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入饵》连亓

2、chapter 2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反倒是多了一只强有力的手撑在自己的背上。

　　等褚歌站稳之后，那只手又快速抽离，不给她留下一丝遐想的机会。

　　出于礼貌，褚歌想着自己也应该跟人说一声谢谢。可等她转头，一张线条分明的俊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她的眼里，到嘴边的谢谢说到一半就卡壳了。

　　那个瞬间，褚歌像是得了失语症一般，神情呆愣地站在原地，足足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从那双好看的眉目，到高挺的鼻梁，再到薄唇，全都被她在心里描摹了一遍。

　　许是被一个陌生人盯着有些不爽，男人皱了皱眉，只见他薄唇轻启，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褚歌头顶响起。

　　本以为是冷漠的一句“看够了吗？”，然而入耳的却是关心的话语：“你没事儿吧？”

　　褚歌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木讷讷地摆头，“没，没事。”

　　出奇的，在男人开口的那一刻，褚歌竟觉得眼前之人的声音与黍离有几分相似，低沉而动听。不过，黍离的嗓音是偏向于温润的，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透着温柔，而他的声音却是清冷的，给人一种距离感。

　　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三楼，门随之而开，男人随着人流抽身走出电梯。

　　擦肩而过时，大衣微微带起一阵风。

　　等褚歌好不容易平复了那颗悸动的心，抬头望去，他人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做了一个深呼吸，褚歌隐约闻到了空气中残存的淡淡的茉莉清香，跟刚才靠近时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沁人心脾。

　　思及此，褚歌不自觉得又深吸了几口气。

　　电梯门重新合上，分割了两个空间。

　　—

　　站在病房门口，褚歌的思绪还在开小差，直到从灌口迎面袭来一阵冷风才将她吹醒。

　　与此同时，医院三楼的某办公室里正发生着十分‘有爱’的一幕。

　　易云事先并不知道简旸要来找自己，所以当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简直是受宠若惊了，当即就迎面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熊抱。

　　易云有一个习惯，他高兴的时候喜欢抱人。

　　当然，这个习惯还是要分人的，他也不是见着谁都抱，仅限于熟人面前。

　　相较于易云的热情，简旸的反应明显要淡然得多，“给你一秒钟的时间……”

　　大多数时候，简旸开口说话都是万年不变的惯用语调。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易云却懂了。

　　见他实在冷漠得紧，易云松开他，兴致缺缺道：“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天的都绷着脸，笑一笑十年少，懂不懂？”

　　简旸不理会他，径直问道：“我妈的药你开好了吗？”

　　易云闻言道：“早就开好了，等会儿你直接去药房拿。”

　　说罢，他转身走到电脑前，调出提前弄好的药方，通过内部系统给药房发去。

　　重新抬头，易云问简旸：“你来就为这事儿？”

　　简旸不答反问：“那不然呢？你以为我来找你的？”

　　“……”

　　易云顿觉没爱。

　　这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呢？那些小说里面的常规套路男主不应该都是说‘不，其实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吗？

　　简旸一眼就瞧出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一个警告的眼神飘过去，开口道：“把你脑子里的那些废料都给我收起来。”

　　易云假装没听见，“别这样嘛，好歹我们也是CP啊。”

　　虽然是二次元的。

　　简旸眼尾一挑，上下打量了易云一眼，越看他眼里的嫌弃之意就越明显，眯了眯眼：“我对你没兴趣。”

　　“……”

　　易云再次失语。

　　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掉在地上被摔得稀碎的声音。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见简旸不为所动，易云叹了一口气，故作忧郁道：“哎，终究是我错付了。”

　　简旸一阵无语，“又开始抽风了？”

　　饶是他这么多年习惯了易云的间歇性不规律抽风，依然受不了他。

　　说完，不等易云回答，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身后，易云见他一点不带犹豫的，一秒恢复正常：“唉，你就走啦？”

　　“嗯，回去还有事。”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易云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明天的同学会你还去不去？”

　　往外迈的步子停在门口，简旸想了想，说道：“不去了，你去的话帮我带个好吧，跟班长说我买单。”

　　易云说：“你都不去，我去干啥？”

　　说话间，手中的笔落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再抬头，门口已经没了简旸的人影。

　　易云冲着空气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他说的。

　　——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那日的匆匆一面，让褚歌晃神了好几天。不管她干什么，脑子里总有一道身影挥之不去，以至于她一连着好几天晚上做梦时梦到的都是关于那个人的。

　　对此，褚歌总结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后来，有一次在和室友聊天的时候，褚歌忍不住将此事说与她们，在众人七嘴八舌以及各种脑补剧情之下，褚歌后知后觉，自己大概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不，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见色起意。再加上耳畔总挥之不去的那道声音，那可不就是确认过声音，是对的人嘛。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遗憾——为数日前的匆忙擦肩。

　　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要是还有下一次，她一定要鼓起勇气上前要联系方式！褚歌心里这般想着，默默下定决心。

　　可世间万物哪有事事尽如人意的。

　　褚歌期待的重逢这天并没有如期到来。直到开学前夕，她都再没有见到过那个男人。

　　时间有条不紊地走着，三月上旬，褚歌提前返校。

　　大四下期，作为考研成功上岸的大军之一，褚歌其实并没有多余的光阴可以虚度和浪费，跟大多数应届毕业生一样，也要开始准备毕业论文了。

　　由于上半期她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实习和考研上面，所以她的论文基本是寒假才开始写的。

