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恐怖小说合集》狼儿小时候

32、（之七）娃儿井（8）（结尾）

　　八

　　朝霞逐渐退散，紫紫整一个晚上都伏在木门下的小洞前，密切留意着外边的动静。感到眼睛胀痛，紫紫闭上眼睛轻揉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一只眼睛出现在洞口外。
　　“黄太太，你……”紫紫认出这只通红的眼睛，便小声问道。
　　“这里只剩下我和你了。”黄太太冷冷地说。
　　紫紫不明所说，没有回应，此时此地鸦雀无声。
　　“啊—— ”突然，黄太太疯叫，不断用头猛撞木门，原本就脆弱的木门随时松架。
　　“嘭。”木门被撞开，满头鲜血的黄太太冲向紫紫。紫紫惊愕着，一瞬间后就无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
　　缚住双手的绳子意外地松开了，紫紫立即睁开眼睛，不解的看着黄太太。黄太太扶起紫紫，慈祥的笑了起来：“这里只剩下我和你了。”
　　接着黄太太把昨夜发生的事全都告诉紫紫，唯独是小茅屋的那个情节到了嘴边却被生吞回去。叙述完，黄太太自豪地拍了一下手掌，说：“之前看到那些小纸人，我就知道一切都是高阿姨搞的鬼，这个歹毒的神婆！”
　　随手整理一下后，黄太太和紫紫就走出老宅。“快离开吧，我好怕这里。”黄太太回头看看城府幽深的老宅，加快了脚步。
　　紫紫一声不作，被黄太太牵着走。
　　刚跨过老宅的大门，紫紫就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的蛙儿井。顿了一下，紫紫像撞了邪似的，甩开黄太太的手，走过去跪在蛙儿井旁，看着井里无底的黑暗。
　　蛙儿井，通到哪？
　　没有人知道，下去看过的人都死了。
　　突然，紫紫用哀丧的语调吟唱：

　　娃儿井，娃儿井，
　　十三娃儿在哭泣，
　　断手断脚笑嘻嘻；
　　夜半娃儿出了井，
　　找来鸭子问妈妈，
　　鸭子嘴巴红殷殷；
　　九只娃儿到水底，
　　找来大鱼问妈妈，
　　大鱼眼睛直呆呆；
　　五只娃儿到泥沼，
　　找来乌龟问妈妈，
　　乌龟身体硬邦邦；
　　一只娃儿到苇丛，
　　找来白鹅问妈妈，
　　白鹅皮肤滑嫩嫩；
　　娃儿井，娃儿井，
　　妈妈死了娃儿投，
　　夜半娃儿在唱歌。

