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酱婶子

28、戏子多情（二）

　　她说，“大人救命啊，我不想死，雪青死了，下一个就是我！”

　　春和班在半年间没了四个女戏子，前三个无故失踪，班主说她们要走了卖身契回乡去了，第四个就是赖雪青，是除了班主外春和班顶梁的当家花旦。但女人知道，先前不见的一个女戏子家里已经没了亲人，她们是同乡，那个女戏子绝不会生出回乡的念头。

　　金安玉换下戏服，被人搀扶着到了戏堂，洗去铅华的脸端正柔和，他是个从头到脚都写着儒雅的男人。

　　今天本是赖雪青压场，戏班里的人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人，却在后院见到了班主，金安玉临时救场，戏唱了一半，唱出了赖雪青的尸体，金班主被吓得不清。

　　祁天扬依例询问金安玉案发前的行踪，金安玉哑着嗓逐一回答。

　　戏堂里几十号人被挨个问了个遍，问罢已近一个时辰。祁天扬沉着脸坐在堂中不发一言。

　　红缨枪死死嵌在木架上，赖雪青的尸身轻易取不出来，府衙捕快若是强取，保不齐肠肚流满戏台，此刻的戏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跟一具站直了身子万分诡异的尸体共处一室。

　　守门的衙役通报，闻讯赶来的金夫人一脸焦灼，身后的丫鬟被尸体吓得花容失色，掩面惊呼，金夫人端庄大气，只在一瞬间恢复神色，上前轻挽着金安玉手臂，一脸担忧。

　　褚破看着金安玉覆上夫人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状似安抚。

　　褚破觉得金夫人很有趣，她朝祁天扬行礼，也朝惊羽卫行礼，毫无惧意，她说父亲是江浦盛家的二老爷，询问祁天扬她能否先将夫君带回府。

　　祁天扬不理，再问金安玉，“先前失踪的女戏子，都去了哪里？”

　　金安玉垂下眼，他说，“不知去了何处，走了，春和班留不住她们。”

　　褚破看到，金安玉说话时，金夫人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褚破说，“祁大人，我想再听一遍金班主的行踪，能不能请他再说一遍。”

　　祁天扬皱着眉，明落说，“祁大人，还有一个时辰。”

　　金安玉将他午后出门，临时起意到了春和班，再被迫上台重又叙述了一遍，褚破问他中午吃了什么，在后院做了什么，到过哪里，今晚唱的哪出戏，上妆用了多久，金安玉一一作答。

　　褚破说，“你再说一遍。”

　　金安玉一愣，但他脾气好，性子温顺如猫，依言又说了一遍。褚破再问，一连问了七遍。直到他说，“把你说的话，倒着说一遍，立刻就说。”

　　金安玉被磨的没了质疑，思索一下便巨细靡遗的倒叙起来，褚破静静的听，满意的点着头，直到他说完。

　　褚破突然问，“她美吗？”

　　金夫人抬眼看过来，那一眼让褚破心惊，这是她见过最盛气凌人的女人。

　　金安玉明显震颤了下，水二贯哭着道，“美，雪青的脸，最美。”

　　祁天扬沉吟间眼前一亮猛地坐起身，冷冷盯着金安玉命人将其扣住，金夫人在捕快上前时闪身退到了一边。金安玉没有反抗，一双眸子暗淡无光。

　　褚破笑着问，“金夫人，你家丫鬟长得都这么......普通吗？”

　　何止是普通，一同进来的几个丫鬟里，最不像话的那个唇上还有青青的胡茬，方脸那个如果再高些简直像极了丁乾。

　　金夫人说，“盛家的下人资质如何盛家说了算，大人，惊羽卫还管他人如何收仆？”

　　晁介提着刀上前一步，怒目圆睁，金夫人轻扬下巴不惧威胁。太岁猛地窜起朝着金夫人方向狂吠，将她吓退了几步。这个从出现就从未失了分寸的女人在太岁身上栽了跟头，看向太岁的眼里透着寒意。

　　金安玉声音很轻，拉回了众人的视线，他说，“是我杀的，她们都是我杀的。”

　　那个端方的金夫人在他夫君话音将落之时，不顾仪态的冲上去，在金安玉脸上重重甩上一个巴掌，脆响声响彻戏堂，那张被打偏的脸上是一排巴掌印。

　　在人前，盛青叶是端庄有礼的金夫人，在人后，金安玉是盛家不敢忤逆妻子的赘婿。

　　金夫人说，“大人，我夫君受惊过度说了胡话，请大人明鉴。”

　　祁天扬只让其他人将先前说的话重述了一遍，没有一人能像他们班主一般分毫不差，大多是前言不搭后语，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褚破看着金夫人，却问向金安玉，“人真是你杀的？”

　　金安玉说，“是我，她们的手脚被我砍下来，眼睛喂了狗，尸体埋在后院。”

　　“为什么杀她们？”

　　“因为她们的脸，她们的手和腿，她们的眼，都太美。大人，我认罪，愿以命抵命。”

　　金夫人冷眼看着他的夫君，那个他千方百计得到的男人，此刻泪流满面。

　　金安玉最后对她夫人说，“我死了，再不会杀人了，你做回盛家小姐，高抬贵手。”

　　捕快在后院挖出了三具残破腐烂的尸体，经戏班的人确认是失踪的三个女戏子，金安玉被押送至江浦县衙，金夫人被簇拥着回了盛家。

　　驿馆内，几人围坐桌前吃饭，褚破深深嗅了几下荷包，跟着开始填饱肚子，中午的饭被吐得干净，此刻的他饿得前胸贴后背。

　　程实给他夹来两筷子菜，并说，“我们一进去就知道你不是凶手，我宁愿相信太岁大人杀人也不信那人是你杀的。”

　　被点名的太对埋头在猪骨里，狼吞虎咽。

　　晁介哈哈大笑，“你要杀人估计能吐那人一身，我们寻着秽物就能找着你。”

　　褚破嘴里塞满饭菜，一脸诚恳，“我谢谢你们的信任啊，特别感动。”

　　丁乾说，“我倒觉得那金夫人古怪的很。”

　　褚破说，“她是一个控制欲占有欲极强的女人，不允许身边的人出现违背她的行径，你们看金安玉就知道，她追求完美，人前一定是仪态万千，她的夫君一定要拿得出手又能被她绝对占有，金安玉满足了她的所有需求。但这种内心恐惧，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又不允许自己独占的东西被别人觊觎，我猜金安玉身边没有一个贴身女婢，有的也是五大三粗的丑丫头。”

　　晁介问，“那金安玉受不了婆娘控制才杀的人？”

　　褚破摇头，“有一种精神控制，就是给别人洗脑，瓦解这个人固有的认知，彻底变成被操纵的木偶，这个金夫人明显深谙其道。”

　　晁介感慨，他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的女人，直言金夫人脑子有病，这样的女人着实可怕。一顿饭吃的热火朝天，明落饭吃七分饱，放下筷子听他们说话。晚饭后，祁天扬派人誊了一份供词送来，直说送给褚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