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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一录平生梦怎知(上) ...

  •   “阿清!!!!!!”一声短促的呼唤戛然而止,黑夜之中寂静无声,这一声似是夹杂着兽类嘶吼的呼唤有些凄厉,惊起许多在老柳树上打盹的鸟儿。

      好些看家护院的犬狂吠起来,惹得周边好些家陆陆续续燃气烛火,人声逐渐嘈杂,却什么也没瞧见。

      眼中猩红慢慢散去,身上骤然激增的变化也逐渐消退,眼中恢复些许清明,诸遗看过去,面前的白衣人半揽着另一个昏迷了的白衣人,正冲着他,释放着一股强大的灵流,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扼制住了他的一切行动。

      “你是......谁?”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宛如兽类的低吼,他看不到自己现下的模样,只隐约从那人的眼中倒影看到了几乎丧失人形的一个身影。

      “魔族,你不需要知道。”一个如同洞箫般悠扬的声音响起,周边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个密闭的空间。

      彼此对立,但格外游刃有余。

      面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近看与拂泽完全不是一样的气势,虽与拂泽有几分相似,可若是真要放在一起对比,却完全不会将他二人混淆。

      怎么说呢,从眼睛看,很容易分辨。

      拂泽此人,看似气势凌厉,但那一双柔眸宛如含水,叫人感觉十分亲切,面相叫人很容易便会放松戒备。

      可面前这人,凌厉的感觉仿佛精细到眉梢,一双眸子看人,总叫人有种被审视的感觉,好似随时会被判下什么罪名,受什么刑罚一般,十分不自在。

      “他......”听到魔族的称谓,诸遗微垂下了眸,身体动不了,半跪在原地,只能避开他的目光,看向他怀中的易清。

      “啧,无碍。”像是有些奇怪他会这般关心别人,而不是先关注一下自己的处境,但还是如实回答。

      “好。”浑身放松下来,低垂着眸,任由那灵流窜遍全身,探索、洗刷还是袭击,都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仿佛无论什么结局,都甘愿承受。

      “你这魔族倒是有些意思。”那人撤了手,虽诸遗还是动不了,但是不再感觉全身经脉仿佛被放在雷云中灼烤一般难受。

      “我......不是魔族。”诸遗微微抬起头,眼中看不到半分心虚。

      “确是算不得魔族,半人半魔,人魔两界都容不下你,且遭两边唾弃的,怪胎。”说话没有半分犹豫,甚至于还着重强调怪胎二字,激起诸遗许多不好的记忆。

      “......”诸遗不说话,很沉默,刚抬起一点的头颅又低了下去,微微高耸的肩背还在慢慢消退。

      “你与他又是什么关系?寄生?宿主?”那人将昏迷的易清放到地上,指了指诸遗,指了指易清,问他。

      “......”诸遗还是不说话,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又松开了。

      “这么不配合的态度,真是难办。”蹲着难受,那人索性也坐了下来.

      见诸遗也没有同他沟通的打算,干脆自己说了起来:“诸遗,原名想来你自己都记不清了,索性不提也罢。母亲是只历劫的梦貂,名为月妁,为人时生下你,父亲是来人间游乐的魔东之君,照涅。母亲历劫完,叫仙界两位路过的仙官救了去,度化仙修,记忆消除,去了天界。父亲失踪,因魔界动乱,回归魔界稳固地位。两位走时都未记得带走你,你便改名为,诸遗。”

      说到这,顿了一下,观察诸遗的反应,见他还是那样子,便继续:“你母亲为人时身份特殊,你在人间的日子并不好过,无意间也让你知晓了你自己的一些身世,你便意图修魔,初入魔界,半魔之身又为你招惹来许多低等魔族的垂涎,魔力低微,难求其门,无师无教,备受欺凌,失了心智,跑回人间,意图为祸一方,又受了重伤,遇见了年幼的他。”

      指了指易清。

      又看向诸遗的手,说:“这伤,便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是。”诸遗仿佛陷入了回忆,想起曾经那段心酸的岁月。

      幼时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很忙,没什么时间照顾他,陪他,但却竭力给他最好的。

      有个长相很斯文的男人时不时会来看他们,可母亲每次都会将人打出去,不愿与他沟通。

      旁的说闲话的邻居也是,只不过时常会有邻居家的小孩子,乘着母亲不在,趴在墙头骂他,拿石子丢他。

      那些大人很少会去理会,即便是母亲去找他们理论,有些也只是阴阳怪气的讥讽母亲,久而久之,他不在跟母亲说他们欺负他的事情,母亲也不让他与那些人接触。

      母亲不怎么识字,他又从小有些体弱,故而家中生活算得上清贫,但从来不接受旁人的馈赠,很坚强也很独立。

      可每每遇到那个说是他父亲的男人,总是会说不到几句便吵了起来,父亲并不经常在家,偶尔回来,都是以争吵和哭声告终,故而他记忆中对父亲的印象很浅也很不好,因为每次都会让母亲哭泣,诸遗很不喜欢他。

      直到六岁,母亲终于不堪重负。

      某天清晨出门,直到天黑,母亲也没有回来。

      他怕母亲晚归看不见东西,笨拙的爬上凳子,想去点柜子上的油灯,下来时没踩稳,打翻了油灯.

      热油浇了自己半身,好在屋子里没有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可烧的。

      常年阴潮的屋子里,湿气很重,有些劣质的煤油洒在了地上,浅浅的烧了一会,便熄灭了,只是烧伤了他的脸,很痛,很痛。

      他哭着跑出家门,跑进他很害怕的黑暗中,想去找娘亲,想娘亲抱抱他,给他呼呼痛。

      他跑了很久,很久,天已经开始下起了雪,许是太冷了,身上的烫伤和脸上的烧伤都没有了知觉。

      不知谁家门口早上泼的水,现在已经结成了冰,天太黑了,他看不见,踩上去,跌倒了,惊动了院里的狗,狗狗追着他,他忍着痛,爬起来继续跑,去找遍每一个母亲常去的地方,他好怕,好冷,好痛:“呜呜,娘亲,娘亲你在哪,眷儿害怕,呜呜呜......”

      身上的衣服被恶犬撕扯了好几下,破烂不堪的。

      狗早已被主人叫了回去,但他却不敢停下,往高处跑,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好久好久,积雪已经逐渐淹没他的小腿,跑起来很困难。

      虽然他的速度早已称不上是跑,只能说是慢吞吞的走,白雪皑皑的世界遮蔽了视线,他看不到原来还算熟悉的周围,山上比山下还要冷好多,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迟钝的小脑袋意识到离家很远的时候,他踩空了一处,从山上滚了下去......

      后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时候,他为什么随母亲一起去了,而是痛苦的活了下来。

      一个六岁的孩童,体弱多病,身上带着伤,被狗追,为什么还在冰天雪地的夜晚,跑出去那么久,即便从山上滚了下去,也没有死。

      除了一身的伤疤,什么都没留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一录平生梦怎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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