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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在路上(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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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不想和天斗士打交道。这群家伙何止是麻烦,每个见过他们的冥斗士都一致认为他们麻烦得要死要活。如果不是现在这个错综复杂的情况,我大概就直接绕道去,省得去和他们烦。要是为了吃个冰激凌还得听这群家伙念经,我还不如不吃冰激凌。毕竟听他们叨嗑完,就算吃到了冰激凌,也不觉得香了。
为什么我说天斗士麻烦得很呢?事实上,和他们打交道就是麻烦得很。通常时候我们都是一致派出米诺斯这个老鬼畜男子去和天斗士打交道的,虽然米诺斯鬼畜多年、不干人事(?),但巧舌如簧、打太极的功夫还是非常之高的。拉达两句话就卡在死胡同里的事情,他能聊活了【我们就不要提艾亚哥斯了,他去了就变成天界与冥界双方使者口角争执变肉搏的事故现场了】。
我没亲历过和天斗士打交道,但是我看缪的转播看了很多场。真的窒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谈判现场。
天斗士和冥斗士关系烂得一塌糊涂,这个其实历史原因比较久远。冥斗士呢,简单来说就是神明、半神与人类的混编队伍。虽然是杂牌军的开局,但所幸冥界主流还是实用主义出,那么多届圣战打下来,倒也没什么谁瞧不起谁的事。天斗士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天界的众神最直接的造物,是形似人类而非人类的特别种族,也是神理想中造物的种族——他们顺服、忠诚,一生只为侍奉神而存在。
他们被称为“天使”,是来自天的使徒、力量的容器、承载与彰显神威的车轮。就像他们的主人一样,天斗士对人类的恶感明显大于好感。对于一荣共荣制的冥王军来说,天斗士的行为就好比在冥界的雷点上蹦迪。
理论上从冥斗士的思维来说,你瞧不起XX,XX是我自神代以来一直并肩奋战的好兄弟,所以你这个行为就是瞧不起我,而冥斗士都是隶属并侍奉冥王陛下的,所以换句话说就是你在羞辱哈迪斯大人。
瞧不起谁都不可以瞧不起冥王陛下,冥界上至冥后、双子神,下至普通小阴差,无一不是哈迪斯厨。
这个逻辑其实很可怕,但实际上冥斗士根本不会这么一套操作想下来,通常上述思路完全是我们想挑事儿的时候找的借口。大家都是老疯子了,天斗士要是大大咧咧讲一套人类如何如何菜鸡,其他冥斗士基本上就在旁边给人类出身的冥斗士们加油鼓劲、大喊“打起来!打起来!!”。
基本上都是些看热闹从不嫌事大的没良心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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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打算燃多大的小宇宙,就慢悠悠的去看看。冥界和天界没什么太大的矛盾,就算有,也不能在圣战要开场的节骨眼上开打。是嫌雅典娜不够强、圣域不够给力,还是哈迪斯大人强得实在太寂寞,需要给他多找几个对手、搞个天界圣域双战线?
路上我就和阿弗尼尔讲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总之千万不要先动手。天斗士打我们算他理亏,到时候我们反击合情合理,就算把他打得自己主子都认不出了,人家也不好讲我什么。
到了那片刚刚还被月光照亮的草地上,先前试图挟持我与阿弗尼尔的车夫仰面倒在地上,那匹骝色的轻挽马立在一旁,用头轻轻地拱着自己的主人。
没有阴差来带领他,也没有灵魂徘徊在他的身体旁。
我不急着先和一旁紫色头发的天斗士打招呼,翻开生死簿的拓本、查证亡魂的去向是我的第一要务。
我翻开属于我的拓本,上面关于车夫的死因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啊,是这样吗?因为是自然死亡或者因看见了天使以至于受到过度惊吓而最后毙命 ,所以无法显示死因?
不是吧,并不是这样的。拓本确实在一般情况下并不会直接显示发生于未来时间的结果,毕竟“未来”本身瞬息万变,只能得出已经被命数女神阿南刻以及命运三女神所定出的最终结果——比如车夫于今夜死亡,但至于他究竟因何而死,生死簿并不会多谈,以防止有心人出于私情来改变某人的结局。但是一旦过了时间、被生死簿记录的人已经死去,他的死因必然会出现在生死簿的记录里。
除非,他的死另有原因,某些命运外、但不可拒的原因。
*
神到底是怎么看人类的呢?
在模糊的梦中,卡伊洛斯哭泣着与我分别之时,他是这样说的:“你竟将我放身于比蝼蚁更低级的身躯里、轮回在比灰尘更不值一提的俗世中以折辱我,我诅咒你,我的兄弟!终有一天,你要被我所取代,被万物所遗忘!”
