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酱婶子

72、如此纨绔（四）

　　几乎是同时，凉亭内飞速闪出一道人影。

　　褚破满脑子都是明落幼时落水落下寒疾，今日出门便是一身青灰装扮，初秋的天气再次落水恐怕难保不会旧疾加重，在这个感冒都能要了人命的地方，褚破惊出一身薄汗，想也没想便如同一枚离弦的箭，在不足湖边三步远的地方一个飞纵，跃进了湖中。

　　湖水冰凉，甫一浸身褚破就后悔了。

　　还没落水，余光便扫到了石桥上掩在另一个人身后的青灰身影，下一瞬，褚破只觉得腿肚子抽筋，上下牙打着颤，好不容易狗刨了两下露出颗脑袋来。

　　“救、救命啊，我不、不会水！”褚破大喊。

　　石桥上，丫鬟们焦急呼喊相互奔走，丁乾几人恍惚着，神情纷纷变得精彩且不言而喻，萧庞自看到褚破伊始的惊喜到紧张再到平静也只是一瞬。

　　萧庞率先开口，折扇一拍石桥，低喝，“还不救人。”

　　庭院四周飞身出几名护卫，纷纷入水。

　　湖面冒着泡，伍夫人的身体率先浮出水面，两名护卫将人救起，眼见着另外两人将褚破带出水面，三人竟不明缘由的撕扯起来。

　　萧庞笑着喊话，“褚兄总是如此跳脱，危在旦夕仍要分清个你我。”

　　眼看湖里的人脸色惨白，明落眉眼阴鸷，吩咐道，“捞出来。”

　　晁介早已跃跃欲试，一个纵身激起更大的水花来。只见晁介一个下沉，紧接着抄起双臂，一施力连带着其余二人一起，齐齐甩向了岸边。

　　丁乾到底不想晁介不明不白的被秋后算账，一个跃起飞身至湖岸，堪堪接住了落汤鸡一样的褚破。

　　褚破哆嗦着，一指身边昏迷着的女人，“什么情况，这人谁啊？”

　　丁乾道，“伍柏成的夫人。”

　　岸边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一脸好奇。

　　褚破冻得嘴唇发青，寻找了一圈才看到人群中的明落，赶忙露出个“我很好，大人你没事就好”的灿烂笑容来。

　　慢了几步赶来的裴渊一看这情形，不忘揶揄道，“好小子你至不至于，看清楚了没有就往下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救小情儿呢，这马屁让你给拍的，啧。”

　　被拍了马屁的指挥使大人面色阴沉，盯着地上湿漉漉大人一言不发。

　　没拍好马屁的褚师爷可怜兮兮，猛咳了几口水后惨然解释，“桐城在大西北，我一个旱鸭子，哪儿会游水啊，一世情急给忘了。”

　　程实躲着赵鼎身后偷笑，一张脸憋的扭曲。

　　萧庞若有所思，折扇一下一下的敲着掌心。

　　眼见周围人议论纷纷，祁天扬一挥手，“伍夫人意欲行刺，着即带回顺天府。”

　　顺天府的衙役穿过人群，也不管人是否还在昏迷，便驾着离开，闻讯前来的伍续丰被吓得瘫软在地，身旁的女子大腹便便，惊恐的不知所措。

　　“且慢。”

　　萧庞突然出声，祁天扬一眼望过来，眼中冷光乍现。

　　先前伍夫人上前见礼，突然从袖中拿出把匕首，不由分说的朝三人扑来，明落只挪动半步，闪身将人让过，刀锋险要刺到祁天扬胸口，便被萧庞一记鞭腿将人踹进了湖里。

　　萧庞笑道，“不如先将伍夫人唤醒，若然到了顺天府有个差池，无异于草菅人命。”

　　祁天扬反唇相讥，“若人真有个差池，萧兄适才那一脚恐也有嫌。”

　　萧庞道，“既如此，那萧某便同走一遭。”

　　祁天扬冷哼，“怎么，萧兄当顺天府如同这伍府一般，说去便去？”

　　岂料萧庞敛了笑意，一拱手，肃然道，“自然不是，既然同去，那便顺带寻祁大人报桩案子，家父失踪多日，望祁大人相助。”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临行前萧庞还不忘回身朝着褚破眨了眨眼，褚破大惊，赶忙偏过头去。

　　人群四散，祁天扬和萧庞之间的剑拔弩张肯定不会空穴来风，这泼天的隐秘气息怎能不让人生出一探究竟的心思，褚破正想找个理由一起过去，明落清冷开口，一声令下，“回府。”

