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只爱金属乐[北欧神话]》肥羊硕士

4、fjórir

　　弗罗茨瓦夫曾经是奥得河上的一处贸易中转集市，有着发达的水系和桥梁建筑。在它还属于波西米亚的时候，拉尔斯曾经来过这里，结果在座堂岛上迷了路。
　　从那之后，他学会了炼成简易导航阵——通过提纯出发点采集到的物品就可以轻松助你回到原点，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所以，当拉尔斯第四次回到弗罗茨瓦夫巴士总站的时候，他决定冷静一下，走到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盒浆果，老板还好心地附赠了小叉子。
　　果然不应该意气用事，炼金术士有些懊恼地咽下一颗覆盆子。如果当时下车后自己不坚持分头行动，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回赫丁德的路上了。但是眼下，他完全不相信那条蛇会规规矩矩地完成任务，而如果自己就这样双手空空地打道回府，下半年研制“贤者之石”的实验经费就彻底告吹了。
　　接到手的任务就必须完成，无党派人士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一边心里赞叹不知是什么神奇的元素居然能组合成如此好吃的浆果，一边又开始走上了没头苍蝇的老路：穿过拱廊式的商店街，再经过摆着巨型花篮的小广场，或许这次应该试试往右拐，那里有家露天小咖啡厅……
　　“这条路你走过去四遍了，甜心，”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在他身后响起，“我都看累了。”
　　炼金术士心情复杂地扭过头，看见蛇正坐在咖啡厅的露天洋椅上，戴着个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墨镜，手里还拿着份旅游指南。
　　呵，装腔作势。拉尔斯这样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哦，就是你说‘我们分头行动’之后，”乌洛斯拉下墨镜，从眼镜上方斜射出眼光来看他，“难道了不起的盖姆斯特先生迷路了吗？”
　　拉尔斯义正言辞：“没有，我只想研究下转换矮人王的炼成试剂罢了。”
　　“的确，”乌洛斯没有戳穿，反而假意称赞道，“毕竟这座城市里有三百多个矮人雕像，值得你大显身手。”
　　“三百多个？”拉尔斯难以置信地从外套里摸出了那张任务地图，路利丑兮兮的手绘矮人王大头照正在其上，“难道不就是在老城区吗？”
　　乌洛斯唰唰两下抖开手里的旅游指南：“了解一下，最负盛名的‘小矮人之城’。”

　　那张印刷精美的铜版纸上，解说词声情并茂地向游客们介绍了作为波兰古城的弗罗茨瓦夫，最著名的旅游项目就是寻找摆放在城市各个角落里的小矮人雕像——这是上世纪一次青年运动留下的产物。
　　拉尔斯盯着那张画风可爱的打卡地图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忍不住骂道：“愿神秘事务司的那帮魔鬼都上天堂。”
　　“魔鬼没有信任可言，尤其是长翅膀的，”乌洛斯收回了小册子，“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拉尔斯喷了点高效无痕清洁喷雾在椅子上，干脆地坐在了蛇的对面，“先吃饭。”
　　“没看出来你这么猎奇，”乌洛斯摇摇头感慨道，“也想尝尝醋栗饺子吗？”

　　当然，最后他们并没有吃醋栗饺子和辣根草浓汤。这家温馨的家庭餐厅里的美味烟熏香肠和淡味啤酒安慰了心情疲惫的炼金术士。
　　“最大的问题是，”拉尔斯抿了一口啤酒，“我们不知道哪个雕像是人类造的，哪个是真的矮人。”
　　乌洛斯附和着点点头：“没错，那些小呆瓜们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了。”
　　“或许可以调配逆向变形的试剂，但我在波兰没有实验室……”
　　“你不是有吗？Homunculus试剂，”乌洛斯提醒道，“我记得你过去还把园子里的几个萝卜也变成了小矮人。”
　　“一个是‘创造’，一个是‘回溯’，”炼金术士严厉地纠正他，“两个完全不一样。炼金术是门精致的艺术，不懂就别乱说。”

　　乌洛斯眯起眼睛，暗红色的圆形瞳孔忽然变成了蛇的竖瞳，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显然有点不高兴了。
　　然而炼金术士浑然不觉：“或者也可以设计某种探测法阵，毕竟人类造的雕像是没有生命和魔法元素存在的……”
　　“那看来你需要这个。”乌洛斯没好气地打断他，将手机上的图片递过去给他看。
　　拉尔斯望着那个造型稀奇古怪的胖头装置，皱皱眉头：“这是什么？吸尘器？”
　　“稍微了解点现代技术，”蛇嘲讽道，“这是金属探测仪。”

