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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唇舌(七) ...


  •   褚破说,“你们是家人,这里是你们的家,我的家不在这,我的家人也在等我。”

      萧吉没了声,褚破没走几步,萧庞的声音便又传来,一如既往的自信洒脱,“兰陵未必不能是你的家。”

      猛地回过头,褚破瞪大眼,用一种震惊不可思议和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瞪过去。

      萧庞又说,“等阿吉完婚,我与你一同南下,你一个人到底不安全,有我在,许多事能也方便些。”

      褚破很想说一句不是很方便,褚破想坦白,我只是想要你的钱,褚破想摊牌,我就是想利用你们萧家的商路。褚破想跑,他甚至不敢去看那兄弟俩的眼睛。

      于是,褚破头也不回的跑了。

      入夜,南风爽利。

      萧吉独自坐在庭院里,对着兰花出神。

      良久,轻唤了两声,不知何时隐在花架后的两道人影纷纷现身,水绿的罗裙,纤细的腰肢,和两人姣好的面容,乖顺的立在萧吉身前。

      萧吉一指面前兰花,对两名侍女道,“松知,梅知,你们看,这盆子里是不是长了些杂草,你们是不是没有好好打理?”

      少年语气缓慢,脸上只有对兰草的疼惜。

      侍女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萧吉叹一口气,看了看两人,又换上笑模样,语气轻快,“没事没事,兰花本来就不好养,你们下去了好好修剪修剪,该拔的拔了就是。”

      两名侍女领命垂首,又缓缓隐入花架之后。

      又一阵晚风拂过,风轻,兰草细弱的枝叶也轻轻的摇,空气里全是诱人的花香。

      抛开兰陵的好讼之风,整个兰陵的好客也在大周享有盛名,所以兰陵人家办喜事,可说是八方来客也不为过。

      萧家,富贵于武周,自晨曦微薄时便大开中门,宾客如织,直到近午时依旧门庭若市。

      整个萧府宛如开在花海里,春花红绸,美不胜收。萧家那七八个姨娘各个妆容精致,衣装华美,迎客时纷纷笑开了眉眼。

      萧庞在前厅迎客,身边围满了人。

      褚破挑了个不显眼的地方,靠着假山闲闲的看着来往的宾客。

      萧府的小公子成婚,宾客送上的贺礼几乎要将整个跨院堆满,除却萧家的亲友远朋和自家各大商号田庄送来的,单单各地汇宝银号的老板们带来的奇珍异宝都像进贡一样络绎不绝的抬进萧府大门。

      褚破冷眼咋舌,贫穷让他想不出合适的词汇去酸,去嫉妒。

      “庞哥哥!”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府门外传进来。

      褚破隔着人群看过去,女子妙龄,一身绯红,脚下踩着小蛮靴,娇娇俏俏地几步奔来,俏生生站在萧庞面前,歪着头笑,“终于赶上了,庞哥哥,吉时可到了?”

      萧庞笑道,“嬅笙也来了啊,别急,新娘子还没到。”

      嬅笙眼前一亮,“那我去看看阿吉,我要看看阿吉穿着我做的喜服是什么样子,一定俊俏极了。”

      小姑娘欢呼一声,熟门熟路的朝着北院方向而去,身后赶来的老者只来得及匆匆跟萧庞见礼又提着衣摆追了过去。

      汣州沐府,朝廷钦点的官商,沐家的当家人更是屡次奉诏入宫,与尚衣女官们切磋技艺。

      这一届的小辈里,沐嬅笙更是得了祖辈亲传,手艺精湛。萧沐两家早有结交,萧庞请了沐嬅笙为弟弟裁制喜服,无可厚非。

      春夏交衔之日的阳光有些热,褚破将身体朝着假山下的阴影里藏了藏,眼看着沐嬅笙雀跃的消失在人群里,褚破看了眼天色,迎亲的队伍还没有到。他在计算时辰,直到宾客满席,从热络攀谈到四下张望,再才交头接耳到窃窃私语。

      驭风一大早就带着人去了蒲苇县,直到吉时已过才匆匆赶到,去时多少人,来时便是多少人。

      驭风领罪道,“公子,驭风无能,未能接新娘子回府,刘家出事了。”

      刘家出了大事,刘仲仟于月前突然离世,其女刘盈岫失踪,家中只剩下刘氏一人,已然疯癫。见到驭风带着迎亲队伍上门之时,更是状若癫狂,抄起家中的盆钵不管不顾的朝门外砸。

      萧庞朝管家吩咐了几句,便疾步朝着北院走去,行色匆匆。

      眼看着宾客们满脸狐疑和惊讶的陆续被送出了府,五姨娘更是攀在六姨娘肩头嘤嘤哭泣,满目的红绸霎时间碍眼的很,三姨娘一声令下命人将看得到的红绸喜字纷纷撤下。

      萧府大门前,众多出府的人群里,突然出现几个相对而行的人影。身旁的人纷纷侧目让道,也有受惊般迅速上了马车离开。

      为首的女子长发高束,黑羽劲装,带着身后几人如寒鸦疾行,一路入了萧府大门,守卫几度欲上前,被那女子清冷的一眼扫过,又堪堪后退,随即冲进内院。

      褚破还抱着臂靠在假山旁,一时间不太想从阴影里出来。

      天热,事多。

      褚破有些后悔兰陵此行,总觉得如果不尽早脱身,可能真的要出师未捷,再把自己搭进去。

      阴影里的人低着头,盯着脚尖发愣。

      身后突然有人开口,“数蚂蚁呢?”

