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我殊》江靡

28、咖啡或茶

　　早晨起来就看到一轮明晃晃的大太阳挂在东边的房顶上。看来今天必定是极晴朗的一天。

　　七八点的时候，杳月三个就忙着准备菜色。她虽不会做菜，但洗菜择菜都是很好上手了。三个人配合默契，各种各样没见过的情形都会出现，一会儿灶台通风太好火太大了，一会儿发现盐用完了。

　　就这么鸡飞狗跳地忙到十一点，终于把饭锅和菜锅都端到了木板车上。

　　盈凤之前在家里虽是下人，却自小伺候杳月，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力气。只好由小春在前面拉着板车，她们两个在后面推车，这才稍微使上点力气。

　　杳月热出了一身的汗，明明踩点那天感觉距离不算远的，可怎么今日觉得这条路走了好长时间？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小春，小春敦实的背影牟足了劲儿，像只生气的牛，抻着脖子往前。

　　她叹了口气，也不再多想什么，咬着牙逼自己往前推一步再推一步。

　　“到了到了！还好赶上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小春雀跃的声音传出好消息来。

　　杳月仰起头来，只见视线里从工地上一个个走出来的劳工们反复周身镀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她本以为那是金主们身上自带的金钱光晕，结果脚下一软，幸亏被盈凤扶住，她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脱力后眼冒金星了……

　　此时已经有不少工人们从工地上走出来了，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树荫下，不少人直接从家里带了干粮来。但冷冰冰的干粮怎么比得过杳月她们带来的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很快，她们饭菜还没摆出来，周边就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丫头，你们这饭菜做得这么好，这么香，怎么到这儿来摆摊？我们都是出苦力的，没钱！”

　　小春立马接茬，“大爷您先别说吃不起啊，我们这都是家常菜大锅饭，荤素都有，你都没问价格呢，怎么知道贵？”

　　杳月有了当街扮演秦香莲的经验，此时也不怯场，随即介绍起菜价来，“我们的饭菜都是当天先炒先蒸的，绝对新鲜。素菜1.5毛钱，半荤半素两毛钱，荤菜3毛钱，米饭窝头可以续，解暑的绿豆汤是免费的。”

　　平心而论，杳月她们这个摊子上的菜不算便宜，但也不算贵。又有免费续的主食，显然，人群里有不少师傅已经动了心。大家在外头一年到头干苦力，舍不得天天吃，那还不能偶尔破费一下吃好又吃饱吗？

　　饭菜香气太诱人，大家都忙了一上午，正是又累又饿。很快有人从人群里挤进来，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先看看有啥菜！”

　　盈凤立马打开锅盖让他选起来。

　　小春面上带笑，“这次我们头回出摊，做的种类不多，只有辣炒毛豆和虎皮青椒，不过卤味里还泡了些素菜您可以看看。”紧接着，她打开卤锅，登时香气扑鼻，众人看着锅内在红汤里翻滚漂浮的酱色食物，一个个都被馋的直咽口水。

　　“来份虎皮青椒，再来半份猪肚配两个豆皮卷，小妹，多少钱？”

　　小春飞快道，“加米3毛7，看在您是我们第一个客户，给3毛5就成了。”

　　盈凤和杳月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帮他把菜盛出来放在树荫下的小桌子上了。

　　“主食随便续？”

　　“肯定的。”小春胸有成竹，纯白米是不可能的，杂饭免费续，大家也不会吃太多，毕竟胃反酸的滋味可不好受。

　　那男人在树荫下的小桌前坐下，迫不及待地就吃了一口，也不掩饰惊艳，挑眉称赞，“手艺不错，这味道可以！”

　　话毕也不再多言，当即闷头吃了起来。

　　人群里总有不禁诱惑的，当即也纷纷上前要菜，一时间竟还有些忙不过来。今天是开业第一天，她们只带了一只小桌板，谁都没想到第一天吃饭的人就这么多，小桌板竟然坐不下，树荫下，墙边下，各处都坐满了吃饭的人。

　　小春和盈凤一个收钱一个打饭，杳月忙着迎来送往、洗碗洗盘子，三个人都忙出了一身汗，却谁也没顾上喝口水休息休息。

　　不少工人见她们三个动作生疏，忙起来很多地方顾不上，也并不多计较，不少人还顺手帮杳月把碗碟送到洗碗盆这里，方便她专心洗碗。

　　幸好今天菜量准备的少，中午一点多一点便将锅内的菜肴全部兜售一空。

　　摊位前的人渐渐减少了，三个小姑娘也终于得以休息片刻。三个人正围着板车说话，一个工人端着碗走过来，“你们家味道不错，叫什么名字啊？下次好找啊。”

　　要不是这个师傅出言询问，杳月她们这才想起来都忘记给这个饭摊起名字了。杳月眼珠一转，随即道，“小饭粒。”