　　一回学校，她就要忙着写开题报告，还要忙着构思框架和找论文的参考文献。总而言之，开学的前半个月就一个字，忙。

　　死忙死忙的。

　　人一旦忙起来，就再无暇分身去顾忌和关心其他的琐碎之事。寒假的那个插曲，还有关于那个男人的所有不切实际的念想，全都被褚歌一股脑抛到了九霄云外，踪迹难寻。

　　四月转瞬即至。

　　天气渐渐回暖，南大校园里的合欢树开始抽芽，嫩绿的芽儿冒出尖儿，一簇簇地拥成一团，偶尔风过，窸窸窣窣的好不生机。

　　忙碌了许久，论文总算是告一段落，码农们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可以找点别的事情稍微舒缓一下疲劳之躯。而褚歌为了防止自己身体超负荷，她特意给自己放了一个假，周末窝在寝室里舒舒服服地睡懒觉。

　　她这懒觉一睡就睡到了中午十一点，途中醒了几次，辗转几次过后就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褚歌起床上厕所的时候，看见苏南正坐在书桌前捣鼓，经过她身边时随口问道：“你坐这儿干嘛呢？”

　　苏南闻声回头，眼神幽怨地望着褚歌。

　　褚歌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咋啦，失恋啦？”

　　苏南朝天上翻个白眼，“恋都没有过，何来失去一说。”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你说，为什么我一来学校，脸上就疯狂冒痘痘呢？”

　　褚歌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可能是风水不服吧。”

　　说完，身后传来噗嗤一声。

　　阮楚刚醒就听见她俩的对话，褚歌的那句‘风水不服’让她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苏南和褚歌同时看向她，面带疑惑，像是在问她笑什么。

　　阮楚收敛笑意，假意咳嗽两声，开口纠正道：“那应该叫水土不服吧。”

　　褚歌愣了几秒，想了想，好像确实是叫水土不服，然后面不改色地重复道：“哦，是水土不服。”

　　淡定如斯……

　　犯错不可怕，谁怂谁尴尬，大抵就是如此。

　　苏南和阮楚四目相对，随后笑声一片。

　　下午，褚歌要去图书馆还书，阮楚恰好要去找资料，两人便结伴而行，这样一来，寝室里就只剩下了苏南一个人。

　　南大的寝室大多为六人间，不过褚歌她们住的是极少数的四人间，除了阮楚和苏南，还有一个是单子桐。

　　南大对大四毕业生的管理并不严格，所以很多人都选择一边工作一边写论文，单子桐便是如此。这都快开学两个月了，她除了刚开学那会儿回来拿过衣服，之后就一直不在学校。

　　自此，南大女生宿舍628的四人行如今变成了三人行。

　　到了图书馆，褚歌和阮楚发现里面是一如既往的人多，晃眼一看，大多都在准备教师资格证和英语四六级考试。

　　还书的程序很简单，只要将借的书交给图书管理员即可，全程不到五分钟的功夫，就搞定了。

　　阮楚找资料需要去图书馆四楼的机房，褚歌没什么事儿，就与她同去，不过她不进机房，而是去报刊区找些杂志打发时间。

　　走到二楼的时候，阮楚突然拉住前方的褚歌，指着楼下的某处惊喜道：“鸽子，我发现了一枚帅哥，快看那边，快……唔……”

　　话未完，阮楚被褚歌一把捂住嘴。

　　“你敢再大声点说话吗？”褚歌瞪她一眼，小声提醒：“这是图书馆，不是在寝室。”

　　说完，她松开阮楚。

　　后者一脸歉意地看了看周围看向这边的人，双手合十作赔罪状。

　　等她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于是她赶紧在四周搜寻起来。

　　褚歌走到她身边好奇道：“你找什么呢？”

　　“找人。”阮楚喃喃自语般说道：“我刚看见一个长得贼帅的人。唉，就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呢？”

　　“哦……”

　　褚歌没什么兴趣，低头去看手机。

　　几秒后，她的右手再次被阮楚猛地抓住，差点没把手机给她摔楼下去。

　　阮楚指着图书馆门口，十分激动：“在那儿在那儿！我看见他了！”

　　褚歌心有余悸，先收起手机，然后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一个人边打电话边往外走。

　　印在心上的人，只消一个背影，你就能认出来。

　　自医院的一面之缘，那抹背影就像是被褚歌深深印在了记忆里，时隔两个月之久，依旧会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被她描摹了无数遍。而如今，那道背影的主人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可直到他走远了，褚歌都没有如当初所想的那般立马上前去要他的联系方式。

　　她现在的状态完全可以用呆若木鸡来形容。

　　褚歌也幻想过再次相遇是什么情况，比如在商场，比如在某个路口或者地铁站，可她独独就没有想过会在南大，而且还是在图书馆!

　　单从相貌来看，那人绝对比自己要大，所以他不可能是南大的学生，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是这里的老师？

　　门口，那人早已不知所踪，阮楚见褚歌还怔在原地，用手肘抵了抵她，笑得意味深长：“喂，别看啦，人都走远了。”

　　不等褚歌说话，她接着又问：“唉，你刚刚想什么呢，一脸春心荡漾。”

　　褚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对阮楚的用词不敢恭维，“……有吗？”

　　阮楚点头，很肯定地回答：“有!”

　　褚歌莞尔一笑，“哦，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