　　人还没到都尉府，褚破便意识模糊，秦傲君提着药箱赶到时，人已经发起高热。

　　无知无觉的昏睡了一天一夜，褚破幽幽转醒。

　　自家小院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榻，还有床脚熟悉的人影，褚破顿时觉得心底温热一片，竟突然生出一种上辈子小时候在孤儿院里，一旦生了病院长妈妈就会买巧克力来的心情。小孩子永远觉得生病真好，能得到糖果和关爱。

　　明落见他转醒，眼中的关切被及时隐藏，说道，“傲君去煎药了，你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褚破坐起身，只觉得浑身酸痛，分不清是病的还是被晁介那一甩给吓的。

　　“大人，伍夫人呢？”一开口，声音嘶哑，喉头火辣辣的疼。

　　褚破用尽力气想咳，好半天也发不出声响。

　　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姜汤被端到近前，碗边的手依旧苍白纤细。

　　明落温声开口，“先喝了姜汤，润润喉。”

　　褚破不怕吃姜，但这浓缩了好几倍的姜汁让他蹙起了眉头。兴许是生病的人总会有的通病，浑身惫懒思绪混沌，难免会有些不成熟的小任性。

　　褚破摇头，身子往后靠了靠。

　　“太浓了，我不喝。”

　　明落皱眉，“姜汤驱寒，傲君说先下了这碗汤稍后好佐药。”

　　褚破再摇头，看了眼汤碗，又看了看明落，“喝不下，你喝一口，你喝了我就喝。”

　　姜汤辛辣刺鼻的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明落只当眼前的人烧糊涂了，却听床上的人沙哑着嗓子费力的咳嗽了几声，几乎要咳出肺叶来。

　　嗓子里烧灼的感觉如同翻江倒海，褚破决定不再折磨自己，正要抬手，就见那碗被人收了回去。褚破瞪大眼，明落就着碗口，轻啜一下。

　　只一下，褚破满脑子都像炸开了烟花，灿烂绚丽，跟眼前人紧皱的眉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汤碗再被递到眼前，褚破二话不说，捧着碗一口喝尽。

　　热辣感袭来，汗珠一层层的往外冒。

　　明落道，“人在顺天府牢房，被判了监禁。”

　　褚破问，“他要刺杀谁？”

　　在场的有三个，与之有旧识的是祁天扬和萧庞，如果说明落得罪了人，恐怕任谁也不敢光天化日的行刺惊羽卫指挥使，遑论此刻人也没出现在惊羽卫的地牢里。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的疑虑方向倏尔一致。

　　褚破说，“祁天扬再是京城父母官，对待遇刺一事也未免太过霸道专横，这不像他平时的作风，就好像着急把人带走一样。”

　　明落说，“迟则生变。”

　　褚破咋舌，“什么仇什么怨啊。”

　　明落看他皱眉思索，突然问，“你如何与萧庞相识？”

　　“啊？”褚破一愣，随即心里发虚，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将狮子楼偶遇和遇刺被救一事讲了个详尽，其间自然隐去了自己被调戏的小小细节，然后道，“哎，身在惊羽卫仇人遍天下，也不知道是谁来寻仇，果然，放眼望去，整个惊羽卫里数我最菜。”

　　明落未答话，兀自陷入沉思。

　　褚破眸中一亮，说道，“大人，我有发现。”

　　丧宴当日，伍府后宅，伍续丰和那孤女浓情蜜意耳鬓厮磨，被褚破不偏不倚的听了墙角。

　　“大人，那孩子本就是伍续丰的，他合谋孤女欲夺家产。但我总觉得那女的有些问题，说话含含糊糊，如果不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就是个有大问题的。”

　　明落颔首。

　　褚破眼中的光更亮，凑近了些，又说，“大人，许远致你知道吗？祁天放的后娘跟他有染，给咱们顺天府尹的老爹戴了顶硕大的绿帽子。”

　　明落沉眸，“高阳许氏。”

　　褚破笑了，“果然又是世家啊，什么人跟这些世家有仇呢。”

　　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转瞬即逝，褚破脑子不太清醒，一瞬间也没来得及抓住那道思绪。

　　房门被叩响，秦傲君端着托盘进来，随之而来是一股一言难尽的味道。

　　冷眼扫过床上的人，秦傲君将托盘放下，幽幽开口，“听说有些人旱鸭子下水，想要救人最后却被人当尸体一样捞出来。”

　　褚破撇嘴，“傲君，你看大人，你再看你，同样是对待病人，为什么你不能跟大人学学，春风化雨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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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惊羽卫十大未解之谜：
指挥使大人为什么会喝姜汤，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师爷答：不知道，反正我不沦丧我不扭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