　　“什么？”师傅没听清。

　　“小饭粒，就是粘在您嘴边的那个啊。”杳月笑眯眯地点点自己的嘴角，大抵是赚了钱心情好，难得神情十分娇俏，“也是我们摊子的名字。”

　　“这个名字好，朗朗上口又好记。”小春拍手，冲四周吆喝，“各位师傅，你们有空可一定要支持我们小饭粒呀，我们所有的菜都是当天买当天做，绝对新鲜！”

　　*
　　推着板车回家时，早上的紧张忐忑早被一扫而空，路上的气氛比来时轻松不少。

　　杳月三人也是一路兴致高昂得聊着天，谈起要做个横幅挂在板车上权当门匾。第一天就打了个开门红，小春情绪激昂，“咱们今儿一共赚了10块5毛，除去成本，粗粗算算也有7块钱左右的成本欸！我得赶紧去买块红布，咱们三个都不认字，得找许主编帮忙写上名字！”

　　盈凤拉住她，“哎呀，咱们三个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回家休息休息，再去也不迟啊。”

　　小春十分亢奋，”天啊，我竟然到现在都还没吃饭？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给自己挣钱的感觉太好了，我一点都不累！”

　　杳月走在一旁，心里却忽然想起临走前蕴屏给她留的字条。来了丰天这么多天，她一直都没来得及将拜访卫凛照。如今虽然繁忙但可算是安定下来，杳月回了家就把之前仔细夹在书页里的纸条拿了出来。小春凑过来看，惊讶，“你竟然带了这么多书？杳月，你真要当个女学究呀？”

　　杳月点头，自信道，“对啊，我要先当女学生，再当女先生！今天下午我有事，先不跟你们一起行动啦。”

　　小春瘫在床上，这时才感觉到浑身酸痛不止，看着杳月兴致勃勃地准备笔墨纸砚，也不忍扫她的兴，鼓励道，“那感情好。你努力学习，我们努力挣钱，争取等你学成时候，我们呐也可以把红布条换成真匾额。”

　　“我们真的能盘店开店吗？”盈凤眼里充满了期待，但语气仍有些胆怯。

　　“当然了，为什么不能？”小春干劲儿十足，“照这架势，咱们不光能，说不定还比想象中的快呢！”她冲杳月挤眉弄眼，“女先生，你可得好好学啊，不许偷懒。”

　　杳月临出门，闻言扭头笑眯眯地拖长声音回答，“知道啦，春妈～”

　　*

　　卫家坐落在昭影街北侧，所处位置便是丰天大户人家偏爱的住宅区。

　　杳月走了快一个时辰，走出了一身的汗，这才终于走到昭影街口。昭影街气派宽敞，沿街一溜的素白淡雅小洋楼。

　　有一家都在阳台飘窗上种了紫藤花，浓淡交替的碧绿枝条从二楼蜿蜒而下，浅紫花朵交织其间，日光从花条的间隙漏下，在墙壁上打下的烙印都透出一股富贵人家特有的气定神闲。

　　临街一面的商铺大门都比寻常人家精美，门口的梁柱被雕成祥云纹样，同时无外乎都往前延伸出金麒麟或是金凤凰的装饰，十分气派。

　　杳月新奇又贪心地仔细打量着这些，暗自在心里记下款式，幻想着日后小饭粒也开成大店，也得效仿这些店的门头好好装饰。

　　尽管她如今出来在丰天讨生活，手里紧张，但待人接物的礼数不能忘，仍是提着一篮水果，凭着记忆里的号码去对照这一扇扇高门旁边的门牌号。

　　昭影街5号……昭影街6号……终于到了！昭影街7号。

　　杳月兴奋地按响门铃，这才发现那个拥有着一阳台紫藤花的房子正是卫家。

　　很快出来了一扎着麻花辫的侍女，开门见是一个脸颊跑得红扑扑的姑娘，显然有些惊讶，“您好，您找谁？”

　　杳月忽然紧张起来了，不知为何还有些胆怯，她迟疑了一下才答，“你们家小姐在吗？”

　　她现在穿的仍是从法岭带出来的衣服，之前从没觉得有什么，可在昭影街却显得有些土气了。侍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杳月愈发手足无措。

　　“我家有6位小姐呢，您找哪一位？”

　　“卫凛照，我找卫凛照。你跟她说，是周蕴屏介绍我来的。”杳月赶紧回答。

　　“哦，原来是找我家六小姐，您先请进，我给您叫去。”

　　杳月乖乖跟在侍女身后进了会客厅。

　　侍女请她在沙发上先坐会，“小姐，您喝咖啡还是喝茶？”

　　杳月没听说过咖啡，只说喝茶。侍女随便给她泡了杯茶便上楼去请人了。

　　没一会儿，就听见身后传来哒哒地下楼声，脚步十分欢快。杳月站起身来，一扭头，正好看到一穿着蓝白条纹裙的长发少女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