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凤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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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憾急急用铲子将锅子里的蛋饼翻了个面，看着饼上黑焦的斑点很是无奈，小心铺匀了打好的蛋汁，随着热气，那点焦黑痕迹被掩盖，凝固的蛋液被烘烤熟了，金黄透着香。
俯身取盘子，看见某人随意塞在柜子边的养胃食谱也是动容，她对他的好，点点滴滴，他自认为懂得，却原来，并没有珍惜。
“萝卜！”严柔低呼了声，上前扶住了吴憾的手臂，细细打量他的脸色，紧张得心口处都被牵疼。“你什么时候起来的？不好好躺着瞎忙乎什么？”
“闻闻香不香？”吴憾见她就这么小心扶着自己不放，拉过她的手向桌边走去，“睡不着，想着你还没尝过我拿手的鸡蛋饼呢，很多年没做，有些手生了。”
“胃里还是很难受？”严柔硬推他坐下，低声愧疚地说着，“对不起，我睡着了。”
“傻瓜，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还没戴上那顶帽子，你已经把我当熊猫供着了？”吴憾拉她入怀，熟悉的清香和温暖都让他安心，“不难受，看来前两天胃痛是因为整天抱不到柔柔才闹腾的，昨天你在，很快就好了，果然得的是怪毛病。”
“不要瞎说。”严柔皱眉，捂住了他的嘴，看着他眉眼微弯着，浅淡笑意透着丝丝温柔，爱意虽浓，但深入她心底的，却还是痛。“不要笑了。”
严柔咬了口微烫的鸡蛋饼，激得眼眶微热，用力吸了吸鼻子，不让这股酸涩蔓延，“很好吃。”
“那就多吃些，刚才抱你，怎么没以前沉了？”吴憾笑着，自知味道只算一般，看这丫头低头吃着，喜忧参半，自己这番心血来潮，可不是加重了她的心理负担。
他可以如此平静，是因为她回来了，对于这个丫头，他有着太多的不放心，如今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在他看来，她却还是个孩子，他不能丢下她不管的。
却是害怕，怕之后的人生，真就被掐了秒表，那么在倒数计时开始的前一刻，他想做的，只是任性的对她好。
他从前并不明白，那些得了绝症的人在离开之前为何要费尽心力去做许多，留下那么多的感动让人回忆，不也是一种痛苦迁延吗？原来真的放不下，心里装着一个人，那么的在乎，是不能不爱，不愿去死的。
“你吃不下？”严柔看他只准备了一人份的早餐，显然不信他已经吃过了。
“过会儿取了报告，可能要做进一步检查，空腹比较好。”吴憾想着，如果需要，也能尽快手术吧。
“我陪你去。”严柔大口塞着蛋饼，吴憾做的的确不美味，甚至是淡而无味，她却不觉得恶心难受，小心附上自己的腹部，那里的小生命真已有了灵性，知道不能给爸爸添乱呢。
严柔这两天总觉得困，昨天睡得却不安稳，昏沉间，梦境越发凌乱。
只记得自己揪着片萝卜叶子不放，费力拔着，萝卜巨大，埋在土里很深。
她拔了很久都没有松动的迹象，突然有只大鸟啄她的手背要她放弃，“你口袋里不是有小萝卜了吗？”
低头看了，裙子的口袋里果然躺着颗小萝卜，水灵灵的很可爱，她不是贪心的人，此番却执拗的不行，任由大鸟啄着刺痛蔓延，都不肯松手，揪紧了萝卜叶子，傻傻地坚持，“这颗萝卜比较大。”
哭喊着要萝卜，严柔才被自己稚嫩的声音惊到，梦里最后的景象，是一片火红，犹如血色。
而醒来，枕边的人已不在，才会吓得她急忙冲出了卧室。
“傻丫头，怎么就犯楞了？在想咱们的小柔柔吗？”吴憾探手附上她的腹部，满是怜爱，他自是期盼的，盼到恐慌，怕真会，见不到。
“才不是小柔柔。”严柔头疼，再生个自己这般缺心眼的，可不是更苦了吴憾，要背着一大一小两个麻烦。
