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缠》青城浮灯

5、第 5 章

　　韩麒的裤腿被叶招财挠了，他讨好似地开了第二个罐头，它吃得津津有味。

　　对于叶亦心出去一趟脾气见长，敢粗暴挂断他的电话这件事，韩麒没太放在心上——一个人，一个向来对他百依百顺，他说什么是什么的人，偶尔反抗几下子，就像小猫闹脾气般好玩，奶凶奶凶的。

　　她生气了，不就是明晃晃要他来哄吗？

　　这样的叶亦心很少见，反倒激起了韩麒的另类征服欲，他由着她闹，看够了再出手镇压，来点诸如壁咚的霸道手段。要他牺牲色相去床咚哄她不是不可以，能换来家宅安宁，他做点贡献也是应该的。

　　【乖，回来吧，给你看点好的】韩麒在消息里一如既往矜持。

　　他骗叶亦心他保了本校的研，她就没申国外的学校，殊不知他瞒着她申了剑桥，只等offer到手。

　　毕业他就走，刚好能甩掉她这个烦人的跟屁虫。她要作也行，作去呗，作个一年半载更没事，谅她在国内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睡了大半天，叶亦心起床吃过饭，瘫在躺椅上吹空调欣赏海景，今天下雨，她暂时不想出去。

　　“恋恋，我早就想说，”叶亦心想开了，楚妍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韩麒给别的女生送过的生日礼物，是你挑的吧，情书也是你打好草稿他抄的。”

　　“嗯，他送的画像，是我帮他画的。”叶亦心还特意掩盖出色的画技，以免对方认出是她的作品。

　　楚妍气不打一处来：“就连装情书的信封，上面的花朵都是你画的。”

　　情书中那些浪漫的悸动心事，用了最美好的话语来描绘，在韩麒眼里，它只是一份优秀的、能拿来誊写的完美草稿，他轻而易举地享有一份饱满的情感，传达给收信人，尽管这些美妙的文字并非由他所创造。

　　叶亦心一次次将精美的情书和礼物送到韩麒手上，做他坚实的后盾，任劳任怨被当成小弟使唤，换来的是什么呢？是他的羞辱和嘲讽。

　　“那个……恋恋，我想问你个问题。”楚妍语焉不详，含混其词。

　　“嗯？”

　　“我从没问过你，今天你告诉我吧，”楚妍犹豫着问出，“你追韩麒的时候，有没有用过那方面的追法？”

　　“这你放心。”叶亦心坐起嘬了口果汁，“他说过的，我脱光了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有感觉。”

　　“我倒贴了他七年没错，我心里明白我的位置：小弟、跟班，等同下等人。既然是下等人了，去使出献身这个下下策，会被他看不起的。”何况，她承受不了献身被拒被冷嘲热讽的后果，干脆自爱一些，留点体面在。

　　楚妍敢说她比叶亦心懂男人，韩麒的话九成九假的，但她上哪认证去？罢了，换个话题。她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其实我怕你走不出来，怕你陷在不甘心里，白白耗费大好时光。”

　　“我确实不甘心。我总在想，他真的就没有对我心动过吗，一秒钟也好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幻想过，有一天他终于喜欢上了我，我人生中最热烈的单箭头爱情得到了他的回应，我们能像世界上任何一对甜蜜的情侣那样，做无数件浪漫的小事，他能理解我曾经付出过的爱恋，和求而不得的心酸，他会心疼我曾流过的泪水。”叶亦心的语速越来越慢，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手背上。

　　楚妍跑去拿纸抽，给叶亦心擦眼泪：“恋恋……”

　　“每次我在编织成的梦境中睡去，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世界就会告诉我，它不是我梦里的样子。我挣扎在虚妄的愿景中，硬撑着不垮掉，自我催眠说还好，他还没和别人在一起，我没有被判死刑，我会努力对他好的，早晚有一天我会拥有这个我喜欢的男人。”叶亦心笑着擦掉脸上的泪水，“可是……那一天不会来了，我和他注定无法拥有一个好的结局。我想通了，我想放弃他，放弃这段有始无终的单恋。”

　　好在她陷得太早，及时抽身今年也才二十一岁，沉没成本尚可忽略。

　　“我知道你难受。”楚妍哽咽着抱住叶亦心，“哭吧，在我这哭出来，接下来的日子，我陪你往前走，不要管韩麒了。”

　　外面是将天地笼罩的水幕，全世界在为她们流泪，楚妍既难过又喜悦，难过于叶亦心这场撕心裂肺的单恋，喜悦于叶亦心抛掉重负重新展开人生，未来只会一天更比一天美好。

　　而她楚妍，不会再怀着幼稚的动机，去把她们的生活分享给韩麒，以期帮叶亦心收集韩麒吃醋的反应了。

　　她拍着叶亦心的背，任由她生命中最亲密的朋友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咖啡馆门口，刚推开门的韩麒打了个喷嚏，他的直觉，叶亦心在念叨他，是想他了吧。

　　老板孔柔坐在里边一处：“坐，有事直说，我请客。”

　　韩麒饮下小半杯柠檬水，问出他的疑惑：“那你为什么要收我的情书？”

