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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天命说书人(一) ...


  •   盛夏的京城依旧起着燥,已经好几晚,褚破被热的转醒,接连在床榻上翻转。

      门外悄静无声,不知何时。

      房中只有床帏有节奏的晃动声,熟睡中的田园没有因为那声音睁开眼,褚破翻了个身,将薄被踢在脚下团成了一个团,好半晌,房中恢复了平静。

      田园的微小鼾声突然顿住,猛地睁开那双溜圆的眼,双耳竖立,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歪,下一瞬猛地跳上床榻,用前爪不断地刨抓着褚破的肩。

      院门被敲响,毫无礼仪,一开始便是急促的敲砸,越来越急。

      褚破冲出房门,院门被从内打开,门槛外一个面色白皙看不出表情的驿差打扮的男人目光阴沉的看着自己。

      驿差开口,抬手递过一封信笺,“你的信。”

      褚破熟稔而又茫然接过,看也不看的合上门枢,回身进了房门,倒头便睡。

      月光透过窗,洒进房内,洒在桌上,信封上淡淡的鹅黄压花被照的莹亮,正中是七个熟悉的簪花小楷,惊羽卫顾问师爷。

      敬禀大人,妾身已寻得吾夫,尚存人间。不白之冤加身,独陷囹圄,妾身不忍,奈何无计可施,唯有大人可替吾夫鸣冤,大人乃大才,有悲天悯人之心,救苦难,斩奸邪,吾夫于世人不足为道,于妾身是天地。妾身曾心比天高,如今心死成灰,唯大人可救妾身重见天日。七月十五,城郊半坡,望大人垂怜。再三拜请。印字。

      这是褚破近来收到的第七封信,信是一个女人写的,字体娟秀,心思细腻,婉转柔情。

      起先,褚破一头雾水,深夜被敲响的院门和那个不带血色的驿差让褚破惊出一身冷汗,对第一封信上的莫名恭维和了解从未放在心上,直到接二连三的深夜信笺送到自己手里,直到他请丁乾调查信笺的来历和那个驿差都毫无结果之后,褚破被勾起了兴趣。

      人的好奇心是个很要命的东西,如果褚破是只猫,必然已经九死一生。

      云溪镇地处京城以南,半日可至,褚破找来惊羽卫打听云溪镇,得到的回应是没人愿意随他去,问过明落,得到的是明确的拒绝。

      明落说,“都尉府案宗不少,你若闲不住便挑些去处理,安分一些。”

      褚破点头,心中默默回忆起每封信上的内容。

      顺天府破获了数起天命说书人的案子,此举惊动了上听,从各地缉捕的说书人被收押刑部,案子有条不紊的继续,刑部大牢满是哀嚎。

      七月十五,天近傍晚,风中夹杂着淡淡的土腥气。近日来百无聊赖的褚破失踪了。

      半个时辰前,程实从褚破房中搜出来七封带着淡淡香气的信笺,信笺在议事厅内被逐一翻开,片刻后丁乾从刑部带回一个消息,云溪镇的说书人孟秋已于半月前离奇越狱,下落不明。半个时辰后,刑部侍郎亲自送来孟秋的卷宗,阅后的明落难得的发了火,阴沉着脸疾步出了都尉府。

      天作大雨,京城城郊只有一座废弃已久的半坡寺,凋蔽零落,雨水也冲刷不尽那腐朽的霉味。

      褚破本来躲在寺前的长廊下,他还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进去,直到雨幕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明落淋了雨,身上那件明蓝的白鹤大氅成了藏青,雨打桃花,眼中满是阴霾。

      褚破大惊,赶忙冲出廊下,拉扯着明落慌忙进了半坡寺。

      那个乞丐从两人进门来便不曾抬头,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只一心扑在面前将灭的柴火堆上,那木柴浸了水,灰烟将他笼在其中,忽明忽暗。

      寺中破败,屋檐角落露着大洞,雨水倾注。佛像残破,堆满了尘土蛛网,已经看不出本色的经幡垂在半空,空气里还有些经年不散的香灰气味,混着霉腐味儿直冲人的口鼻。

      明落耐不住轻咳了几声,褚破连忙从怀中掏出块巾帕递过去,又不管不顾的伸手去解大氅,明落掩着口鼻任他作为,直到褚破的说攀上自己腰带才被明落一手挡开。

      褚破愣了愣,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裳,“大人,你受不得寒气,穿我的衣裳。”