　　黄太太打了一个冷颤。
　　“你，你怎么了？”黄太太走到紫紫身后却不再靠近，只好伸手去扳着紫紫的肩膀。
　　这时，紫紫缓缓地回过头，表情极度扭曲，用似哭而非的怪腔怪调说：“里面有一个宝宝要找你，绿色的。”
　　话声一落，黄太太就满头冷汗。吞了一唾沫，黄太太垫着小步来到井边，探出头，立即停止呼吸。
　　井内如深渊，拉扯着黄太太的灵魂。
　　“叩！”闪雷之间，紫紫抓住黄太太的头砸在井口的木轮上，往死里砸，红浆再次沾上木轮。而黄太太由于失去意识，倒在井旁。
　　“这次真的苦了我啊。”紫紫收回狰狞的面目，一边嘴角微微上翘：“但最后还是杀了你们。报应！这是报应！”
　　这些旅客，都欠了一笔血债。
　　二十多年前，老宅的主人亦即蛙儿井的主人—— 老马，一个朴实的山里人。谁也没想到，那个黄昏，老马坐在金黄的禾秸堆上，望着同样是金黄的天边，憨憨一笑，一个泯灭人性的发财梦油然而生。
　　来到城里转辗数月，老马遇到一个神婆，并向她讲诉自己伟大的发财梦，神婆连声说要参与，还紧紧地握着老马的手不舍得放开。这是第一次有城里人不嫌老马的手脏，老马为此而乐了好久，两人的合作也就开始了。
　　神婆对外宣称堕胎或遗弃婴儿会引来天谴，死后要下地狱，除非把婴儿扔进娃儿井。
　　小道消息传到周围的城市后不久，就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求助，表示只要帮他们把婴儿扔进娃儿井，就会给老马一封红包。
　　这些旅客，曾经都是老马的访客。
　　像是黄先生和黄太太这两个人贩子，偷走别人的孩子后还没逃离就遇上公安封锁式的整治行动，无路好逃所以听信小道消息来到偏僻的这里，怕幼儿认住了自己的模样又不敢亲自下手，于是就把这些幼儿扔进娃儿井；
　　再如张女士，经常乱搞所以不知道肚子里的胎儿是谁的种，被家里人嫌丢脸赶出家门后又无力赡养，在厕所生下来后就赶来把孩子带来扔进娃儿井；
　　李先生和李太太则是因为重男轻女，而且村里的土地只分给子不分给女，无奈只能生一个小孩，于是就把女儿扔进娃儿井；
　　而苏女士，被□□后竟急着把罪犯留下的污秽洗干净，导致剩下的证据已经不足以指控他们。看到罪犯们时常露出得意嘴脸，苏女士暗自决心把肚子里的孽种生出来作为证据。
　　罪犯们被定罪后，苏女士也来把孽种扔进娃儿井；
　　最后当然少不了那个神婆，高阿姨，为了老马的报酬而四处推广娃儿井。
　　多年来，娃儿井为老马堆了金山银山，娃儿井也永远不会满，像个贪婪地无底洞，连老马也说不清娃儿井有多深，这是上祖传下来的井。
　　对了，这井是叫“娃儿井”，不是“蛙儿井”，这名字是老马引以为傲的发明。
　　可惜有钱没命花，在新婚的晚上，老马遭到了天谴，紫紫至今仍记得那晚，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
　　这一次中奖送旅行是紫紫精心安排的报复计划，只要把他们骗到这里，紫紫就能确定他们无一幸免—— 这里布满了陷阱。
　　悬崖路上的鹅卵石和里面厕所的焚香，那焚香用曼陀罗的种子磨制而成，有麻醉作用，苏女士吸了足量的焚香又正好走在最后，所以无声无息的掉下悬崖。而且这焚香还能致幻、错乱神经，甚至致死，所以黄太太问紫紫拿了这些焚香后在房间里烧，使得紫紫能引诱黄先生出来并跳进鼠坑，也让黄太太自己得了失心疯。
　　而发疯的黄太太也导致高阿姨惨死于钟乳洞，这可省了紫紫的一番力气。
　　不过曼陀罗真的是个好东西，所以放点曼陀罗的花去酒坛里，李先生喝了后因为白天兴奋过度，晚上睡得死，被紫紫砍了头也不知道。
　　而张女士则更是产生幻觉，把自己烧死了还不知道。不过这种死法也怪不了紫紫，因为张女士由于多年来的自责和压力而患上了植物神经紊乱，加上来到这里后触景生情，所以才会病发，感到极度寒冷。
　　娃儿井的井口上的木轮，则以箭毒木制成，这种被称为“见血封侯”的树，用来制成杀器，存放十年也仍具有剧毒。李太太和黄太太就是被木轮的棱边所伤后中毒而亡的。
　　当然，半夜的时候，紫紫还要到各个房间去看看他们的中毒情况。老宅下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往每个房间。
　　每到夜半，紫紫就会站在他们的床边安静地看着，就像当年的父母那样看着自己的孩子，想着孩子死状。你不会知道，在外夜宿时会不会有人站在床边看着你，安静地看着你。