      熟悉的声音,冰冰冷冷,不带一丝感情。瞬间从脚底凉到头顶的刺激,褚破愣了愣,猛地回头。

      头一次,他看到秦傲君那张冷脸那么感动,头一次,他看到程实那张白嫩的圆脸那么想哭,甚至连他左眼下那颗黑痣,此刻的褚破甚至想冲上去摸上一摸。

      褚破冲了上去,然后隔着两步远站定,抿着唇一脸不淡定的看着他们。

      秦傲君淡淡的看着眼前人,视线自上而下的扫过,一张脸愈发的冰冷。

      程实探出半个身子,扬着脖子,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堂先生,你胖了啊。”

      秦傲君冷笑一声,“看来堂先生纵使离家出走也过的滋润非常。”

      褚破脸上一僵,“我是离家出走,又不是入土为安,傲君,你别用这种看死人的眼神看我。”

      秦傲君道,“倘若直接入土为安也好,好过你自己作死。”

      闻言,褚破险些要哭出来,一整个人超前迈上一大步,生理性的畏惧没能让他冲上去动手拥抱,说着话像是倒抽着气,满心满眼的委屈陡然迸发。

      褚破低呼,“傲君,救我啊,我快死了,我快被毒死了!”

      赶来的家丁闻声惊得立在原地,倒是一抹熟悉身影随后而来。桃知欠身,却道,“堂先生,爷请您跟您的朋友去北院一叙。”

      路上,褚破频频拿余光去看身后几名惊羽卫,为首的那位不但没有不自在,甚至含笑点头,朝褚破扬了扬眉。

      褚破讪笑着别开眼,这就是他初入萧府的那一晚,于深夜便悄无声息潜入他房里的惊羽卫,兰陵暗探,越飞火。

      当时的褚破正在脱外衫,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愣在原地。

      越飞火说,“师爷,小人惊羽卫暗探,越飞火。”

      褚破点头。

      越飞火说,“师爷,您怎么到萧府来了,一个人?”

      褚破再点头。

      越飞火说,“那,师爷可是要查什么案子?”

      褚破艰难的摇了摇头,说,“我一个人偷跑过来的,你别告诉大人。”

      越飞火沉默了。

      事实证明,越飞火很有用,兰陵各处的消息以及半犀先生之流的秘事张罗的滴水不漏,甚至于就在昨夜,夜黑风高之时,那两名黑衣人奇袭他卧房之时,也是越飞火以一敌二重伤了对手。

      思绪拉回,褚破小声问,“傲君,大人呢?”

      秦傲君说,“在汣州。”

      一张脸瞬间泄了气,褚破又问,“大人是不是生气了?”

      秦傲君斜眼看过来,又是一声冷哼。

      程实赞叹过萧府格局,总算想起来似的凑上来,小声道,“大人到了兰陵,见你过的挺好便即刻动身去汣州了,汣州事急。”

      没管汣州到底出了什么事,褚破只听到了他想听到的,连忙问,“大人来过?他怎么不见我?”

      程实突然笑得很诡异,秦傲君接口道,“正好见识了堂先生聚贤楼内以一敌百,舌战群儒的场面,大人赞先生能说会道,口似悬河泻水,伶牙俐齿,辩才无碍。”

      程实的笑越发的有层次,褚破一张脸百转千回的变着颜色,直到了北院。

      石桌前坐着三个人,沐嬅笙左右看看,满脸写着焦灼,知道褚破一行人出现,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看过来,满眼写着好奇。

      褚破也不尴尬,直朝着空位坐过去。

      甫一落座,萧吉就一脸灿笑得吩咐,“兰知,有客人,快把桃花酥拿来,堂先生,听说你最喜欢桃花,这可是兰知拿手的点心,你多吃些。”

      气氛微妙,院子里或坐或站,堆满了人。

      褚破探出身子,一手覆上萧吉发顶,微一使力,将人整个拦在自己肩头。凑近了,褚破轻声抵在萧吉耳边低语,“小骗子,我的后台来了,我可就不怕你了,你这院子里,一口水我都不会再沾。”

      两人贴的极近,一旁的沐嬅笙惊呆般瞪大了双眼,好半晌才出声道,“你你,你是何人?你离着阿吉这么近做什么!”

      松开手,褚破笑吟吟坐正,“沐小姐,在下堂北,萧府的客人。”

      “你就是堂北?”沐嬅笙惊呼,“就是你将那些个讼师骂得还不了口,还将余素气倒在床,就是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某师爷:嘤嘤嘤我也想家。
    某大人:别啊,你不是出息了么,接着造作接着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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