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学生时代的日常》端木离

51、第 51 章

　　就在宋小芒烦恼于还要不要继续每周六和陈樾在图书馆见面时，图书馆因为搬迁闭馆两个月的消息传来。

　　看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爷都帮你做选择。

　　初一的最后一个月，宋小芒和陈樾总共见了两面。一是做早操的时候在操场上的人流中狭路相逢；二是在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宋小芒在座位上整理这学期的书本、试卷时，陈樾过来找了她。

　　最先看到陈樾的不是别人，是舒苒。看到老熟人，她不由自主地就上前打招呼。

　　“陈樾，你怎么来了？”

　　“舒苒，能帮我叫下宋小芒吗？”

　　一句话浇灭了舒苒见到陈樾的那刻起产生的所有幻想。她努力保持着笑，嘴唇却在发抖：“好，好啊。”

　　“谢谢。”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是众人眼中家教好学习好懂礼貌长得漂亮的公主、班花，旁人赞叹的目光给了她高傲的资本，凭着这资本，她可以面不改色地拒绝很多男生的表白。

　　唯独想要一个人的。

　　这个人却叫自己喊另一个女生出来。

　　她转过身，笑容转瞬散去，走到宋小芒桌子边，敲敲她桌子：“小芒，有人找你。”可笑，就连生气的声音也是软软的。

　　宋小芒完全听不出她的语气里包含着多少异样，转头看到站在走廊里的陈樾，脸色变了变，起身对舒苒说：“谢谢你啊。”

　　谢谢。你们怎么就那么喜欢说谢谢。

　　林月月收拾着书包，看到舒苒沮丧的样子，轻声问了句：“舒苒，你没事吧？”

　　舒苒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强迫自己，没再看窗外一眼。

　　宋小芒走到陈樾面前，笑了笑，问：“有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不知从何时开始，陈樾对自己说话的语气里忽然多了些娇俏。这是非常亲密的关系里才可能出现的对话情绪。除非是刘明睿那种自来熟。

　　但显然，陈樾不是这种人。

　　宋小芒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回答，陈樾接着说：“马上暑假了有什么安排吗？”

　　这个好回答，“写暑假作业，写作文，画画，遛狗……”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出远门啊？比如旅游。”

　　旅游？宋小芒想了想，还真没这个想法，忙天忙地的工薪阶层，哪有闲钱带小孩儿出去游山玩水啊。

　　于是宋小芒摇头：“不去。”

　　“哦，”陈樾说：“我暑假会去一趟敦煌，给你带纪念品啊。”

　　宋小芒说：“好啊，给我带一点鸣沙山的沙子吧。如果你去的话。”完了又补充一句：“其他的都不要。”

　　不是不羡慕的，机票、火车票、大巴车票……脑海中数字不停往上叠加，宋小芒也想去看看莫高窟，也想去看看月牙泉，也想去摸摸鸣沙山的骆驼。

　　但是太奢侈了。存折里的钱，不是用在现在。

　　“你只想要鸣沙山的沙子啊……”陈樾有些沮丧，他明明想给她带其他更好的东西，但是他现在只能说：“我一定帮你带回来！”

　　“谢谢，记得多拍照片。敦煌一定很美很美。”

　　“嗯嗯，一定。”

　　陈樾走后，宋小芒也回了教室。林月月一脸八卦地问：“陈樾跟你说了什么啊？”

　　“他暑假要去敦煌旅游，说给我带纪念品。”宋小芒继续收拾书本。

　　“哇塞！敦煌！那他会去莫高窟吗？”

　　“肯定会的。”

　　“小芒，到时候纪念品一定要给我看看！”林月月激动地挽住宋小芒的胳膊，“一定很好看！”

　　“好啊。”宋小芒笑笑，到时你会哭的。

　　舒苒默默地收拾东西，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只收集来自宋小芒那个方向的声音。宋小芒的声音不大，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倒是林月月一惊一乍的语气词传入了耳中。“哇塞！”“一定很好看！”什么跟什么啊，偷听却听不到完整的话，更让人恼火了。

　　可是，宋小芒没有拿到鸣沙山的沙子，林月月也没有看到那神秘的纪念品长什么样。还买来得及去敦煌，陈樾的妈妈出了严重的车祸，抢救无效身亡。陈樾最亲最爱最舍不得的妈妈，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都是初二开学后宋小芒才从林月月那里知道的。

　　可是这个时候，宋小芒已经很难见到陈樾了。

　　暑假刚开始，桃源大桥就被炸掉了。那架布满沟壑、饱经风霜的破旧大桥消失在京杭大运河的河面上。

　　宋小芒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当爸爸说起明天上班只能从很远很远的另一座桥绕的时候，她的记忆才突然袭来。整整两年，高一开学的时候新桥才建好。当时自己住校，每周回家都要绕好远。

