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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唇舌(一) ...


  •   褚破走了。

      走的荡气回肠,走的拖泥带水,走的鸡飞狗跳。

      马车停在指挥使府邸前,院子里,褚破当着满院的惊羽卫去抱他们家大人,他们家大人愣是八风不动的任由师爷八爪鱼一样的粘在身上。

      抱过自家大人的褚八爪鱼恋恋不舍的松了手,又将魔爪伸向了满院乱跑的太岁田园,直到沾了满身的毛才罢休。

      褚破对着两条狗子谆谆教诲,“朋友,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看好家,照顾好咱们家大人,我那小院子一定守好了,谁去咬谁。”

      积蓄好的情感正等着外露,师爷卯足了劲对上每一位惊羽卫,要晁介拉练下属时温柔一些,要程实早日备好八抬大轿迎娶小茶,又暗戳戳对着赵鼎咬耳朵,要他脸皮厚些别总端着,多学学自己才能温暖停尸小院里那个行走的嗜血汉尼拔。

      廉况到底是个老实的,没等褚破开口,先径自交代嘱咐了一番,什么看看他七舅公,看看衙门里的兄弟,再给裴县令带些京城土产,临了了又再三叮嘱他去看看李寡妇过的好不好。

      褚破一言难尽的应下,又去跟旁的惊羽卫们话离别,拍拍这个同僚的肩,摸摸那个同僚的刀柄,一会儿说李佯最近胖了要勤加锻炼,一会儿又说武文忠的衣裳洗的不够勤。

      明落看一眼天色,无奈催促了声,“走吧。”

      褚破一眼望过来,还没来得及再表一番忠心,就被马车上等不住的丁乾冲进院子一把提住后衣领带出了府邸。

      惊羽卫师爷走的那天,激昂慷慨,看一眼都尉府,道了句,“果然,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的草窝。”

      丁乾在离京的第九日黑沉着一张脸跨马而归,马背上还驾着个人。

      跪在明落面前的男人顶着一张陌生的脸,身上还穿着褚破临走时穿的那件藏青长衫。

      男人嘴角还挂着血迹,苦笑着道,“我倒是信了他的话,想不到堂堂惊羽卫师爷说话竟如同放屁。”

      明落看着男人的脸,“千人千面,缩骨易容,你顶着葫芦汪的面皮出逃,惊羽卫没拿你算你造化一场,你倒是大胆,敢顶着他的脸出现在惊羽卫面前。”

      男人自然是千勉,出逃次日便在水米巷葫芦汪处被褚破守株待兔。

      千勉到死也不会忘记那个男人那日的笑脸。

      褚破搭上他的肩,从始至终都笑得温和,他说,“爹的好大儿哎,好歹父子一场,现在爹放你一条生路,你可得好好把握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

      千勉身后的刀已握在手里,褚破退开一步,“杀我那么容易的话,买我命的人就不会请来那么多杀手了,你想好,与我做笔交易,惊羽卫便不再追究你刺杀我的事,若你现在杀了我,想想今后,惊羽卫穷极一生的追缉下,你的银子还好不好赚,好不好花。”

      千勉问,“什么交易。”

      褚破那时笑得无比灿烂。

      于是千勉便与褚破交易,在他出城那日侯在城外树林,待褚破小解时换装易容,替他上了丁乾的马车,一路朝西北方向而去。

      只是谁料想不出几日,那位甚少说话的惊羽卫大人陡然翻脸,千勉挣扎了几番,吐血而败。

      他不知哪里露出破绽,几次鲜少的问答也应承下来,直到最后那次,丁乾问他,“大人的婚事若说好却总也不顺,说不好倒也未必再无名门闺秀惦记,你可想好今后如何打算?”

      千勉想了想,“自然是祈求大人喜事在望,早日寻得良缘。”

      下一刻,一柄断业刀便划破车帘,直直架在自己颈上。

      跪在都尉府中,千勉对上面前的人,一脸的挣扎,“他说过,饶过我这一次。”

      明落不动声色的握紧袖间的手,淡然道,“惊羽卫师爷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你与他这比烂账就当作罢。”

      千勉长舒口气,下一瞬,明落又道,“但你杀了葫芦汪,断了那门手艺传承,惊羽卫不得不管,想来我们那位未雨绸缪机关算尽的师爷也作如此想。”

      于是,千勉被惊羽卫扭送到了顺天府。

      那日,明落盛怒。

      向来收敛沉稳的指挥使大人一掌拍碎了正厅的玫瑰交椅,大骂一声,“混账!”

