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沧海半缘水》离人心上秋

28、斑马

　　怎么做，可以表现的最为自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是什么都不做。
　　一切是为了隐瞒旁人，更多的，是为了宽慰自己。
　　严柔闲暇时间就喜欢泡在网上看些奇怪的东西而后等吴憾回来在他换鞋的时候就急不可耐的问他，看他回答不上来，小小得意，喜上眉梢。
　　今天的问题是，“当斑马爱上马的时候，会怎么表示？”
　　“会给马画上斑纹？”吴憾换上拖鞋，顺手递过外套给严柔，而后等待她说，“快洗手，开饭了。”
　　但是她拧着眉，愣了会儿说，“是去洗澡。”
　　又跟在他后面来到水池边，有所领悟地补充，“霸道。”
　　继而转身布碗筷，将小火温着的汤端上桌，舀一碗凉着，替他盛饭，偷偷压几下，再添上一勺。急急做好一切嘴里一定要抱怨声，“少爷，请用。”
　　吴憾想着，下次这些由他来做，但不能是今天。
　　他懂得用保护色藏好秘密，不露声色，只是这层保护何尝不是盾牌，如今隔断的不是危险风暴而是暖意温情。但一如方才不假思索地答案，他看不到另一条出口。
　　他爱她，只会强加保护，清楚未必是她想要，也非最好，只是万一那端的暖意太弱，敌不过这边寒凉该如何？那就不要冒险，把她留在那端，自己一个人，已是惯了的。
　　喝着汤，看着那一脸期待，笑着回应说“好喝。”
　　下次告诉她不要放干香菇，他喜欢新鲜的，但不能是今天。
　　饭后她替自己整理行李，翻找间，眼眸里竟还能溢满新奇，“你怎么都是一色的衣服，连带花纹的都没有，下次，我陪你去买件花衬衫吧。”
　　“又不是第一次见我的衣服，大惊小怪的。”吴憾整理着证件，虽然，大部分都用不到。
　　“你穿鲜亮点……一定好看。”那眼神调皮得过分，分明表示着：谁让你长成这样。
　　下次，就由着她胡闹买件衣服吧，再陪她好好逛个街，但不能是今天。
　　小心翼翼，维持着一成不变。一切都不能在今日，因为即便是美好幸福的，一不小心，都会变成伤人的回忆。
　　悲哀，不过是“下次”，每每想着“下次”，今天，都变得如此让人无力和软弱。
　　这晚，吴憾唯一做了件反常留有破绽的事，便是在严柔睡熟后，将结婚证塞到了箱子里。

　　第二日，送她到公司，便要分离。
　　“不表示一下？”吴憾低声说着，眯眼看她，吓得严柔缩了缩脑袋，却又认命的闭起了眼。
　　吴憾轻笑出声，低头亲吻，唇畔的热度令他迟疑，深吻过后，他却放弃，只是又轻点了下她的脸说，“好好照顾自己。”
　　等她说，“一路顺风”，她也是没新意，只呐呐道了句，“早去早回。”
　　转身一瞬，鼻尖真起了些酸涩，吴憾顿生厌恶，明明做作恶俗着，几时就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已经交往了，被她知道，会生气的。”小王重新启动车子，看了眼闭目靠在一旁的吴憾，小声说了句，良久没见有回应。
　　吴憾嘴角稍扬，何止是交往，已经结婚了，他居然还瞒她。为什么不说？令人费解吗？理由只是为了“害怕”啊。
　　如果他真看得开，认为就是切掉点胃的事，也许就告诉柔柔了吧。却是不确定，要等几日准备手术，听那些危言耸听的谈话，再是等术中切片结果，等术后病理报告，太繁琐了，他都不耐烦，那个丫头，还不要被惊吓折腾一个多星期？若是再有万一……
　　当初拉着她的手上救护车的时候，他确定她的眼里大半是内疚，小半的不忍。而今，会是什么？不安，甚至是恐慌吗？他只是喜欢逗她，从不想伤她。
　　“你说，当斑马爱上马了之后，会怎么样？”吴憾随口转换了话题，想着些轻松的事。
　　“什么？”小王愣了愣，摸了下鼻子思索片刻，笑道“将来儿子就叫马斑马吧。”

　　可不是，很简单的事，他们两个却自顾自陷在怪圈里，出不来。
　　一个想着改变借以保护，一个心甘情愿地被改变，本该合适的，却为何就成了伤痛。
　　“是个好答案。”吴憾苦笑，他却偏看不开，胃里传来疼痛愈演愈烈的征兆，他环臂靠着，齿扣唇上，刺痛入心。

　　“这档空着？谁替你签字？”医生看着病例的联系人关系处填的是同事，又瞥见婚姻状况那栏勾着“已婚”，随口问了句，“你妻子呢？还是家人签字比较好。”
　　小王在一边也是一愣，妻子？侧头看坐着细看谈话资料的吴憾，自然没能得到回应。
　　吴憾暗暗叹气，随意的一个举动，竟然就露了馅儿？秘密被揭穿了，回去怎么和那个丫头交代？一定又要气上几天不理他吧。上次公然承认他们交往时，她就是这样的。
　　只是，刚才打勾的一瞬间，他如何也没能说服自己勾“未婚”那一处，会替严柔感到有些委屈，尽管自己此刻隐瞒的举动，分明对她更不重视。

