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酱婶子

38、困兽囚笼（四）

　　赵鼎说，让他去找神机营。

　　褚破独自站在巷子里，握着惊羽卫令牌出神。半晌后，褚破绕出卢妃巷，将令牌揣进怀里，敲响了白鹿堂的大门。他宁愿自己敲开这扇门，也不希望神武炮轰烂白鹿堂，到时候胳膊腿满天飞，秦傲君光缝补就得花上好几天。

　　蔺皎白带着笑意客气开门，两人一内一外说着话。

　　蔺皎白说，“你来买崖柏佛像？”

　　褚破说，“我来找明落。”

　　蔺皎白说，“那便是有缘人，请内堂说话。”

　　内堂上，蔺皎白再次沏茶待客，这回用的是天青釉圆口茶盅。褚破爱不释手，就着茶盅连喝了两杯茶。

　　蔺皎白笑问，“你不怕茶里有毒。”

　　褚破反问，“我们的人呢？”

　　蔺皎白说，“活着，中了迷香，刚才闯进来的，还困在阵中。”

　　褚破说，“鹿暄和真的□□了那个乞丐吗？”

　　蔺皎白顿了顿，盯着褚破双眼，温和道，“他没有。”

　　鹿暄和自然没有，那个下乞丐收了蔺克公的银子，自己抠破了下|体扯烂了衣裳扑到了鹿暄和身上。那个和他一起熬过生死的鹿暄和，最终没能熬过区区十两银子。

　　那个小乞丐胆气很足，被他捉住的时候破口大骂，骂他的鹿暄和无能。他割破小乞丐的嘴，用虎钳一颗颗拔掉她的牙齿，那把钳之前被他用来做机簧。那小乞丐嘴里开出一朵朵血花，再也说不出话来。血花绽开的时候，蔺皎白觉得自己又活了，小乞丐挣扎，挥舞的双臂双腿别他一条条锯下，他重新觉得鹿暄和就站在自己身边，他的身体还有温度，他在跟自己说，皎白，我喜欢看她像狗一样撕咬挣扎。

　　褚破问他，后悔吗？蔺皎白笑着摇了摇头。

　　褚破说，“我也不想后悔，让我见明落。”

　　明落丁乾分坐在椅子上，与唐小茶一帘之隔，丁乾问程实如何，唐小茶哭着喊，“这里有个人饿疯了，要咬我们，大人把她打晕了。大人流了好多血，他是不是死了，他的身体好凉。”

　　丁乾沉声，复又对明落道，“大人，褚破点子多，盛青叶被油泼的时候可见一斑，应当不会以身犯险，咱们需拖延片刻。”

　　明落低着头，迷香越燃越浓，他不欲多思，正待点头应承之际，蔺皎白掀开另一侧门帘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脸振奋的褚破。

　　丁乾几乎破口大骂。褚破三两步冲到明落身前，脚下一个趔趄，头晕眼花的跌倒在地。

　　褚破暗骂，茶里果然有迷药。

　　明落眉头蹙起，看着眼前跌坐着的人。褚破撑着身子，仰头回望过去。

　　褚破说，“大人，受伤了吗？”

　　明落无声盯着他，不发一言，眼里也看不出情绪。

　　蔺皎白缓身坐上不远处的一把太师椅，敞袖一翻，袖口里赫然是一排乌黑锋利的袖箭，箭口正对着褚破。

　　褚破说，“我还有一个问题问你，蔺皎白，你为什么还活着？”

　　蔺皎白笑意顿失，冷冷看过来。

　　丁乾低声骂道，“褚破，你是不是疯了，激怒他咱们都活不了。”

　　褚破小声回应，“这迷烟这么霸道，连你也着了道，如果等不到赵鼎咱们都得死，不如搏一搏。”

　　蔺皎白说，“暄和曾说我们日后要开一间铺子，他去挖崖柏，我来卖。他说他要找最好的崖柏来刻白鹿堂的牌匾，现在白鹿堂就在这里，我为何要死？”

　　褚破坐在地上，静静看他，“你说世人生来孑然一身，可世间人来人往，总有那么一两个能被自己放在心上，走时也总惦念，这才是人。你独活于人世，经历了鹿暄和却仍是孤家寡人，实在罔来人世走这一遭。”

　　几人的视线都焦灼在蔺皎白身上，随即，却见他低低的笑了，越笑越大声，放浪无羁。

　　袖箭机簧声“咔嗒”一响，蔺皎白取下袖箭，继而从身后取出一柄诸葛连弩，弩箭直指褚破心口。这样的距离，一击足以致命。

　　蔺皎白道，“你想让我死？不，暄和不舍得我死，一如我不舍得他死，但他死了，我便要带着他那一份好好的活，活成他的样子，他喜欢看那些小母狗厮杀扯咬，我就让他看，现在，他想看你们一个一个死在我脚下。”

　　褚破问，“你不是鹿暄和，怎么知道他如何想？”

　　蔺皎白嗤笑，“你亦不是他，怎知他如何想？”

　　褚破也笑，“你怎么笃定我不知道？”

　　蔺皎白晃了晃连弩，“我只知道，今天会有人死在这里，但那个人绝不是我。”

　　褚破就瘫坐在明落腿前，下一瞬，褚破一伸手，握在了明落放在腿间的那只手上。明落神色如常，那只手却微微一颤。

　　褚破抬眼看他，笑问，“你说你娘要抱孙子，还说我令人作呕，我问你怎么才能接纳我，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你说，除非我死。”

　　蔺皎白神色变了变，心头莫名一动。明落眉头皱的更深，喉头一阵发痒，胸口震荡止不住的猛咳一阵，褚破从怀里摸出块巾帕，那是在飘香院抓捕宿玉时自己私藏的，褚破心虚，但还是面色自若的递到他嘴边，轻轻擦拭。

　　“你是天之骄子，是我一个孤儿怎么也无法企及的存在，我努力追赶你，我看你看过的书，学做你喜欢的菜，你钟爱的我也强迫自己去钻研，我们之间间隔了一千步，我努力朝你走了九百九十九步，只祈求你回过头看我一眼，朝我走一步就好。”

　　明落的手很凉，褚破曾无意间触碰过，他的手总是这样凉。

　　褚破悄悄将拇指按在他腕间，重重按了几下。他望着明落，一眼万年般。

　　“我罔顾礼法，有悖人伦，厚颜无耻，我拉着你离经叛道，你该恨我，但我，我心悦你。”

　　“明落，我还有一步没有走完，今天我可能得死在这里，却从未后悔。我死以后，兴许还会有人这般心悦你，但这世上，再没有我。”

　　明落不为所动，褚破又重重按了两下，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轻轻晃动身子，背对着蔺皎白朝他使劲眨眼，褚破希望他看明白，希望他配合。

　　褚破又说，“明落，我就要死了。”

　　那只冰凉的手动了动，翻转了下，反握住他的手，与褚破十指交缠。

　　褚破想也没想加重了力道，十指相握，无尽缠绵无尽悲哀。他深呼吸，粗重的声音才能挡住心口狂跳的躁动。

　　明落低头看他，淡然道，“你死，我必不会独活。”

　　褚破愣了下，随即扯开嘴，这是来到武周后笑得最舒心的一次。

　　褚破说，“我死，就在黄泉路上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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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褚师爷：大人，我好感动嘤嘤嘤......
明大人：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请蔺老板一箭射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