“那是小肉肉？”吴憾打趣，用指腹揉了揉她的眉心，触及到的是他此刻所有的希望和勇气。
“还说我被娉儿教坏了，你才是。”严柔搂着吴憾的腰，产生了逃避的心态，希望时间只停留在这一刻，静止了，也好。
“好吧，那是小萝卜总行了吧。”吴憾无奈，这丫头有了心事，果然比平日难哄许多，只得拿自己开涮逗她开心。
“我能拥有两个萝卜吗？”严柔想着那片火红，突生悲哀，但她不会放手，哪怕被烧成灰烬，绝不放手。
“你老公还是挺大度的，但另一个，只能是咱们的孩子。”吴憾吻去她的泪，拉她起身时，仍会觉得头晕，不自觉扶住了她的肩，短暂不适过后，他不着痕迹的轻拍她的肩安慰，“要做妈妈，我们柔柔可不能总哭鼻子了。”
“其实我真怕生出个小萝卜来。”严柔努力扯出笑意，“到时候，你们两个合伙欺负我怎么办？我可不是你们的对手。”
严柔拥紧吴憾，感觉他似乎真瘦了不少，所以更要用力抱住，将那些空落都填满。
哪里会害怕被欺负？真希望，他不似如今这般一味的温柔体贴，只是初遇时，耍一点小心眼，明明有些小欺负她的，还要气定神闲地冲她笑，惹她心疼，逼她在意。
她却是迟钝，偏要到他累了，连开那点玩笑的力气都用尽，见他气色差至如此时才上心，才体会到，心，真的会很痛很痛。
取了报告，严柔站在一边摊开手掌等着，吴憾无奈，递过去，看着她皱眉，而后也不顾走道上来来往往许多人，就这么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傻丫头，你看得懂？”吴憾抬手抹了抹她的眼泪，拍着她的背安抚，却听她闷声强调着，“我没有害怕。”
严柔看不懂，心中刺痛却是真实的，即便不知道吴憾的病情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但她总还明白的，很多处加号，表明不太好，好在诊断处只写了是溃疡。
问了拿报告给他们的人是否可以排除恶性的，对方平板应对，“要医生看了才作数，这只是病理结果。”
稍放下的心就又被悬了起来，要严柔如何不着急？
“我去挂号，你坐会儿。”严柔挣开吴憾的手掌自行抹了抹眼泪，便拉他到一边坐下，朝挂号处走去。
吴憾眼看着她离开，想要开口阻止，却被一阵熟悉的绞痛打断，俯身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忍耐却抑制不下焦躁，为什么要同他开这样的玩笑？
早知如此，上次就确诊是癌症，让他心死不就好了？何必给他希望，让他心存侥幸，到如今，可怜严柔才有了孩子，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却要承受这样的打击。
“怎么了？又疼的厉害了？”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抬眸看着她对自己微笑，那么努力地笑着，笑落了眼泪，笑颤了声线，“萝卜，你是不是害怕了？”
“怎么这么快？”吴憾摇头苦笑，“只是有些后悔，真不该喝那么多酒……不值得。”
枉顾术后医生的叮嘱，喝酒熬夜，而后不断的吃止痛片，当初想着，熬过这几个月，等公司的局势平稳些了再保养也不迟，谁知就几个月，路似乎就到了尽头。
时间，生命，最经不得挥霍，他明白的，却还是把一切浪费在了那些不值得上。
“刚才收到娉儿的消息，董事长醒过来了，吴憾，我只是有些心疼难过，但我明白，我丈夫做的决定都是有意义的，是对的。”严柔明白，即便重头再来，吴憾依旧放不下，不管多少次，他都不会放下责任，不管多痛，他都不会放弃的。
所以她是真的不害怕，只因为相信他，相信吴憾可以坚持到底的。
医生看了报告以及以往的病史，又做了些检查，吴憾今天的状况显然不好，触诊按压了几下腹部后，胃部剧烈痉挛着，咬牙忍耐着，待检查完后他想起身，却已力不从心。
