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蛔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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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柔挂断电话，母亲唠叨埋怨的声音似还未绝，在耳边回荡，嗡嗡作响。
要一声祝福，竟是如此困难。
“怎么搞的，现在就有孩子了？你们仪式都没办呢。”
“按照老人们的规矩，这挺个肚子嫁人也不是光彩的事。”
“他是不是故意的，这样好了，能省的都省，你就这么随随便便成他家的人了。”
“就这么把工作辞了，他还能养你一辈子？”
……
严柔叹气，她放弃工作，因为不喜见自己的丈夫精明算计的样子，却原来生活里处处是这样，人的一生，为何都要这么提防，计较着呢？
她不怪母亲，也许人生际遇，岁月消磨，等她到了母亲那个年龄的时候，亦是那般现实了吧。
理解，却抹不去难过，婚后，她和母亲的距离似乎变得遥远了，很多话，再不能肆无忌惮地倾诉。
能说什么？她居然只想反驳，只想护着那个人，有了孩子，真是件很奇妙的事情，那个人，从是自己的领导，莫名其妙变作男友，又迅速领证成了丈夫，甚至到自己不知不觉爱上他时，种种牵扯，都不及这一刻来得深刻，他，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最亲近的人。
隔着昏黄的灯光，光线投射下，那五官的线条本是清晰深刻，随着他抬眸冲她浅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变得柔和生动，眼中有着藏不住的喜悦，这抹笑意直晕染开她心底的苦涩。
“妈她很紧张是吗？长辈们唠叨几句也是善意的，要注意些什么，都记住了？”吴憾起身拉过严柔坐下，用指尖轻点了下她的眉间，“不可以皱眉头，不准嫌烦，我们呀，也都快是家长了，要是咱们孩子以后也嫌我们啰嗦怎么办？”
“你哪里会啰嗦？”严柔点头，靠在他怀里，无意识地用下巴蹭了下他的衣襟，把玩着他的睡衣扣子，带着几分委屈，果然，他习惯着拍她的背安抚，只是不知道，她其实是在替他委屈。“让你睡会儿就只顾看书，不睡觉也不和我说话。”
床头，是他随意搁了的书册，方才低头看得这么认真的，居然是孕妇手册，她不满地指出，“这是给我看的，你凑什么热闹。”
“想知道能为你做点什么，到头来就捧着本书反倒冷落了你。”吴憾叹气，不想在意那通电话，偏这个丫头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他总是让她为难，笑着用指尖揉捏了下她的脸，“嫁给我，柔柔可受苦了对吗？”
严柔看他皱眉，喜悦宠溺的目光中多了丝愧疚，他果然清楚的，明白再怎么努力，别人大多在意着他的“别有用心”，而忽略一切本就出自“真心”。
“辛苦什么？就是我太懒太粗心了，才没照顾好你。”严柔回头想着，又瞪吴憾，“都知道自己最近身体不太对劲了，居然还催着我出去玩儿，是觉得反正我靠不住，陪着你也就是碍事？”
“柔柔，你想秋后算账了？”吴憾合上眼，嘴边的笑意未淡去，“孕妇好像不宜动气。”
严柔拉了拉被子，不再烦他，所幸不是什么大病，但那些不适却始终未消去吧，晚上回来吴憾简单吃了几口饭菜，虽然吃了药就安分地在床上躺着休息，脸色却比白天又差了几分。
严柔坐在床边陪了他一会儿，以为他睡熟了便想起身去客厅倒杯水进来，怕他晚上难受的厉害又要吃药，却被人拉住，握紧了她的手不松开。
侧头，见吴憾眼眸微垂，显然倦意浓重，声线微哑，却透着固执，只唤了声，“柔柔。”
“嗯？”严柔不解，习惯被他握着，顺便替他暖暖手，“我出去倒杯水，一会儿就回来。”
这么说着，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简直就是在哄孩子，偏那人的神色还真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只会叫你的名字，不会错拉别人的手。”吴憾虽牵出笑意，微皱起眉却泄露出了几分不满。
