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恐怖小说合集》狼儿小时候

29、（之七）娃儿井（5）

　　　五

　　从老宅溜出来，黄太太又跑到了山上，用树枝在灌木丛中挑挑拣拣。
　　“唧唧……唧唧唧……”一只小鼠被赶出，跑到树头后盯着黄太太。
　　见到小鼠，黄太太露出喜悦的笑容：“嗨，小老鼠，你有吃过我老公吗？”
　　黄太太逐步靠近小鼠，她的笑脸和狰狞的眼神显得很不相称。
　　“来，告诉我，我老公好吃吗？”黄太太轻声问，慢慢接近小鼠。小鼠往后退了一下，更加警惕地看着黄太太。
　　黄太太的嘴角夸张地翘起，双眼涌出喜极的泪水：“你吃得他好痛啊！真的，好疼啊！”
　　黄太太发疯地扑向小鼠，小鼠扭身就遁去，剩下黄太太在树头旁狂叫。
　　不远处出现一个身影，黄太太轻揉着撞痛了的额头，眯眼细看 —— 是苏女士。黄太太看得很清楚，那就是苏女士。
　　“又看到你了，苏女士。”黄太太笑着说。
　　这次黄太太没有逃跑，而是面对着苏女士不停地笑；这次苏女士也没有追赶，而是把脚跟往后挪移半步。
　　黄太太抛掉树枝冲向苏女士，苏女士转头就跑。
　　“你怎么不来抓我了？不要逃啊。”黄太太追上去，一把扯住苏女士：“他们都以为我疯了，你快跟我回去证明给他们看。”
　　苏女士不停地挣扎，黄太太用上更大的力气扯着苏女士。不知为何，黄太太青筋暴起，而且觉得苏女士的力气很小，根本就拗不过自己。
　　“你一定要跟我回去。”黄太太的话从牙缝挤出来：“就是你成了鬼也得跟我回去还我清白。”
　　被黄太太压在地上，苏女士的脸弊得涨红，吼骂着。但黄太太却听不见她在骂什么，不是听不清，而是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此刻黄太太感到耳边安静透了。
　　“嘻嘻……”寂静中传来一阵孩子的欢笑声，似有似无，像是从阴间传来的。黄太太四周张望，树林里并没有其他人。
　　“妈妈，抱抱。”一段童声从身下传来，黄太太立刻低头看，发现身下压着的竟不是苏女士，而是一个婴儿。
　　这个婴儿被裹在襁褓里，仅露出来的小脸苍白得像石膏一样。婴儿的额头有一块紫色，上面破了一个窟窿，窟窿延伸出的几道裂缝几乎布满了婴儿的小脸，远看婴儿的脸就如一块快要碎裂的陶瓷。
　　黄太太的脑子停顿了，竟然没留意自己正死死地压在婴儿身上。似乎被压坏了，黑血不断地从婴儿额头上的窟窿流出，沿着小脸上的裂缝流下，把沾在婴儿身上的青苔都染黑了。
　　“妈妈，抱抱。”
　　婴儿伸出一只小手握住黄太太的尾指。小手有些潮湿，黄太太感觉有一条水蛭在粘附着自己的尾指。
　　黄太太触电般缩回自己的手，站起来后退几步再跌倒。
　　“妈妈。”婴儿扭动了几下，使劲伸出它那长满青苔的脖子，往前一翻，整个襁褓就倒立起来，婴儿的脸紧贴着地面。
　　接着，婴儿艰难地挪动小脸，像一颗沾满青苔的巨大的田螺一样慢慢接近黄太太。
　　黄太太发呆地看着这个像田螺一样的婴儿，或说是像婴儿一样的田螺，想起之前看到在蛙儿井的井壁上密密麻麻的螺和毛茸茸的青苔，顿时胃酸翻腾。
　　在黄太太发愣之际，婴儿已经到了黄太太的脚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
　　在婴儿摸到黄太太的前一刻，黄太太倒吸一口气，没命地逃离。但这并未摆脱婴儿，虽然婴儿挪行的速度很慢，但黄太太每次回头看，都发现婴儿紧跟在其后。
　　“救命！”看到山脚下的老宅，黄太太像找到了一根救命草似的，不小心被绊倒后，仍连滚带爬地冲过去。
　　天空灰蒙蒙的，幽怨的沉鸣响切天边。老宅里没有灯光，显得鬼气阴暗，不觉里面有任何人迹。
　　黄太太刚跨过大门就愣住了，警惕地站在院子里。
　　黑压压的大厅里有几个模糊的身影，黄太太定睛细看，竟发现大厅里有李太太、张女士和自己的老公 —— 黄先生。只不过，这四个人都是青色的，双眼呆板无神。
　　忽然，黄先生发现站在院子里的黄太太，神色异常激动，指着黄太太怒吼。黄太太听不到黄先生的声音，但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口里蹿出几只小鼠。
　　下一秒钟，大厅里的其他人也开始察觉到黄太太，纷纷对着黄太太怒吼，绿色的脸上表情诡异，像是包含着几分愤怒、几分惊恐、几分悔恨，还有几分……
　　而黄太太却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听不到婴儿的声音，只有风的呼呼声在围绕着。
　　眼看大厅里的四个人快要跑出来，黄太太心里莫名惧怕，不由得步步后退，直至被门槛绊倒在地。回头看到那四人举动变得更加剧烈，发疯地直奔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