“当心。”严柔本是在门外等着的，却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小心扶他起来，“医生，让我丈夫稍微休息一下行吗？”
“除了胃痛，有时会感到头晕，甚至心悸吗？”那医生翻看着病史，看了眼吴憾，最终目光却停留在了严柔身上。
严柔点头，方才她在门口等得心焦，却是这人点头示意她进来的。
看诊的医生很年轻，严柔开始还误以为他是实习或是进修的，看他给吴憾做检查，担心不已。却瞥见门口的专家介绍栏里果然有这人的照片，“副主任医师”。而这人的目光深邃，相比照片，真人更多了几分压迫感，皱眉看着吴憾，竟带了几分不满，“已经有过几次吐血，还是酒后出现的症状？拖到现在才看，是很不负责任的表现。”
严柔瞪视吴憾，心下又凉了几分，之后又吐过血？这人怎么都不同自己说？想抱怨，迎上吴憾惨淡至极的脸色，终究垂眸，只抬手细细抹了下他一额的虚汗，反而怪罪自己，“都是我太粗心了。”
“这段时间有发烧吗？”医生继续询问，眉头不见松开。
吴憾刚要出声否认却见严柔点头，“晚上睡着的时候，好像会有些热度。”心头苦涩更甚，原来自己已经令这丫头担心到睡不安稳的地步了，真不该让她陪着过来，此时此刻，吴憾第一次觉得自己完全垮了，却感到严柔抬手拂着他的背，在胃腹相对的位置，打圈按摩着，温暖得让他徒生眷恋。
“溃疡面糜烂出血的情况挺严重的，中度贫血，这么短的时间又出现这样的反复不是什么好现象。”医生自行在病史上写着什么，恐怕就是那几个残酷令人绝望的字迹。
严柔拉起吴憾的手，触及同自己一般冰冷的温度，只是冲着他微笑，是那么害怕听到那个结果，临了，竟也平静下来。
“我看过资料，如果是残胃癌，愈后似乎比胃癌更差一些，我想知道，我的情况，能尽快手术吗？”吴憾起身，握紧了严柔的手，有些话题终究逃避不了。
那个医生写字的姿势微顿，抬眸看了眼面前脸色苍白的两人，平静回应，“不能，血色素很低。”
“那么，十个月的时间，我还有十个月的时间吗？”吴憾搂紧了严柔，扶她站稳，怕再听到一声不能，原来绝望犹如黑洞，触不到尽头。
“注射铁剂治疗一个疗程再看情况吧，术后恢复的情况显然很糟糕，不过时间问题，要是你对自己的疾病继续保持这种放任不管的态度，可能过几个月我就可以给你个确切时间了。”医生放下笔，靠着椅背环臂看着眼前的两人，稍薄嘴角牵出一抹浅笑，透着几分玩味，“你吓着你老婆了。”
出了医院，两人去了就近的餐厅，严柔替吴憾点了粥，又要了份虾饺。等待的片刻，严柔把玩着瓷勺，看着勺面上中式的凤凰图纹，长出了口气，这才缓了过来，想到自己之前的梦境，嘀咕了句，“还真是浴火重生了。”
“柔柔，抱歉。”吴憾淡淡微笑，耳根处微起了红，“让你担心了。”
“那个医生太缺德了，这么忽悠我们。”严柔咬牙切齿，心想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比较狡猾。抬眸看向吴憾，笑他居然也有被人反将一军的时候，却瞧见他几日来轻减了许多，脸色差得不像话的模样，没头没脑的接了句，“萝卜，你没以前漂亮了。”
吴憾无奈，拧了下她的鼻子，并不抱怨，只是笑，这样才是他的柔柔啊，想着之前几日的情境，他再不要她承受那些伤痛，“柔柔，我之前的保证还是有效的，以后，不会再让自己有事。”
严柔点头，终究忍不住又落了泪，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自言自语着，“宝宝听到了吗？爸爸说以后会好好陪着妈妈和宝宝的。”
才想着，自己做的梦可能是胎梦吗？妈妈怀她的时候好像做过类似的，宝宝，难道真的会是个小萝卜？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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