“萝卜。”严柔咯咯笑出了声，“你不会在吃董事长的醋吧？人家发着高烧，神志不清的，又不是故意的。”
“你也由他握着不放。”吴憾闭目，睫毛稍上，投下阴影，牵出脸颊一抹淡红。
“他挺可怜的，病成那样，还惦记着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严柔下午陪吴憾一起去看望了苏崎川，本以为已经好转了许多，谁知醒来没多久就高烧不退，唇上起泡破了，结痂，人已完全瘦得脱了形，严柔靠近，他竟立刻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哪里有多大力气，严柔偏就不忍心挣开，只听他嘴里不断念叨着某个名字，语调沉得凄然“要是那个女子是他喜欢的人，知道他变成现在这样，一定会很心疼吧。”
“你怎么就知道有这么个女子，怕是烧糊涂了随口喊着什么，柔柔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吴憾好笑，虽不关心苏崎川的私事，但花边新闻众多，他自是有所耳闻，会有那样一个人令那人牵挂？吴憾不敢想象。
知道严柔的八卦精神，也懂她心软，但当时心中升腾出的酸涩倒是不假，吴憾握紧了严柔的手，对自己此刻的别扭亦很无奈。
“萍萍，萍萍，显然是女孩子的名字啊。”严柔只差没冲他翻白眼了，这人果然麻木得可以，要是娉儿在，一定感叹是著名煽情桥段现实上演了，萍萍，连名字都这么言情。
严柔想着，有所顿悟般睁眼看向吴憾，透着几分不可思议，“萍萍，娉娉，难道苏崎川认识娉儿？”
之前严柔心系着吴憾的病情，竟未在意，第一个通知他们苏崎川醒来的人，竟会是龚娉。
想着，严柔皱眉，嘀咕了一句，“不合适，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吴憾听了，只是笑，笑意里却掩着丝沉重无奈，并不明显，严柔此刻却都看在了眼里，将手探入被子里，果然处及他的手按在了胃部，挪开后小心揉按起来，此番动作再熟稔不过，犹记得初遇那会儿，自己的羞涩惶恐，终究看开，“是我想太多了。”
吴憾未出声，只是揽她入怀，轻拍着她的背，轻重频率都是她最习惯的，直看着怀里的人闭目睡熟，眉眼舒展开，那点弯弯弧度，都是再熟悉不过的。
他亦看出了端倪，若是从前，他也会觉得不合适，只是现在才想通透了，不合适又如何？
当初看着这丫头心心念念记挂着她的青梅竹马，满世界寻着小猪式样的物件，他知道不合适，就远远看着，在网上同她聊天，却忍不住逗她，收着那把勺子迟迟不愿给她，原来从不曾断了贪念。
破釜沉舟，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勇气靠近，甚至直接去了她家，换来的终究是她父母冷声一句“不合适”及她一脸淡然无措，疼痛抵不过那点贪念，上救护车前已痛的快要失去意识，他却还是向她伸手。
见到朱云染，那个她依赖多年，却对她若即若离的人，曾经是那么替这傻丫头不值。可原来，那人是对她上心的，他看在眼里，一瞬间的念头竟是，这般单纯直率的人和傻丫头，并不会不合适。他虚长了那人几岁，城府果然深些，利用自己身体不适让她心软，吻上她的唇，他见她的眼角有泪滴滑落，他不肯放手，用这点贪念断了她多年的梦。
胃病这段时间严重了许多，是他自己多年放任不顾的结果。而这次，他却是害怕，终于是得逞了，这个傻丫头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了，幸福让他恍惚，她从来不知道，每夜就这么抱着她，他都觉得心虚，怕哪天他要为当初的强求付出代价。知道她有了孩子，自己却可能得了癌症，他想着他们结婚果然不合适，却要固执地保证“不会有事”。
不合适又如何，如果遇到那个怎么也无法放弃的人，是缘是劫，都是逃不开的。
叹气间，明明早就倦了，偏就睡不着。吴憾想着，苦笑不已，刚才说严柔八卦想太多了，原来自己比她更容易牵念，思虑重重。
“难受？”严柔在他怀里稍动了下，惊醒过来，抬头打量他的脸色，一脸忧虑。“我怎么老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睡着了。”
“有宝宝了会比较容易犯困，不是我们小猪懒。”理了理她的头发，不知怎的，用了这个许久不被提及的绰号。