　　指望着当场下单购买金属探测仪是不现实的，毕竟每一家物流公司里都有一个蛊惑人心的魔鬼坐镇，没有十天半个月抓心挠肺的漫长等待，你是不可能见到你亲爱的包裹。
　　但天使就不一样了。
　　所以当拉尔斯从主教座堂的祷告室里抱着金属探测仪出来时，等在外面的乌洛斯几不可察地冷哼了一声：“不愧是体贴的天使甜心们，奇迹这种奢侈之物从不浪费在世界和平、疾病消除这些小事上，派送快件倒是一等一的麻利。”
　　“珍贵的无党派中立人士总有些特权，”拉尔斯把探测仪塞到蛇的手里，“甚至都不需要念阿门。”
　　他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象牙盒子，拉开它下层的小抽屉，里面放着十余种色彩斑斓的试剂，以光谱顺序由红到紫排列着。
　　顺便一提，这件风衣是拉尔斯最近的得意小制作，上半年全新炼金突破，延展性极佳，口袋里就算装上十个过度包装的丝芙兰礼盒也绝对没问题，因此深受赫丁德地区恶魔女招待的喜爱，地下世界销量第一。
　　虽然他还尝试创作了许多其他小物件儿，比如魔法生物防狼棒，以警告那些动不动试图贿赂他塞小广告的地狱信使；还有同时可以点燃十根雪茄的便捷法阵；以及可以帮助你稳稳站在地面上的超强吸力鞋，这样即使是飓风天也不用担心被吹走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可能飓风过后你还是会黏在地上纹丝不动）。
　　但所有这些发明中，只有这件风衣深得他的心。

　　“撒旦啊，”乌洛斯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对着那些缤纷的试剂溶液感叹道，“这些彩虹糖水是什么？一个世纪不见，你连备用炼金油的品味都这么差了吗？至少之前还是金粉或者水银。”
　　“这是纳米金溶液，黄金这样的完美物，自然可以呈现出五颜六色，”拉尔斯挖苦道，“稍微了解点现代科学。”
　　说罢他就没再理会乌洛斯，自顾自地摆弄起这个金属探测仪了。
　　乌洛斯看着他在金属探测仪上一阵捣鼓：“盖姆斯特先生，虽然这是那些长毛的家伙送的东西，但也没必要这样破坏吧？”
　　“……我只是稍微改造一下，好让它可以直接识别对象是否是魔法生物，”拉尔斯将调试好的探测仪递过去，“这样应该就行了。”
　　然而，蛇刚碰上探测仪的手柄，这个倒霉家伙就开始疯狂地鸣叫了起来。
　　拉尔斯连忙将仪器拿回来：“我忘记你也是魔法生物了。”

　　天色渐渐昏暗，夜幕温柔地包裹着这座小城。大广场边的街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光芒柔和地照在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上。
　　乌洛斯在小矮人打卡攻略地图上又打了个叉，假惺惺地惋惜道：“真遗憾，这个也不是。”
　　拉尔斯叹了口气：“还剩几个？”
　　“我看看，”蛇慢悠悠地道，“还剩二十七个。”
　　尽管拉尔斯表示已经把“爬行动物”加入了探测仪的“不需要目标”，但是乌洛斯依然表示拒绝拿着这个傻头傻脑的人工智障到处晃悠，一副老爷样地跟在拉尔斯的身后溜达，只在他要迷路的时候出声指点一二。
　　“左转，亲爱的，”乌洛斯收起地图，“下一个小矮人就在前面那个餐厅外面。”

　　餐厅确实离大广场不远，本该招摇闪烁的霓虹灯招牌也因为打烊而熄灭了，只有门口孤零零的路灯还在亮着。一个举着叉子上面扎着个饺子的小矮人就坐在这片暖黄色的光芒里。
　　拉尔斯将探测器的圆盘凑过去，不出意料没有获得任何动静。

　　“很遗憾，这个也……”乌洛斯正要往地图上画叉，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电流响动。先前响得豪气干云的探测仪，现在却宛如英雄迟暮般只能发出微弱的“哔——”声。
　　尽管响动如此之小，但仍不妨碍拉尔斯眼睛一亮：“是这个！”他将探测仪扔到路边，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把儿童堆沙子用的塑料小铲子，准备对那尊雕像下手。
　　“你打算做什么？”乌洛斯一把拉住他问道。
　　拉尔斯晃晃手里的铲子：“把他铲起来带回去。”
　　乌洛斯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迈开长腿走过去，将那个坐在地上准备吃饺子的矮人雕像一把拎起来。他的暴力强拆使得原本平整的铺砖路面瞬间变得犬牙差互。
　　他抬手把小雕像扔了过来：“接着。”
　　“小心点儿！”拉尔斯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要是碰掉一个角可就麻烦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把雕像往风衣口袋里放时，忽然愣住了。
　　这尊雕像有温度。
　　下一秒雕像在他的手心里挣扎着动了动，一个尖锐的物体猛地扎了拉尔斯一下。
　　“嘶！”拉尔斯疼得松开了手，那尊“雕像”顺势掉在了地上。顺着下落的方向，炼金术士眼尖地看见一个举着叉子的小小身影正拼命地迈着短腿往黑暗的角落里跑去。
　　叉子上的饺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吃掉了。
　　“见鬼，”拉尔斯忍不住扶着手低声骂了一句，“乌洛斯，抓住他！别让那小东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