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学生时代的日常》端木离

2、第 2 章

　　高傲吗？一个人真正有资本才会高傲。而一个真正高傲的人必有资本。

　　骄兵必败很有道理，但这世上又哪有常胜将军？孙奕有的是资本，失败一次两次又有什么关系？

　　宋小芒不想理睬青春期少女在荷尔蒙催化下的同性相斥。便敷衍地轻轻“哦”了声，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了。

　　赵晨也觉无趣，只好把空白的题给写了。

　　这时班主任来了，提着一个钱包和一个记录本走到讲台前。

　　“同学们新年好！”

　　“葛老师新年好！”大家齐刷刷喊道。

　　宋小芒打量着班主任，想起来他姓葛，名建华，性别男，教语文。因为宋小芒语文成绩向来不错，葛老师对她并没有像数学老师那样刻意为难。

　　“来，小组长把寒假作业收上来。”

　　葛老师吩咐完事情，小组长齐刷刷起立，小屁孩儿们有的惊慌有的泰然自若，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奋笔直追，教室里嘈杂一片。

　　“安静安静！交个作业讲什么话！我放假前就说过，你们已经六年级了，要考初中了，不能再像其他年级的学生一样吊儿郎当。我丑话已经说在前头，寒假作业不好好写的请回家提前跟家长打好招呼，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些家长是怎么教小孩的。”

　　葛老师严肃地说了一大通话，教室里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小组长起身收寒假作业窸窸窣窣的声音。

　　作业很快就收好了，堆在讲台上，葛老师看了一眼，坐到讲台边，挥挥手：“孙奕和陈樾来收两边同学的学费，中间的同学按顺序一个一个上来。”

　　陈樾？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了。她好奇地转身，看到后面一个男生站了起来。相貌很是不错，看起来温文尔雅，能成为班主任的收钱助手，肯定也是个好学生了。

　　许秋雨交完了钱下来敲敲他们的桌面，“快到你们了。”

　　宋小芒把埋在书里的脑袋抬起来，赵晨已经走上去了，她从书包的夹层里掏出两百块钱，站了起来，准备往讲台上走。

　　这时陈樾站在右边第四排同学桌前，弯着腰撅着屁股拿笔记录。宋小芒没有注意，动作稍微那么一夸张，无意中就蹭到了他。

　　“啊，对不起啊！”宋小芒连忙转身，陈樾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从耳朵根红到了额头。周围同学爆发出笑声。

　　宋小芒觉得有些尴尬。

　　一个好学生，因为她，被大家嘲笑。

　　“你没事吧？”宋小芒秉着人文关怀，走到陈樾面前，抓住他后方校服袖子，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周围同学笑得更欢了。

　　“没……没事……”陈樾连忙摆摆手，看都没看宋小芒，低着头，径自往下一排走去。等他站定，宋小芒从他的侧脸看出了他极强的心理素质。

　　那副神态，在同学们的笑声下，已然恢复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只是，他的耳朵，仍然很红。

　　葛老师拍拍桌子：“笑什么笑，宋小芒，到你了。”

　　宋小芒把目光从陈樾红透了的耳垂上移开，“哦”了声，走到讲台前把钱交给了葛老师。

　　一百七十六块零三毛。

　　宋小芒攥着找回的零钱，感慨十几年前物价之低，连学费都这么美丽。

　　赵晨用胳膊肘戳了戳她，“喂，宋小芒，你刚刚把陈樾撞得趴桌子上了？”

　　“呃……纯属意外。”宋小芒回头瞥了一眼陈樾的背影。

　　“啧啧，”赵晨摇摇头，“我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啊？我故意的？我脑子有病啊？我干嘛要故意撞他？”

　　“切，你把陈樾的名字写在英语书最后一页，当我不知道啊？”

　　“是嘛……”宋小芒瞪大眼睛，她一方面觉得茫然，因为对于多年前自己喜欢过哪个男孩子真的毫无印象。另一方面又觉得欣喜，原来当年她除了自卑懦弱之外，还是会跟所有刚踏入青春期的小女生一样，在心里默默喜欢着某位男孩子。哪怕只是三分钟热度。

　　好像又多了解了当年的自己一点。

　　赵晨又换了种语气：“不过呢，那么多人喜欢陈樾，你呀，还是先排在别人后面吧。”说完又捂嘴起哄似的窃笑。

　　宋小芒撇撇嘴，她说任她说去吧。这些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还没满十二周岁吧，宋小芒她口味再重也不能对小朋友下手啊。

