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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幻真之间 ...

  •   龚山萃和容茂出了大山,最开始并不知道去哪里,便想着云游天下赏赏美景。他们去的地方,有灵气充沛的,也有灵气缺乏的。
      他们游至一处名江之时,二人修为已经不低,便也不坐渡船,凌空飞过那滚滚大江。大江翻滚,雪白浪花一遍遍冲刷过,飞沫被抛至空中,气势浩大。容茂突然像是有所悟,拿出了自己的一支宝贝笛子,凌江吹奏。
      他吹的不是别人谱好的曲子,而是自己此时所感所悟。笛声和江声,一派豪气。
      江上有一叶小船,那船虽小,却很稳,浪如何也打不翻它。
      船上有一个中年女子,听了容茂的吹奏,感叹道:“真乃临江仙,潇洒岂是我辈可及!”说罢,便将一个卷轴向空中抛去。
      龚山萃接住了那卷轴,再去看那女子,她只是挥挥手,便又坐在她的小船上了。
      龚山萃打开那卷轴一看,是无字书。她又放出灵识去探查,这才看到卷轴上有些什么。这原来是一本心法,很玄妙深奥,他们之前也得到过别的典籍,但这一卷明显更加晦涩,恐怕是更早以前的大能所留。
      “竟然就这样送给了我们。”龚山萃感叹道,“听了江上曲,赠与江上人,这才是逍遥吧?”
      “只要从心。”容茂说。
      他们对视一眼,都更加确定了共同的想法——不拘于形,不役于心,携手长生。
      那之后,二人研读这心法,修为又有增进。
      他们也结交友人,认识了一个人类女子。女子最开始修为低微,但心地善良,容龚二人也愿意带着她修行,三人一起四方游历。
      但她却结了心魔。这心魔是在容茂身上。
      她爱上了容茂。
      她不愿意再被心魔折磨,就和容茂吐露了心声。容茂听见她那样说,只是愣了愣,温柔地告诉她自己和龚山萃是道侣,生则同裘,死则同穴。
      她能把心事说出来,已经好受很多。然而心魔却怂恿着她去杀了龚山萃。这么多年,龚山萃对她来说,是师是友,是姐是母,但都抵不过此时是情敌。
      握住她拿刀的手时,龚山萃静静看着她,眼中流露怜悯。
      容龚二人把她送到寺庙静心。后来,她修为停滞,再无进境,但自己也看开了,便与人类男子成家。她孩子出生的时候,容茂和龚山萃也算到了,就离得远远的,遥遥看向她的家。
      “容茂,不如……送那孩子一些祥瑞吧。”龚山萃叹道。
      容茂点头,手一挥,将一片祥云送至她家。
      一路上,这两个至纯的精怪也尝遍贪、嗔、痴。
      容茂问:“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要分离,分离之后,你要怎么办呢?”
      龚山萃闻言,怔愣住,反问:“难道不能不分离?逃过生、老、病、死,有什么能拆散你我?”
      容茂神色淡淡,说:“其实见过的越多,便知很多事情并不是人能掌握的。”他虽是这样说,语气里也有些惆怅。
      龚山萃说:“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阿茂,不如我们回以前那座大山?”
      容茂对她笑,说:“原来是这样……小龚,原来你的执念是这个。”
      龚山萃没来由地有些慌:“你怎么了?”
      容茂只是笑,并不再多说了。
      年复一年,该说二人气运很好,又或者是因为二人还未飞升便过上了神仙日子,总之,没有遇到跨不过去的坎,他们迎来了最后一劫。
      天雷劈下之前,容茂说:“如果我这次没能成功渡劫,小龚,要是我原身没有消散,你取了神木做些什么,带在身边。神木是天降祥瑞,我再护你一程。”
      龚山萃笑道:“难道你没能飞升,我就一定可以了?我倒希望,一起飞升,要么就一起被这天雷劈死!”
      那天雷轰鸣,终于劈下。
      整整九九八十一道雷,劈死了容茂,飞升了龚山萃。
      龚山萃刚飞升,十分欣喜,想去找容茂,却找不到。迎她去仙宫的小童不由她多说,将她领到了琼楼玉宇。
      她又寻找了一段日子,甚至下了凡,终于确定一件事——说好的不灵,说坏的灵。容茂真正离开她了。
      她看着那焦黑的神木,却不愿意取用。她想,容茂生于天地,自当散于天地,饮露而生的一个干净人儿,何必被凿出个别人想要的模样?