　　孔柔舀了勺巧克力芭菲：“很简单，听说过买椟还珠吗？那个信封，那么精致，花纹绝美，根本就不是市面上量产的水平，情书里夹带的水彩画也好漂亮，他们一看就出自心妹之手，我就把信封和画留下收藏了。”

　　韩麒误会了叶亦心六年，当她是他大好姻缘的克星，但凡孔柔早几年说出实情，他们也不会闹到她跑出国的局面：“你怎么不早说。”

　　大抵是韩麒和叶亦心出了点矛盾，孔柔说道：“我想说的，我头天晚上收到情书，第二天就想把信纸还你，她不让，怕你没面子。你想想看，一是我收了情书，二是我把那信纸退你，信封和画我留下，哪个会伤害到你青春期少年的自尊？”

　　“话说，她很用心了，封口的火漆上印着我的名字，说明她特意定制了一个火漆印章，就为了帮你制作情书。”孔柔见韩麒惊讶的表情，心道这傻子果然是个甩手掌柜。

　　她狡黠一笑：“不过我没说的是，情书我也没扔。我打开情书之后，本来想打电话给我老公吐槽这事，但我看完了它，发现内容不像男生写的，有的语言习惯是她的，不是你的，就收藏了，等你喜欢上她的那天，再拿情书对你公开处刑。”

　　叶亦心为他做了火漆印章，却没来邀功，一种复杂的心绪悄悄包围韩麒，他拿黑咖啡压下奇怪的念头：“喜欢她？开玩笑呢。”

　　“你眼睛就差长她身上了。”孔柔摊摊手。

　　捉刀被抓，韩麒负隅顽抗，转移话题：“情书是我写的，她顶多润个色。”

　　孔柔眼中有着忆往昔的回味：“也是，你还在情书里提了我的樱花粉手表，我记得你当年总盯着它看。”

　　“对啊，你的不比她那块白的漂亮d……”意识到孔柔在套话，韩麒刹住车，可惜为时已晚。

　　“呀，记性不错啊？”孔柔悠然自得，笑看韩麒假装镇定。

　　“有事，先走了。”韩麒抓起大衣，步履匆忙，走出咖啡馆。

　　他脑海里最多能容纳叶亦心本尊，不包括其他物件，怎么会有她的白色手表？韩麒回到家，打开叶亦心的房门，去找那块手表。

　　灰色毛团叶招财趴在叶亦心的床上睡得正香，韩麒忍住没把它赶走，拉开床头柜抽屉，贵重的奢侈品表不在这，一块普通的运动手表应该在。

　　他在第三个抽屉找到了它，装在原来的盒子里，这款表表带很宽，有黑白两色，白色的戴久了容易发黄，可叶亦心这块仍是纯净的白色，显然有做表带清洁。

　　韩麒拿出手表，她手腕细，调到最里的孔戴着也松，就又额外打了一个。他印象中，她买了两块，一块黑色一块白色，白色的她戴着，黑色的要送他，他戳穿她想戴情侣表的意图，不肯收。

　　黑色的被她放哪儿了？他细细找了三遍，一无所获。

　　以她的收纳习惯，成对的物品都要挨着，答案只可能是黑色的不在她这。

　　韩麒在通讯录里滑到一个号码，拨通问道：“喂，在家吗。”阮泽高中读的男校，课余时间不戴手表，他之前没注意。

　　“在家，有事说事啊。”阮泽走回无线耳机的范围内，接收优质信号。

　　十分钟内，韩麒赶到阮泽家，他站在门外，后反劲儿地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一块破表何必呢？他又不是没把叶亦心送他的礼物送给阮泽过，再说了，他和叶亦心青梅竹马，同一屋檐下住了十四年，记点她的小细节信手拈来，什么都记不住才反常吧。

　　“走啊，喝酒去。”韩麒向阮泽发出邀请。

　　两人包了常去的清吧，韩麒开启一瓶威士忌：“哥们，女人怎么哄啊，教教我。”

　　“取决于有没有犯原则性错误。”恋爱专家阮泽一本正经说道。

　　“性错误啊，没犯过。”杯酒下肚，韩麒嬉皮笑脸地跟阮泽扯皮，“你犯过吗？”

　　阮泽本想等韩麒引话题到叶亦心那，谁知好友率先跑偏，他只得拨正走向：“……你这是请教该有的态度吗？”

　　“行了，就想问你哄叶亦心的方法。”韩麒往酒杯里倒了些冰块，“爸妈施加压力，我也很头痛啊，她跟硬骨头似的，难啃更难哄，你说，是哪儿不对呢？”

　　她硬骨头？是过去的她太软了吧？阮泽问道：“合着不是你想哄啊？”

　　“废话，以前她生我的气，哪次不是我说几句软话就解决了？这回不管用了，我的词库都搜刮尽了，不然我找你干嘛。”韩麒晃晃酒杯，一饮而尽，“真有她的，好的不学，跟爸妈告状倒有一手。”

　　心知肚明叶亦心此番是攒够失望不愿回头，韩麒却只想治标不想治本，阮泽想着，答道：“那我给你分享点万用金句吧。”怎么说呢，就……聊胜于无吧。

　　“行。”韩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