戾,为什么他会带这么无聊费脑子的东西

      “扫吴侯兴致,卿不会。”真对不起,堂堂大魏主簿,跟在曹操身边九年,他连琴都学会了,就是没学会棋。

      不怪他,曹操知道他脑子不够使,也不过分难为他,一般下棋这等消磨时间的事都是和郭嘉一起干的。

      “不过随便手谈一局而已,慕尔不必拘束。”孙策只当这是文人那酸了吧唧的谦逊。明明口里不会,下手比谁都狠。

      “吴侯,卿真不会。”阮卿有些无奈。这人咋就不信呢。

      孙策挑眉,有些吃惊,毕竟像他这个一天打打杀杀不爱学习的人都会下两手棋,阮卿这种一看就文文弱弱的文士竟然不会下,着实……咳,这该死的优越。

      “咳……”孙策强压住嘴角的笑意,正色说道,“慕尔不会,策教你便是。”

      我特么真不想学。阮卿面无表情的坐到孙策对面,强压住将棋盘丢对方脸上的冲动。

      我明明是来……打酱油的好吧,孙策这种有事周瑜没事阮卿的情况看来他还是需要习惯呐。阮卿心里默默扶额。

      什么东西都是入手易,精通难。孙策给阮卿讲了讲规则二人便开始下棋了。

      然后孙策在常年被周瑜的压榨下终于尝试到了爽赢的滋味。

      阮卿着实是个臭棋篓子,下棋被人揪着鼻子跑,自己不敢乱动一步,逮住一个坑就死活往里跳,一点也看不出是人家给他挖的坑。经常被周瑜说做臭棋篓子的孙策终于也能尝到对手是臭棋篓子那暗爽又无趣的强者心态了。

      “吴侯赢了。”败了的阮卿没有丝毫表情,语气平淡的宛如在问你吃饭了没。

      “咱们在再弈一局。”孙策伸手去敛棋子。

      看着手速飞快的孙策,阮卿,“……”可以拒绝么……

      不好意思让孙策收拾自己用的棋子,阮卿伸手去敛自己用的黑棋。

      棋子被下的黑白相间,阮卿伸手一个个收着这边的棋子时,孙策也收完了自己这边往阮卿那进军。

      孙策常年习武,风吹日晒皮肤已是小麦色,手上布满常年拿兵器磨出的茧。阮卿则皮肤白皙,双手保养颇好。

      “……”两只手不经意的摩擦让阮卿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收着棋子。

      一触即分的温软让孙策有一瞬间呆愣。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周瑜的手也没生的这般好看。

      他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阮卿。

      所谓昼闲人寂,听数声鸟语悠扬,不觉耳根尽彻;夜静天高,看一片云光舒卷,顿令眼界俱空。

      一个人最容易叩视自己内心的时候是夜深无人时。

      如今已入夜,帐内寂静无声,孙策就这么看着阮卿,忽觉平时冷面冷语的小刺猬此时在灯火的浸润下垂眸敛着棋子,别添一番温婉。

      “吴侯?”

      只见阮卿抬头,面上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黝黑的眼珠中映着烛火,明亮灼人。鬓若鸦羽,眉若远黛,唇红齿白,虽是少年模样,却没有丝毫少年的锋芒毕露,纯良的好似一只幼兽。

      ‘若这人真为我所用该多好。’孙策心中惋惜,觉得自己手掌里那颗红痣在隐隐发烫,不断提醒二人之间的隔阂。

      “吴侯。”阮卿皱起了眉,孙策眨眨眼回过神来,暗暗握紧自己右手,笑着道,“何事?”

      “何故一直看卿?”阮卿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光滑的棋子相碰,发出让人舒适的声音。

      “策放才在想事情。”孙策不露半分异样,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猜先吧。”

      二人又下了不知多少盘,原本还有精神耐性的阮卿逐渐坚持不住,眼皮不停打架,就这般坚持了许久。

      对下棋丝毫没有兴趣的孙策难得来了兴致,思量片刻落下一子后便目光灼灼的看向阮卿,岂料对方手撑一侧脸颊,头似小鸡啄米,不断下移,却在即将磕到案几时又缩了回去,继续瞌睡。

      孙策觉得阮卿这样子有趣,也不叫醒他,自己双臂抱胸,唇角翘起,就这么看着。

      待一阵清风卷过门帘,吹进帐里,惹灯火摇曳,孙策这才回神,发觉自己呆看了阮卿有小半个时辰。这若是搁以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什么都不做的盯一个人这么久。

      但现在……孙策看着已经伏在案上沉沉睡去的阮卿,难得见这人眉目散去清寂,如软了盔甲的刺猬,露出软软的肚皮,卸下所有防备。让人心都在跟着发软。

      小刺猬似乎睡的并不好,眉头紧锁,似小刷子般的睫毛也在微微颤抖。

      孙策轻轻嗤笑一声,无奈摇摇头,似在感叹阮卿,又似在嘲讽自己。

      他起身正要将披风披在阮卿身上,岂料帐外喊声大起。

      于是他便见睡得正熟的小刺猬一激灵,眼都没睁开就去摸放在身侧的桃木剑。

      摸到剑后的小刺猬起身拔剑,目光带着凌厉看着帐外,丝毫没有一丝困意。
      身上仿佛立着并不存在的尖刺。

      这一系列动作让孙策怔怔,继而勾起嘴角,神情带着玩味。

      “别慌。”阮卿听孙策声音淡淡。

      他用因刚睡醒而通红的眼睛看向孙策,只见对方神色坦然,若闲庭信步,缓缓走至门前掀帘而出。

      阮卿自然觉出孙策是有打算了,也跟着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哭了,老师让我们临摹好大一张的绢本工笔画,这还不是专业课作业,专业课作业让我们课下画,还要上色T﹏T,可我们临摹的画也要课下赶作业。
    现在我和我舍友的对话
    舍友,“打游戏吗?”我,“去画室。”
    舍友,“出去玩吗?”我,“去画室。”
    舍友,“吃饭去吗?”我,“中午不回去了,晚上晚点回去。”
    我,“对了,我今天……”舍友,“去画室,给你留门。”
    我,“T﹏T……”
    再见吧再见吧,我以后再也不给阮卿安排这么多作业和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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