　　看着地方台上的主持人介绍桃源大桥修建计划，爸爸说：“小芒，住校吧。”

　　宋小芒说：“好的。”命运让你住校，你就不能走读。

　　开学前夕快速联系了班主任，提出了住校的想法，班主任上报到年级，年级主任便将宋小芒转入了寄宿班。是了，桃源中学是将走读、住校生分班管理的，这样晨读、早读、晚读、晚自习都可以跟随班级的整体安排。

　　一整个暑假，宋小芒都没有收到陈樾的任何消息，几次想问他旅游感觉怎么样，敦煌怎么样，最近过得怎么样，登上Q|Q后看到的都是他灰色的头像。

　　但这只是生活中很小的一角而已，宋小芒想。

　　暑假毕竟还是美好的，炎热的夏天，激烈的狂风暴雨，闪电常常将天空劈开，不知道有没有神仙从劈开的缝隙里逃到人间，像小说里那样仅仅是为了体验人间情爱。

　　早早写完了暑假作业，还是按照计划每周写一篇文章投稿，尽管仍然是退稿比录用多。坚持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画画，速写，用稿费买了廉价的水彩，水彩纸常常画满两面，因为太贵。

　　雨后一般是傍晚，宋小芒偶尔会和爸爸一起坐在平房屋顶上下象棋。爸爸缓慢着填充着宋小芒送给他的那个本子，用一首首诗。

　　“十三岁”生日的这天，宋小芒注册了一个博客账号，开始往上面放一些自己很喜欢但是杂志又不收的文章。有随笔，有小故事。

　　忙起来的时候，陈樾好像从自己生命中消失了。只是极少数某些时刻，宋小芒会突然想起他。想给他留言，想给他打电话，想骑车绕好远去找他。

　　如果她真的十三岁，她就这样做了。可她不是，她的心里有强烈的道德感。她不该给他留言，不该给他打电话，不该骑车绕好远去找他。

　　不该引诱他把时间花在自己身上。

　　于是她忍住了，渐渐地，淡忘了，很少再想起他。宋小芒自嘲，成年人可真薄情。她甚至开始期待少年跟自己一样薄情。这样，心里的负罪感能减弱一点。

　　好像事实也是这样，自己没联系他，而他也一直没联系自己。宋小芒自欺欺人地想着：看吧，小孩子间的情感算不得什么，果然都是儿戏。她其实知道，自己已经把“陈樾好像不是这样的人”的认识生生憋进心底最深处，挖坑掩埋。

　　她那时还不知道，这都是她后悔的源头。

　　而此时，学校也大兴土木。旧校舍被拆掉，剩余的宿舍又不够住，学校便租了很远的职高废弃校舍，将初中住校生送了过去。

　　整个桃源县都在进行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宋小芒得知自己即将去另一个校区时，竟然觉得心中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所以说，老天总会帮你做选择的。

　　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不再和异性有任何的瓜葛。他们都还小。

　　宋小芒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收拾好行李，嘱咐爸爸妈妈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黑，来到了职高旧校舍报道。

　　班主任是一位个子不高的男老师，姓张，教数学。宋小芒想，看来自己和姓张的很有师生缘。

　　年级主任找他谈转一个学生到他们班的时候，他起初是严词拒绝的。心想肯定是调皮捣蛋难以管教的学生，别的老师死活不要了，才给转过来。自己班上这么多吊车尾，再来一个，平均分哪能受得了？年终绩效哪能受得了？

　　主任问：“真不要？”

　　张老师说：“真不要。”

　　“那我可就把宋小芒转去其他住宿班了？”

　　“转吧转吧……等等？你说谁？”

　　“宋！小！芒！”

　　“转吧转吧……等等？你说谁？”

　　“就是那个年级前三的宋小芒。人家是因为桃源大桥炸了家离的太远，现在要住校，所以才转班级的。你以为呢？要不是因为你班上才有学生休学空了个位置，你以为这好事能轮到你？”

　　张老师忙说：“要要要！主任，您可不能反悔，宋小芒一定要来我班上。”

　　于是宋小芒被张老师领着，来到了初二（20）班门口。

　　张老师走到讲台前，宋小芒站在他身边。所有同学都抬头看着她，人和猫一样，有着天然的好奇心。

　　“同学们，今天开始，宋小芒同学转到我们班上。宋小芒同学次次考试都在年级前列，希望大家多向她学习，也希望宋小芒同学不吝赐教，多带带其他同学。让我们一起欢迎宋小芒同学到来。”张老师带头鼓掌。

　　“好！”底下不知哪个男生起了个哄，接着教室里回荡着一群“好”。

　　宋小芒面不改色，目光锁定了全班唯一一个空位。在倒数第二排。

　　张老师指着那个空位说：“宋小芒，你先坐那个位置，之后会调位置。”

　　宋小芒应了声便径直走了过去。刚才没注意，很好，同桌是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