      那日,已快到目的地的褚混账一身短打,灰头土脸的坐在牛车上唱着曲儿,曲到中途,狠狠打了个喷嚏。

      京城再次被惊羽卫翻了个底朝天。

      才收到一个杀人犯的赵清明前脚才在牢里见识了锁骨功,后脚便见着一脸铁青的惊羽卫们浩浩荡荡冲进了他的内宅。

      明落面色极为不好,问清了缘由,知道是来寻人线索,赵清明满脸担忧。

      顺天府尹一把拉过身旁的何故,苦兮兮的一张脸哀求道,“褚破丢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丢了,阿故,你找你的师兄弟们一起找找好不好。”

      听风楼外,朱老板亲身出楼迎接,堪堪堵住身后那块“明落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朱闲笑道,“实在不知那厮去了何处,听风楼也断不会将人藏匿,朱某这便放出消息,一旦有了他下落定当即刻禀于都尉府。”

      朱闲没有说谎,褚破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一个多月前,木牌上“狗”字那抹被标记的叉记还是褚破亲手刻上。当时褚破未能进了听风楼大门,只说了句,“告诉你们老板,可以瞧不起我,但不能瞧不起我的狗。”

      祁天放早已投身关老将军麾下,惊羽卫一路寻至大教场,裴渊得了消息,急忙催马赶至,就见祁天放被惊羽卫们围在中央,还没来得及下马便见着明落眉眼不愉的低头沉思。

      到底是敬畏明落,小公爷冲上前,拿那一只手臂将人护在身后,为明落出谋划策,“不如去他常去的铺子里转转,带上太岁,平日里他惯爱牵狗遛街,尤其是那些吃食铺子。”

      惊羽卫动作迅速,将他们师爷常去的市坊街巷转了个遍,不止带上了太岁田园,廉况更是忙得日夜不合眼。一时间,连同馄饨摊阳春面酒酿圆子那些街边的小摊也不曾放过,秦淮河畔的花船被扫荡了个底朝天,花娘们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老鸨们叫苦不迭。

      明落发现他丢了一枚玉佩,想了想褚破离京那日,玉佩还在房里,传信至展纵声,嘉阳县主适时送来书信,祈愿明落早日寻到褚先生,也恰如其分的言明会要展纵声动身去寻,再三以自己作保,声称展纵声绝没有盗取玉佩也绝没有私藏褚破下落消息。

      后来,就连建安坊七道桥下的乞丐都知道,惊羽卫那个横空出世的顾问师爷,丢了。

      王二留下的那箱金饼原封未动的被褚破藏在床底的夜壶后,他们的师爷倒真是惊采绝艳,这等藏钱的地方倒是让人意想不到。

      程实终于道出心中疑虑,“所以他也没带银子,能跑去哪儿呢?”

      惊羽卫浪似滔天般席卷了京城,坊间早将这一举动奉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春风楼,才出了娇娘房门的男人便听到楼下客人的闲谈。

      无非是褚师爷到底去了何处,褚先生是否当真被赶出惊羽卫,圣上若是知道师爷失踪将要如何如何,甚至有人说先生若是被歹人囚禁又将如何如何。

      男人一脸晦气,没了余下的兴致出门上了马车,一路回了礼部尚书府邸。

      丰子明犹记得,那日才出了暗室,他那贴身小厮便一脸晦涩的上前禀报。见到人时,那恶鬼般的人正在他房里假模假样的欣赏字画,见他出现还颇具风雅的点评了一番。

      后来,褚破从丰子明那里要来了三十两碎银,声称,“好兄弟,你要是不去举报揭发我,等我回来,银子就还你。”

      当夜,应当事人强烈要求,原本预备下快马的丰子明吩咐人换来了牛车,连夜送瘟神般将人送走。

      数日后,赵鼎将一份卷宗放置在明落案前,明落去了相府。

      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北堂戚几次三番开怀大笑,数次打量着儿子神情面色,终是摇头叹息却仍忍不住夸赞一番,“那小子到底是大胆。”

      明落眉眼低沉,“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北堂戚道,“他何止聪明,若是让他坐到你这个位置,只怕又是另一番光景。”

      明落心底是挥之不去的烦闷,闻言却道,“他志不在此。”

      北堂戚笑问,“那你可知他去处?”

      明落点头,“应是去了南边。”

      北堂戚也点头,捻须赞叹,“竟能瞒住你我的眼,以他的能耐,安全应是无虞。”

      见明落不语,北堂戚也不急着,呷了口茶,却只等来儿子一句有气无力的话,“他武功稀松,毛病又多,遇上寻常人还好,倘若遇上高手,恐有不测。”

      怎么还担心上了?到底是亲生儿子,宰相大人实在没好意思当面揶揄。

      北堂戚沉默半晌,终是回归正题,将一纸方笺送到他眼前。

      黑金烫面的纸笺,四四方方,纸张厚实,一手难以弯折。黑金的纸面上空无一子,只在右下角描绘着一朵绽放的血色小花。

  • 作者有话要说:  【落破小剧场】
    破:我跑啦,我还会回来哒~~
    落:不用了,你别回来了。
    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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