      脱了外裳又脱里衣,褚破说,“头不可着凉,大人,用这个擦擦头发。”

      褚破拿出火折子丢给那个沉默的乞丐,又从佛龛后拆下些腐朽的木板,费力踩成木条一并丢了过去。

      雨势愈发的大,一辆青帏小马车由远及近,赶到寺门前车夫赶紧将马车上的人请下来,男人面色苍白,一副病秧子的样子进了半坡寺。

      男人显得谦逊温文,进门后朝着几人点头示意,随即寻了个角落便席地而座。

      褚破招呼道,“兄弟,过来烤烤吧。”

      男人一笑,只挪了挪身凑近了些火堆。

      寺外雨如柱,寺内的男人们有志一同的闭着嘴,谁也没有开口。

      褚破用两根枯枝撑着明落的外裳,凑近火堆认真的烘烤,火焰灼灼,寺门外渐渐升起细碎渐进的说话声,是两个女人。

      “出门还是晴艳,怎的雨下的这般大,这风雨邪乎啊。”

      “婶娘,快进去避避吧,当心受了风寒。”

      “这荒郊破庙的,哎......这要是碰上什么邪祟......”

      “婶娘,勿念这些,我怕。”

      “嘿哟,怕什么,这里都到了京城地界了,不是云溪,自然也碰不上云溪先生。”

      细碎的声音逐渐清晰,从两人进得门来便戛然而止。一妇人带着个娇俏的姑娘犹豫再三还是进庙避雨,悄声寻了离着几人远些的堂柱栖身。姑娘约莫十七八的年岁,静默的几晌便有意无意的朝着明落这边扫来,间或娇羞晦涩的放低眉眼,倒是那老妇满眼探寻,在那病公子和褚破明落几人身上来回逡巡。

      戌时三刻,沉重杂乱的脚步声疾奔而来,两个打眼看去便精壮粗狂的汉子甩着湿漉漉的头发便冲了进来。

      两人愣了愣,也只是一瞬间,随即对望一眼,大喇喇的围着火堆坐在了一起。

      粗布外衣被粗鲁的扯下,男人们朝女人看了看,满脸揶揄,女子红着脸撇开头,妇人低低啐了口,挡在了女子身前。

      褚破从两人裸露出的手臂上看到了同样的刺青,是一颗面目狰狞睚眦欲裂的狼头。

      天色黑沉的可怕,火光将大堂照得明亮,将每个人的脸照得晦暗不明。

      亥时二刻,褚破觉得不会再有人来,小小的空间已经安静的够久。

      “那个,大家一起避雨也是缘分,很巧嘛。”

      七月半,城郊废庙,一群避雨的陌生人,总会有些什么事发生。褚破于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位大娘,你刚才说的那个云溪先生是云溪的吗?真巧啊,我们就是要去云溪的,没成想被这雨给耽搁了。”

      妇人没想到褚破找她搭话,先是一愣,随即咂咂嘴,还是选择了讪笑回应。

      褚破又说,“听说云溪镇文房四宝极为出名,云溪墨更是千金难求。”

      病公子仿佛与有荣焉的颔首微顿,但仍是没人回应。

      褚破笑了笑,将手上烘得发热的衣裳披在身上,换了大氅靠近火堆,又问,“大娘刚刚说的云溪先生是谁啊,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女子明显瑟缩了一下,低着眉眼觑了眼身前的妇人,复又低下头去。妇人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搓着手安静了下去。

      褚破叹息一声,“这雨越下越大了啊。”

      寺外雨声渐大,天黑沉的愈发重,寺内火光更甚,噼啪声显得格外清晰。

      门外吹进一阵咸湿的土腥气,一个奇怪的声音乍然响起。

      “我知道云溪先生,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先生,死在一个雨夜。”

      众人齐齐看向声音的来处,那个一直沉默且存在感极低的乞丐仍蜷缩着身体,那双看不清的眼透过蓬乱的发好正一瞬不瞬的盯着火心。

      乞丐的声音异常沙哑,像干涸了数月的泥浆发出艰难的开裂声。

  • 作者有话要说:  褚破: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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