　　从小就偷学解绑技巧，紫紫能够轻易解开绳索，回来后再自行绑上，除了刚才差点被黄太太发觉外，即是天衣无缝。
　　这是最后一批旅客了，想到这里，紫紫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噗！
　　突然感到后脑勺剧痛，，紫紫应声倒地，反身看到原来是苏女士，双手捧着一块石头。
　　“就猜到是你在作怪。”看着紫紫，苏女士把石头砸到地上：“我记起来了，这座房子，那口井，还有一个老头。”
　　苏女士没死？苏女士当然没死。
　　在那个厕所里，苏女士由于闻到那些焚香而晕倒，过了好久才醒来。回到老宅后竟发现没人，只有黄太太偶尔回来一趟，但那时的黄太太已经疯了。
　　“怪不得我在屋子里一直等不到你们回来。”
　　“当然等不到了。”紫紫骄傲地笑起来。
　　在山岭山谷的另一边，紫紫特意建造了一家一模一样的老宅，连外面的景色也分不出有异。
　　先在假老宅下车，然后哄旅客们上山，兜兜转转后带旅客们来到真正的老宅。而当时在山上旅客们还慌张起来，则更易被紫紫骗到了。
　　这就是为什么众人下山回到老宅后发现自己的行李不见了，其实，行李还在原地，已沾满了灰尘。
　　“那座克隆房子是我最精心的布置。”
　　“是啊，要不是黄太太误打误撞回到那座房子，我也不会生疑而摸索到这来。”苏女士面无表情：“你为什么要害我？”
　　“为什么？”紫紫停顿一下，回想起以前的时光：“因为，你们当年把我们扔进娃儿井呀。”
　　紫紫的声音很轻，如幽灵在诉说。
　　“你是……那为什么你没有死？”
　　“当然没死，老马不是真的把我们扔进井里，井里有一张网把我们接住了，等事后我们就把捞上来。老马还把我们养活了，让我们成为他的奴隶。”紫紫卷起袖子，老伤旧疤布满手臂。
　　“知道吗？我报复是为了把我们受过的苦难全都还给你们，这是因果循环。什么娃儿井？什么避免天谴？可笑！可笑！”
　　苏女士羞怒成恨，脸上的青筋都暴起：“但是，今天只有把你埋在这里，我以后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说完，苏女士再次举起石头，眼里放射出寒光。
　　紫紫没有害怕，反而开怀大笑：“你杀了我一次，还要杀我第二次？”
　　“你说什么？”
　　“不过没关系，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给的，你要收回，我只好认命。”
　　“我问你在说什么！？”
　　“知道吗？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紫紫笑出了眼泪，声音也变得沙哑：“这是天意，我最终还是死在亲妈的手里。”
　　“不可能。”苏女士的心落进了无底洞，手里的石头也重重地掉到地上。
　　“老马贪财，打算以后借我们来敲诈勒索你们，所以他一直都在找人跟踪你们，把各人的情况都记在小本子上。可惜他来不及享乐就遭天谴了，我得到了他所有的东西。”
　　“知道我的身世后，我立即就去找你，可是那时你已经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了，我在窗外看到你笑得多幸福。”紫紫苦笑：“我也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这样偏心？为什么……不爱我？”
　　突然，紫紫又变得凶狠：“此那以后，我发誓，一定要你们血债血还！”紫紫一字一句都从牙缝里挤出来，但仍难泄心中的怨恨。
　　“不可能，不可能……”过了好久，苏女士才反应过来，慌乱地自言自语，而后指着紫紫破骂：“你这个孽种，你只能怪那个□□犯……不对……不对……”苏女士更是语无伦次，竟疯疯癫癫地跑开了。
　　看着苏女士离去的背影，紫紫仰天狂笑，笑得眼泪滚滚直流。
　　这是最尽情的一次。
　　结束了。
　　紫紫闭上眼睛，翻身跳进娃儿井。

　　　　结尾

　　周围阴冷漆黑，唯独能看到一张孩子脸。似曾相识，紫紫轻抚那张孩子脸：“又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不，我，我们，一直在你身边”孩子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夜半，娃儿井里传出瘆人的童谣：“娃儿井，娃儿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