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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不老之术(五) ...


  •   廉况重整心情,小跑着过去,一脸喜气,“我们师爷要结案了。”

      钱又贞一愣,随即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来,“如何就结案了。”

      廉况笑得脸有些僵,仍是道,“我昨夜带人重搜了那地方,确实带回些东西,我们师爷看过后便说与本案无关,好像是要按失足落水结案。”

      “失足,落水。”钱又贞的脸色极为难看了一阵,随后匆忙将手中的食盒递来,“听闻褚师爷一向断案入神,想必不会出差错,你也忙了许久,这里有些点心,不过是些寻常手艺,你别嫌弃。”

      钱又贞再次从街口跑开,廉况提着食盒久久站着,直到那道秋香色的身影再也不见,才转身离去。

      傍晚,匆匆入了相府的褚破孤身回到长街,不意外的在一处拐角被一阵香风迷了眼,后颈挨了不轻的一记闷棍,昏迷前,来人好似不确定的又补了一棍。

      程实带人赶到时,街角只孤零零躺着一根狗头杖。

      秦淮上游的村落向来富足,沿河约莫三十里路,廉况数次从怀中掏出块水红的绢帕闻了又闻,惹得一众惊羽卫频频皱眉。

      褚破睁开眼,后颈处的胀痛感已然渐弱,昏暗的室内,七八个妇人模样的女子或坐或站,褚破双手在后,被草绳捆住,靠在墙角显得孤立无援又荒唐至极。

      见褚破在笑,有女子愤愤然别开眼,转瞬间啜泣声渐起。

      钱又贞站在那里,一脸惨笑的望过来,“褚先生,我们本是打算就此安稳度日,若非是我巧然遇上廉况,又听闻先生诸多事迹,绝不会再教姐妹蹚入这浑水中,也再不会教她们凭生希望又再入无望苦海。”

      容英有着绝对的忠心和绝对的狠心,她是殷家的家生子,自小机敏伶俐,从一众丫头们当中脱颖而出,成了嫡小姐的乳母,说来可笑,一同伺候在殷瑶光身边的乳母就得泪别亲生儿日夜喂养小姐,而她,一个从未生养过的女侍反倒入了殷家人的眼,再及殷家女入宫,容英一跃飞升,成了贴身乳母。

      有家室庇佑,有容英的补药伺候,殷瑶光恩宠无限。白驹苍狗,早已荣升贵妃娘娘的殷瑶光越发离不开容英,韶华逝去,青葱岁月不再,宫中能得来的药引到底有限,于是容英高老,逢年过节才会再入后宫,名为探望,实则送药。

      也许贵妃娘娘知道紫河车的来历,也许贵妃娘娘不知道补药其他的药引,但是贵妃娘娘要的只是结果,这也是她几十年容颜不老,青春常在的秘法,而容英,便是秘法的缔造者。

      钱又贞不是第一批被关在云花小筑的妇人,她是自愿去的,因为丧夫家贫,孤身来到京城,云花小筑的活计不重,甚至还有专门的丫鬟伺候着,直到她那个不足七月便被剖腹取出的孩子被悄无声息的带走,她连孩子的一声啼哭都没有听到过。

      钱又贞活着,并且留在了云花小筑,如她一般命大的妇人没有几个,多得是随着腹中子一同殒命的苦命人。

      机会来的很快,她们知道容英在等鲍秀临产,鲍秀身子骨好,气色也好,容英没少在头几个月就给她吃了补药。那个夜里,鲍秀命好,逃了出去,容英小腹中了一刀,昏死过去。

      再后来,几人合力剖开了容英的小腹,扯拽出子宫袋时鲜血喷溅,几人脸上身上沾满了那恶妇的脏血,他们杀了人,但她们的孩子不会因为被偿了命而死而复生。

      尸体沉入河水中的一刹那,几个女人抱头痛哭,哭自己,也哭那些没能出世的孩子。

      廉婶儿相中自己的那天,钱又贞见到了一身飞羽服的廉况,恍惚间回到住处,钱又贞觉得,是孩子们的婴灵在天有应。

      钱又贞没想到的是,惊羽卫有名的褚师爷,在无所事事了几天后,竟然要以失足落水结案了事,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钱又贞身侧,罗桐心始终安静淡然的坐着,面色苍白,脊背挺直,那般的瘦小单薄。

      褚破讲不出调节气氛的话来,室内归于平静,良久,褚破慨叹一声,“云花小筑啊,云想衣裳花想容,女人呐,为了悦己容颜,何苦为难了其他女人。”

      一声轻笑响起,几分凉薄几分讥讽,罗桐心站起身,缓缓走近,手里握着把闪着光的尖刀。

      就是这把刀,被她刺进容英小腹,也是用这把刀,生生剐开了容英腹腔,血染的刀刃仿佛愈发的锋利,愈发的趁手。

      罗桐心低低开口,声音飘渺空洞,“我以为苍天有眼,没想到你也不过是个狗官罢了。”