严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心中却已连一点敏感在意都没有了，侧头吻了下他的唇，一点凉意让她在意，“我始终不能理解，我们萝卜怎么就这么别扭，要想的事情怎么会有那么多，可最近，我好像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打量一下，啧啧，就知道你在别扭什么了，以后可别想糊弄我。”
打电话给父母的同时，严柔自然也给吴憾的父母去了电话，打了两通却没人接听，吴憾说两人可能外出散步去了，记着要打，不想迷迷糊糊就睡到了早上。
严柔一早起来连忙又播了通电话过去，很快被接起。
“柔柔啊，最近过得好么，萝卜没欺负你吧。”是吴憾父亲接得电话，声音微哑，语气却是轻快。
“有。”严柔挑眉看一旁的人，急急告状，却见吴憾缓缓摇头，这人，果然还是怕父母担心。
“呵呵……我家儿媳妇就是可爱，说话软绵绵，老头子活这么久，终于盼来个会向我撒娇的好孩子了。”电话那头，公公明明是在替儿子打圆场，却听得严柔也是高兴，她一直觉得吴憾的父亲很像自己过世的外公，当初一见就忍不住撒娇，真不明白那么豁达亲切的一对夫妻，怎么就生了吴憾这么个儿子。
“爸，你可要好好管管萝卜，不然受他的影响，过些时候您的孙子或是孙女生出来，像他一样不可爱，您要失望了。”严柔拉过吴憾的手，微微暖，满意地玩着他的手指，继续说着电话，公公婆婆该是高兴坏了吧。
“像萝卜那还有什么好玩儿的，不过咱们萝卜小时候还是……媳妇儿，这么说你有了？”电话那头的嗓门微高了几分，激动得竟呛得咳嗽了几声。
“这老头子，也太激动了，快喝口水顺顺气。”电话那头传来吴憾母亲埋怨的声音，待咳嗽声止了，才接了电话，“喂，柔柔啊，几个月了？有没有难受？”
“还好。”严柔应了，听到得是纯粹的喜悦，终是满足，“还不到两个月，反应不大。”
“家里什么事都让萝卜做，千万别下水，别着凉……”老人果然啰嗦地嘀咕起来，她突然想到了吴憾的心结，这倒是个好机会，“吴憾那么忙，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呢，要不妈你们搬来很我们一起住好么？”
“这……我们在小地方住惯了。”电话那头却是迟疑。
严柔把电话递给吴憾，示意他也说两句，见吴憾眼中已起了些水色，接着电话，却只开口叫了声，“妈。”
“萝卜，爸妈就不过来了，你能照顾好媳妇的对吧，有了孩子得抓紧把仪式办了，不然柔柔失了面子，该受委屈了，亲家那边也不好交代。”听到母亲再次婉拒，吴憾心中一沉，终究是难过，但想着自己最近胃病犯得厉害，也怕他们见了担忧，想是等严柔月份大些，他们终究会不放心，到时再要他们搬来也不迟，就没有坚持。
“两边都得办呢，家里这里你们就不用操心，妈替你们张罗，到时人过来就好……先把结婚照拍了寄来让爸妈看看。”
严柔在一旁听见婆婆催促婚礼的事，自己父母这边的确也着急了，可想着吴憾的身体状况，又不忍心再多件事让他操心，昨天才没提这事。
“好。”吴憾应着挂了电话，看向严柔，却见她不住的摇头。
“糟糕，我又答应的太随便仓促了。”想着自己求婚那会儿的乌龙事，吴憾抚额。
“才不是因为这个，医生说要多休息，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好些的，吴憾你的胃病还是挺严重的，怎么一点病人的自觉都没有，公司的事你是放不下的，哪还有精力办婚礼，要不等生了宝宝，董事长也好些的时候再办？”严柔想到前些天，他胃痛得几乎动弹不得，又是心疼，婚礼，哪里少得了应酬，他现在的状况，又怎么经得起。
“要不先把结婚照拍了，不然这小家伙出来，我们拍照带上他还是不带？怎么都有些别扭。”吴憾想着，作为丈夫，他终究是亏欠了严柔，“如果我辞职，我们该是办好婚礼，渡完蜜月了，也就不会如此匆忙。”
“宝宝，你爸嫌弃你。”严柔拧起眉头，故作哀伤地低头冲肚子说着，惹得吴憾也只是笑，再多顾虑也能淡去。
“婚礼，蜜月都是为了让我幸福快乐不是吗？这些哪有萝卜你塞给我小萝卜来得实在？”严柔抬眸看他时，笑意满满，目光清亮，“我很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蛔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