　　“小王，你替我签个字。”吴憾抬头，扯出笑意，“手术当天，麻烦你过来一次。”
　　“经理……我……”之前吴憾住院联系人一直填的是小王，只是这次，听了刚才的种种风险，小王已觉手心冒汗了，甚至觉得有些对不起吴憾的父母，如今怕是又多了条……对不起严柔。“我看……”
　　吴憾无视他的慌乱，从医生手中接过文件，抬手指了指又说，“就签这里。”
　　小王硬着头皮签了，有种签卖身契的冲动，原来对不起的，是他自己的父母，老婆和儿子。
　　谈话异常顺利，连对面的医生都有些错愣，病人完全配合，连一旁的联系人都没有任何疑问。
　　太过顺利，也是种清冷。

　　“经理，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吗？”小王公式化地询问，语气透出几分冷淡。
　　“没事了，后天麻烦你过来一次……难得空下来，陪儿子出去好好玩玩吧。”进公司的第二年，就认识了小王，这么多年，最信任的人反而亏欠良多。
　　“我儿子会觉得我这个爸爸做的很失败。”小王叹气，不知如何发泄自己内心不断升腾的火气，只是点明，“经理……我只是个外人。”
　　小王心里忍不住咒骂，只能算外人的关系吧，照吴憾的举动看来，如非当他是个外人，也不找他签那个该死的字了。
　　吴憾看向他，轻笑出声，如此好脾气的人，竟被自己惹毛了？“我以为……算是朋友了。”
　　“你算是个宽容的上司，却不是好相处的朋友。”小王皱眉，语气中带着点点傲气，转身离开的病房。
　　吴憾靠窗站着，高楼外车流不息，嘈杂声反显得室内安静异常，他突然停下来了，才发现周围的车辆依旧前行着，都有了自己固定的轨迹，同他无关。
　　是不是消失了，也不会影响太多？原来做人，真是如此的失败。

　　医院的气氛本就闷沉，空闲反倒变得难耐，吴憾随意吃了两口医院配送的饭菜，胃里翻腾得厉害，想打个电话给严柔，又怕她起疑。
　　静下来，钝痛不消，辗转间，睡得昏沉。
　　“叔叔，叔叔，有好吃的。”直到有人不断摇他的手臂才转醒，睁眼，竟是小王的儿子，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起身胃里却猛然一阵抽痛。靠着睡着了，没有盖被，只是着凉了，便立刻还以颜色。
　　“叔叔生病了？”小孩子垫脚伸高了手臂也摸了摸吴憾的额头，而后小手支着下巴认真地点了点头，“哦，是生病了。”
　　吴憾不得不抵着胃靠了会儿，待缓过来，才笑着拉了把不断往床上攀爬的孩子。“今天叔叔可没有玩具给你。”
　　“又不是有玩具才和叔叔好的。”孩子歪头奇怪地看了眼吴憾，又转头看向门口，“爸爸妈妈是不是迷路了？怎么还不进来，可别把好吃的弄丢了。”
　　“什么好吃的？”小王内向，平日话也不多，儿子却显然不随他，第一次见吴憾的时候，就熟稔得紧了。
　　“香喷喷的，妈妈做的。”孩子凑近，勾住吴憾的脖子攀着，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和你说哦……爸爸回家，被妈妈训了。”
　　“哦？真的？”吴憾故作好奇，“为什么训爸爸？”
　　“因为我老婆说，签了字，就要负责。”小王携妻子进门，无奈地开口。
　　他妻子瞪他一眼，而后脸色微红地垂下头去。

　　吴憾看着眼前景象，颇是羡慕，本来婚后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却在此刻想着，若是好了，能和严柔有个孩子，才是圆满幸福的，那样，该多好？
　　只是幸福，不只是这般的波澜不惊啊……来的更为现实简单。
　　在三人离开之后，因为发现孩子落下的帽子，吴憾出门送去，却看到了如此一幕。

　　“犯什么愣呢？小女人思想作祟，感动死了？”小王沉声说着，语气微酸。
　　“可不是，太伟大了，为了不让喜欢的人担心，自己一个人住院，开刀。”他妻子叹气，摇头“你们经理果然是个完美的好男人啊。”
　　“哼……那我以后也那样就是了。”小王扭头，走到儿子的另一边。
　　“长胆子了？还想学人家？你当你拍韩剧啊，人家好歹还有张好脸面，就你这尖嘴猴腮的丑模样，省省吧。”女子声音明显高了几分，激动间一把拧住了小王的耳朵，“和我撇清关系是吧？好啊，现在就去派出所，我生的儿子跟我姓！”
　　“妈妈，要淑女。”儿子在一旁扯着母亲的衣服，急着替老爸解围，“爸爸才没叔叔那么笨呢，会乖的。”

　　这样，才是个家啊。

作者有话说

　　咳咳，也算有人看过萝卜了，不算太可怜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