从卡伊洛斯的视角来说,人不比蝼蚁高贵到哪里去,实际上都是些低级劣等到光是沾着都丢面子的东西。
同样也是梦中的事,哈迪斯对人类的表达和卡伊洛斯又有很多不同。相比于卡伊洛斯的轻蔑,哈迪斯更多的则是类似于透过人类进行的自我审视。人有着神的形,是他们以自己的姿态制作出来的造物,神有的七情六欲他们都有;他们所会犯的罪,也可能是神可能犯下的错误。
人是神的投影,亦是他们的孩子,就像被投影的、被模仿的神那样,他们也渐渐萌生出自己的主意,蹒跚着脚步、挣脱开父母的双手,想要向前迈去。
神到底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我不知道。
有些神为了这样的事而震怒,认为要处理掉忘记自己身份地位的人类;有些神则没有所谓,正如他们从未在意过那样;有些神为人类的自立感到欣慰,像看着孩子学会走路、奔跑的父母那样……
这个问题还是一个问号,圣战是用来回答这个问题的,结局只有在圣战落下帷幕之后才能教人知道。
最后一场圣战发生并结束于1986年,距离我出生的十四年前。人类向众神交了一份令他们满意的答卷,以至于没有更大的意外发生,而我也能平安在十四年后出生。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那是美满幸福的未来。
可是,我要怎样抵达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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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的尸体孤零零的躺在草地上,轻挽马还在一旁静静的吃着草,浑然不觉主人的死去,只当他是睡着了。
“您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我垂下眼,看着一旁裸露在外的岩石上残留的焦黑痕迹,阴差被处理掉了。他曾经站过的地方,只有一滩焦黑为他作证。
“冥界的近侍。”天斗士的男人在我向他搭话时才缓缓转动了一下眼珠,大概算是看了我一眼。
“阁下其实很清楚我要问什么,不是吗?”我无声的用目光垂在阴差曾经立足过的地方。我不想导致冥界与天界之间引发冲突,但是不顾湮灭一个凡人的灵魂,又击杀本应该引导灵魂前往冥界的阴差……这可实在太过头了,说是天界故意挑衅,也不为过。
“……如果是阴差的事,我很抱歉。”他是个轻慢的男人,但也是个足够机敏的人,那双锐利的红眼睛扫过我,又打量了一番在我身后的阿弗尼尔,随后就将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他对我与阿弗尼尔于冥界的地位与重要性差别有着很清楚的认知,尽管看着不像,但我的确是个管事的。
“伤及阴差,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的解释让我没法继续往下怪罪,倒不是显得我怀有私情,而是如果我继续纠缠下去,会显得冥界是在故意找茬、意在与天界爆发矛盾、引起争斗。“那位凡人冲撞了无意下界的阿尔忒弥斯大人,一旁的阴差似乎对结果有些异议想要阻拦,结果不幸……”
啊……这个事就很难办了。讲难听一点,我和这位天斗士都算冥界与天界两边养的狗,阿弗尼尔在天斗士那边看来应该原本是雅典娜的小玩具,但是吧……现在他勉强算我的狗。简单的来说,我和天斗士都是半斤八两的货色,两条狗是没什么资格叽叽歪歪上头主人的事的。
主人没让狗咬人,狗乱咬;那么丢面子的是主人,挨罚的是狗。
但现在这个问题是,阿尔忒弥斯是让天斗士处理车夫,阴差是因为挡在中间、惨遭不幸。其实阴差这个行为也比较僭越,阿尔忒弥斯没找哈迪斯大人的麻烦也是比较给脸了。人家那头都说“唉,不好意思。我家狗狗咬到你家吉娃娃了,我给你赔礼道歉啦”了,没有继续追究责任的意思。
那么道歉也道了,具体事宜归阿尔忒弥斯和哈迪斯大人两位自个儿商量。我这个二号狗就不要在这里搅和了,鬼知道我要是一搅和,万一把战线直接整成天界圣域两开花,圣战Happy Ending、人类平安无事的美好未来还要不要了?
至于车夫……
天界当年都讨论过把全人类按回娘胎、回炉重造了,他们还会在意一个人类车夫死不死、活不活、存不存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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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讨厌吧。”无论是遇到普通人横死,还是和天斗士扯皮,都麻烦死了。阿尔忒弥斯是离地球最近的女神,也是奉命监视地球的女神。现在不是隔墙有没有耳的问题,是人家插了个眼在头顶上的问题,我不能把真话讲给阿弗尼尔听。
阿弗尼尔其实挺辛苦的,保护人类的圣斗士看着自己的保护对象连灵魂都被一并消灭,还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发作。阴差虽然是被打死了,现在这会儿都从哈迪斯大人设在冥界的复活点里爬出来大声控诉天斗士不干人事了。
“我不去罗马了。”或许真就像替身使者之间存在引力,和我们这些侍奉神、有着远超常人力量的人类凑得太近,诅咒、厄运也会随之降临。一般的诅咒、普通的疫病对我们都没用,但不代表它们不会伤及我们所爱的、柔弱的人。当被神们怨恨得足够强烈的时候,或许只是一个擦身的交情,都可能陷与我们擦身而过之人于水火之中。
这才是我参加的第三次圣战,未来我还会参加更多,谁知道到时候纠集于我身上的诅咒会强烈到什么地步,光光是“我在这座城市里”这件事又会害死多少人。
“走吧,我们去撒丁王国。”我召唤出冥衣,张开自己的翅膀。“罗马的冰激凌虽然好吃,但我现在不想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