　　葛老师收好了学费，清点了一遍之后，站在讲台上指挥道：“孙奕、陈樾把寒假作业抱到办公室，后面两排男生，跟我过来领新书。还有，其他班委也来办公室一下吧。”

　　大家依言行事，留在教室里的其他人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大。

　　“喂，宋小芒，你也过来。”其中一个班委又折返回来，喊了一声。

　　宋小芒指指自己的鼻子，有些疑惑地站起来。

　　身旁的赵晨感慨了一声：“原来美术课代表也算班委啊！”

　　美术课代表？原来小学六年级自己是美术课代表？这还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没办法，宋小芒只好走出教室，跟着大部队往办公室走去。

　　事实证明，美术课代表，的确不算班委。

　　因为，其他班委，身兼数职。

　　孙奕是班长，兼语文课代表，陈樾是副班长，兼数学课代表，英语课代表和音乐课代表是同一人，思想品德课代表和自然课代表是同一人，体育委员和劳动委员是同一人……只有她宋小芒，单单是美术课代表而已。

　　而且，据老师所说，这学期美术课和音乐课都要停掉了。

　　也就是说，现在，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只有她宋小芒恢复了一介平民的身份。

　　葛老师喊她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美术课停掉了，你也不用分心了，好好提高成绩吧，如果不行的话我建议你参加课外辅导班。”

　　大家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包括陈樾。

　　宋小芒先是一怔，继而没心没肺地笑道：“谢谢葛老师关心，我一定不辜负老师的期望，好好提高成绩，争取不用参加课外辅导班。”

　　葛老师神色一变，不由得皱起了眉。这小孩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理解能力不行……但他仍然趁热打铁：“宋小芒，其实老师也是为了你好，与其在奥数班浪费时间，不如多费点功夫把数学成绩提高一下，毕竟，奥赛成绩不行，咱们还可以拼正常的成绩嘛。我和顾老师都会帮助你的。”
　　说罢，转头看了不远处的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女老师一眼。

　　宋小芒这才注意到，那位女老师正是她当年的数学老师。

　　宋小芒承认自己的奥数差不假，但每年都是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去的，虽然是垫底的那一类人就是了。父母因为这个对自己的期望很高，希望自己能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拿个一等奖，成为重点初中的免费生。

　　当年就是这样的。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2007年上半年，上面的政策下来，禁止省内任何一所中学以奥赛成绩作为衡量小升初学费的标准。于是当年，他们所有人都要参加正常的入学考试，包括奥赛获奖的那些尖子生。

　　不想学奥数的心，宋小芒从小到大都是一样一样的。

　　即便当年奥数在中小学教育中非常之重要，她也总坐在最后一排偷偷摸摸写家庭作业。没有办法，老师讲的内容，她真的听不懂。

　　当初选拔这些学生的考试，她就只能做几题，恰巧在被选中的底线上，这证明她不笨。但她后来才慢慢意识到，她不笨，也真的不算聪明。她还没有聪明到能够把奥数学得游刃有余的地步。

　　人啊，长到了二十多岁，越来越会为自己考虑了，为自己的内心。

　　他们会渐渐地敢于说不。

　　宋小芒道：“葛老师您说得对，这学期的奥数班我不会再去了，争取多花点时间提高提高数学成绩。至于辅导班，我觉得我暂时还没到非去不可的地步。”

　　本来葛老师听了她前面一句话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听到后一句，他惊讶地望向宋小芒，看到她嬉皮笑脸的表情，气得脸色都变了，但还是心想罢了罢了，傻子不可教也。

　　于是宋小芒被彻底晾在一边，成为一个出色的背景板，听葛老师对其他班委谆谆教导，希望他们辛苦一点，起到带头作用云云。然后还特地指出孙奕和陈樾，他们俩没有参加补习班，不能懈怠，更要用成绩来说服其他同学。

　　事实证明，真正的好学生是不会参加班主任的有偿辅导班的。

　　宋小芒向孙奕和陈樾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孙奕的确是有气质的女孩子，看着老师不时微笑点头，表情坚毅。至于陈樾嘛，自然也是个有气质的男孩子，应该也看着老师不时点头才是……

　　可是好像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宋小芒望向陈樾的时候看到了他那复杂的目光？

　　嘲讽？不像。同情？也不像。

　　这个目光，不像她所认知的那种好学生。她认为的那种好学生，一如孙奕，有自己的清高和孤傲，对于不如自己的同学，是看都懒得看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