      尖刀举起的瞬间,被反剪双手的褚破猛地站起,一室女子的惊呼声中,那个不久前还拄着杖蹒跚吃力行走的男人竟一个飞身直冲,哪里还有半点腿脚不便的样子。

      格挡,反剪,劈手夺刀,一气呵成。

      鲍秀的惊呼声从后院柴门处传来,惊动了院子里将要入睡的公婆,相公带着锄刀赶到后院时,一众惊羽卫已经踢破了柴门冲进了小院。

      院子里紧闭的瓦房门窗内,透出淡淡昏黄的光,一群人走近,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呵斥。

      “全都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算了,坐着吧,都坐着,别哭啊,我这双拳难敌你们十几只手,别哭,都别哭,哎呀。”

      晁介上前一脚卸掉了门板,本就聚拢在一处的女人们吓得瑟缩在一处,门框内,褚破一手拿着刀,一手叉腰,满脸惊慌莫名。

      见到援兵的褚破立马换上释然解脱的神情,丢了刀,长吁一口大气。

      房门外,鲍秀哭着扑倒在丈夫怀里,二人双双跪地。

      一众惊羽卫被屋内屋外的情形搞了个莫名,纷纷看向褚破,他们师爷只抬手抚了抚胸口,抬脚退了出来,还不忘将山一般处在门板上的晁介一道拉了出来。

      钱又贞看到了廉况,泪痕满面。

      见廉况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褚破干着急。

      罗桐心望过来,只问,“大人不动手?”

      褚破摊手,“我又没被你们怎么样,动什么手。”

      女人们愕然,罗桐心想了想,提醒他,“容英。”

      褚破长舒一口气,目光扫向房中一众小妇人,继而放缓了语气,轻笑着解惑,“女人呐,就是喜欢多思,不是都让廉况告诉你们了,容嬷嬷是失足落水,你们可得记牢,惊羽卫顾问师爷褚破金字招牌,我说是,那便是。”

      鲍秀愕然的止了哭声,一脸惊异的看向褚破。

      廉况动了,几步迈上前,将怀里的水红绢帕交还过去,钱又贞愣了愣,接过帕子的一瞬间,她哽咽,嗓音低哑,“廉况,你可真的想过,娶我?”

      那双含泪的眼迷蒙动情,该是离别时的诉请,衷肠依稀,只等郎情随妾意,圆了这场无缘的梦。

      廉况眉眼温和,在对上钱又贞的时候,他总是温和的,一如此刻。

      廉况迟疑着,而后道,“不曾想过。”

      褚破一颗身临其境柔软的心瞬间冻住,抬手狠狠捏了捏眉心,果不其然,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他的好兄弟,自打认识以来便如钢筋一般直,笔直,通天直。

      廉况不骗人,更从来不会骗女人。

      眼前的女人他疼惜,怜悯,但在廉况心里,钱又贞从一开始与他相处就透着种种古怪,惊羽卫遇到古怪,便要一查到底。且不论此一点,单说娶妻生子,媒妁文定,书礼流程,还有婆媳安穆,再有日后儿孙祸福,想想廉况就觉得这是件大事,廉况是个老实人,他深知大事的重要。

      惊羽卫的事,也是大事,同样重要。而同样重要的事情摆在一处,刀头舔血,千里追击来的更痛快,更轻松。廉况老实,但廉况最怕麻烦。

      收回手,廉况转身离开。

      回程路上,秦淮上游的夜景没什么看头,除了一群黑衣官服装的惊羽卫再无他人,河风一吹,还带着些春寒料峭的冷意。

      廉况风一样疾走而过的身影转瞬将众人甩在身后,晁介咂摸着,小声说,“廉况不是在哭吧。”

      褚破冷笑,“哭?是该哭,八成此刻正想着怎么回去跟廉婶儿交代,急着呢。”

      程实感慨万千,“你说他,你们桐城那个李寡妇到底怎么跟他看对眼的?”

      褚破再次冷笑,“你知道李寡妇怎么变成寡妇的?他男人就是让咱们刚正耿直的廉捕头亲手捕获,又亲自送上囚车,问斩后的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遗孀耳中,哎,亏得他们自幼相识,李寡妇再难自抑,也断不会跟咱们廉捕头喜结连理。”

      难怪李寡妇哪怕跟了铁匠也不要县衙捕头,一众落后侧耳倾听的惊羽卫们连连摇头。

      到了都尉府,程实还是忍不住问,“褚哥,真就这般结案了?”

      褚破大手一挥,“放心,出了事我担着,我担不住还有咱们大人呢,怕啥。”

      怕就怕他们大人问责。想了想,如果换成先前的大人,程实敢打包票,他们死的一定很干脆,换到如今,程实迟疑了,于是程实老实闭了嘴,还颇带了几分安心。

      褚破更安心。早在一天前,褚破就收到了明落日常随战报而来的信笺,褚破愿意称之为家信。

  • 作者有话要说:  褚师爷有话说:来呀,一起来八卦廉捕头啊,我这里有《桐城俏寡妇》和《我与捕头》精编版,快来啊!!
    廉况:大人你到底啥时候回来T-T
    明落:...我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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