      体会了爱别离,龚山萃仿佛失了魂,开始浑浑噩噩。这些日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成仙以后无岁月,她便挣扎在双眼开阖之间。
      突然那空灵声音又响起:“龚山萃,你可愿一直留在这里?若你愿意一直留在这里,我便能让容茂复活。你们还可以做一对。”
      龚山萃摇晃着头,正想要说个好字,余光却突然看到一样东西。定睛一看,是一块玉佩,上书一个“冼”字。她见了这玉佩,思绪突然又清明起来。
      她想,我若想逃过怨憎会、爱别离,难道不该与天争命?我既没有能与天争命的魄力,和容茂两人一向顺天而活,说是一世逍遥,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人世的逃避呢?容茂去了,那便真的是去了,死后归于天地,每棵神木都是他,每棵又都不是。我的生命更长,要好好活着的。
      她这么想着,又思索起这空灵声音是什么,它既不是天,难道是心魔,莫非是道障?
      龚山萃想到这一层,眼前的景象就又变得扭曲而虚幻起来。待到她再睁开眼,还有些怔愣。过了会儿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还在原来的屋子里,刚刚那一切就像一场梦,当时的感受很真实,现在却觉得虚幻。
      她突然心有所感,向身边看去,见到了祝仁正垂头看着她。目光对上,他又挪开眼睛。
      她又向另一侧看去,容茂还闭着眼。
      “你清醒的比我早,怎么不先走?”龚山萃问祝仁。
      “他们只说能靠自己走出去就算成功,没有要求一定要早出去。”祝仁说。其实以他的修为,从进入幻境的那一刻起,就觉察了。他也可以直接从幻境里跳出来,但是不想被别人发现身份,就老老实实走了一遭。
      “呼……真是一场大梦。”龚山萃抽出在祝仁手里的手,揉了揉额头。
      “龚姑娘见到了什么?”祝仁问。
      “很漫长的一生,我成仙了。”她笑了笑,又向容茂那边看了一眼,“但是却……和容茂分离。”
      祝仁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龚山萃不说,他也就不问。他想,实在可惜,你身边那个是冒牌货。龚山萃有点可怜,重新走一回,幻境里还是容茂,身边却是个冒牌的。要不,就当可怜她……
      祝仁看了她一眼,说:“龚姑娘,我突然想到,修行之途不易,有人可能会假扮成你重要的人。”
      龚山萃有些惊讶,祝仁这话的意味实在有些明显。她说:“容茂是我在老地方找到的。”
      祝仁说:“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在幻境里见到了有妖精假扮成我的亲人,就提醒你一句。万一你以后也遇到呢?”
      “这样。那祝仁,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呢?”龚山萃问。
      祝仁移开视线,沉默了一小会儿,说:“不过是陈年旧事。”他说了一句,又笑起来,“不过也好,我很久没见过我娘了。但我也知道,只能这样见她一面,不能留在梦里。”
      “看来你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如果留下就能继续美梦。我觉得它是要考验我们愿不愿意为了重新获得失去的东西而留在那里。”龚山萃总结道,“只是,人终究是要清醒的。”
      “你说得对。”祝仁赞许地看向她。
      “话是这样说,若不是我最后看到了那块玉佩,可能还醒不过来。”龚山萃说,“那玉佩,我好像没见过,上面写着个什么字……洗么?洗字,是个什么玉佩?”
      还不等龚山萃细想,容茂就醒来了。他看着龚山萃,开始哭。他这回哭的很安静,眼泪是脸上的两条小溪。龚山萃拍拍他,他就抱住了龚山萃。
      容茂什么话也没说,龚山萃却什么都懂。
      等到容茂终于停止哭泣了,二人又对望一阵,才暂时放下,又看向祝仁。
      祝仁不经意想到龚山萃所说的“洗字玉佩”,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有点不可思议,直直看着龚山萃的眼睛。愣了半晌,他才说:“阿临在哪,找到他一起出去吧。”
      祝仁朝周围看看,发现阿临刚醒来,在原地发呆,就走过去拍了拍他。阿临明显被吓到了,张嘴就抱怨:“仙君,你干嘛?”
      祝仁怕他乱说话,瞪了他一眼,还好他声音不大,没什么人听到。祝仁哼了一声,说:“我看你真是梦糊涂了,哪来的什么仙君?我倒想做仙君呢。”
      阿临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哎,那可能是因为,我看您登仙,是早晚的事。”
      祝仁懒得与人废话,转身走了,阿临在后面跟上。四个人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屋外也有些人,都是刚出来不久。一个修士对他们说:“过了这一关,就可以拜入仙门了。你们去台阶下面找那个师姐,她会带你们做接下来要做的事。”
      屋子挺大,屋前有石阶,约莫三十几级。有一个紫衣少女站在那里,身边围了几个人。她抬头看到龚山萃一行人,点点头,示意他们过来。
      龚山萃问:“我……我方才,似乎道心不稳……”
      那修士了然地笑笑,说:“道心?师妹你才刚入门,甚至还没行礼,就有了道心?就算真有了也无妨。涉世未深,心总是会变。”
      一行人向那师姐走去。祝仁走在后面,看见龚山萃和容茂一个紧跟着另一个,心念一动。如果龚山萃哪天真的明白过来,她会知道那是“冼”字玉佩而不是“洗”字玉佩么?

  • 作者有话要说:  555我好想有收藏有评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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