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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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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接近尾声,宴会厅里,大提琴手正拉着轻缓的最终曲。
来给傅家兄弟庆生的客人们从中午一直待到晚上,此刻正相继离开。
A.S集团的黎卡也意外到来,傅曜川早已过去接待。
两家近期的交往很是密切,看样子合作是板上钉钉的事。
送走一拨客,江无臾搁下果汁杯,一个小豆丁跑了过来。
“小舅舅,听说你受伤了,我给你呼呼。”
软软伸出粉嫩小手,拉住江无臾被纱布缠住的手吹了吹,“你现在终于有空啦,我等下就要走了哦。”
今天他只和江家人匆匆打了个照面。
小姑娘又一个人跑过来,蓉雪没跟着,江无臾抬头看向四周,在不远处的小沙发上找到了她母亲。
蓉雪挺着肚子,远远地和他招了招手。
他这才放心,蹲下身问软软:“吃饱了么?”
软软点点头,说:“小舅舅,到底什么是喜欢呀,曜川叔叔说很喜欢你。”
傅曜川什么时候还和小孩子说了这些?
无孔不入,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他这是想把江无臾架在舆论的高台上不让他下。
江无臾淡声说:“喜欢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等软软长大,或许就知道了。”
也或许,长大后也还是不明白。
比如江无臾自己。
软软突然抬手摸了摸面前男人的头发,安抚似的说:“小舅舅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呀,摸摸头就好了,乖,乖。”
小孩子一定没少和自己的洋娃娃玩这样的游戏。
再清冷的人,面对这样的小孩儿也是温和的。江无臾轻捏了下小朋友的脸颊,“软软最乖。”
“那、那软软要和小舅舅说个秘密。”软软揪了揪自己的小裙子。
江无臾替她抚平衣角,嗓音温和起来:“好,软软要和我分享什么?”
见状,软软靠过来,双手拢在他耳边,说起悄悄话。
“小舅舅,今天怎么没见到那个应洲小叔叔呀。”说完秘密,软软小大人般放松下来,耸了耸肩问。
江无臾倏然回神,蹙起的眉宇缓缓松开,拍了拍她,“他和他的朋友们在一起。”
软软的秘密还在耳膜里激荡,身后多出道女声:
“想不到江先生对待小孩子也这么有耐心。”
程露走了过来。
“程小姐还需要什么,我让汤伯送来。”见她看软软,江无臾不动声色地问。
程露摆了摆手,笑得动人:“没什么需要,江先生太体贴了,今天能见到你我很开心,这是江蓉雪小姐的女儿?”
她注视着软软,笑容也温柔起来,莫名给人一种很适应母亲角色的感觉。
软软靠在小舅舅腿边,面对这个陌生的女人有些害羞,又吐了吐舌头,说着小舅舅再见,跑去找蓉雪。
既然客人没什么需求,江无臾颔首,打算离开。
女人在身后说:“像江先生这样高风脱俗的人,来这种场合,会不习惯吗?”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即便因为相救拉近距离,但对他如此好奇,倒有些奇怪。
“不会。”江无臾看向程露,平静回答。
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事,程露捂嘴笑了笑,猩红的指甲上镶嵌着钻石,耀眼非常。
正想着,江无臾的身后多出道脚步,年轻、磁性的声音传来:
“臾哥,在这里做什么?啊,程小姐你好。”
傅应洲在餐台边站定,像是才发现旁边的女人,故作惊讶地打了声招呼。
挺拔颀长的男人头发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换了身黑西装,袖口处的红宝石闪着亮光,衬得年轻男人越发矜贵。
“是曜川的弟弟,应洲?很高兴见到你。”程露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唇边勾起美丽的弧度。
是朵漂亮夺目,勾人且充满心机的玫瑰。
从旁边拿起一个酒杯,傅应洲绅士地和她碰了碰,抿了一口,优雅微笑:“程小姐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带走臾哥一会儿。”
“当然,看起来你们关系要更好些。”程露浑不在意地让出路,“我也该走了,江先生再见,替我和傅总说一声吧。”
目送着二人的背影,女人妆容精致的脸上,笑意渐渐消散。
从宴会厅后门出去的廊上,没什么人。
风里夹杂着尚未散去的清甜酒味,傅应洲还在往前走。
江无臾停下脚步,“你找我有事?”
言语里泄出一丝警惕的意味。
高大的背影停下,男人转过头,看了过来。
两相对视,傅应洲率先说道:“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她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他说得认真,不像是玩笑话。
这是傅应洲第二次明确表态对一个人的不喜欢。
上一个被他直言讨厌的人,是傅曜川。
那时江无臾还握着傅曜川打来的电话,他肆意妄为地抱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吟,丝毫不怕被听筒那端的人听到。
这让江无臾更加警惕。
四下无人,正是这小子胡闹的好时机。
刻意保持着距离,江无臾只道:“她并非我的客人。”
言外之意,找你哥说。
傅应洲逼近两步,眸里带笑,“你救了她,她对你释放好感很正常。”
“花厅那边,是有什么需要?”见傅应洲又往前走,江无臾绕开话题问。
这个方向是去花厅那边的,江无臾负责帮忙筹备生日,总该负责到底。
话音才落下,走在前面的傅应洲突然刹住脚步。
他再度回头,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温润笑意。
“臾哥这么想见我的朋友?上回在农庄,处出感情了?”傅应洲微微低头,凑近,盯着江无臾的眼睛,一眨不眨。
像是要从这双清透黑亮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看我做什么?”
江无臾被猛地一盯,说话的同时条件反射向后仰去,结果整个背部撞在一旁的花架上。
不知不觉,居然被这小子逼到这个地步。
巨大的绿色垂叶散落在耳边,繁密的样子,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照进绿色牢笼里。
见状,傅应洲站直身体,用淡然的眸光注视他,问:“疼不疼?”
小辈就是这么关心长辈的。
“无碍。”江无臾面无表情地拂开垂叶。
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忽然让他生出,一瞬的陌生之意。
没有在意江无臾此刻的心情,傅应洲拽起他的右手,说:“我是问你这个。”
手心里,正缠着难看的纱布。
为什么总在受伤。
很久以后,傅应洲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如此在意江无臾,再舍不得他受到任何伤痛。
被拽住的手腕,刚好是衬衫没盖住的部分,对方的体温,正在腕间徐徐扩散加深。
“不疼。”江无臾嘴里说着,用了点力,试图解救自己被禁锢的手腕。
傅应洲像是无知无觉,加重力道,不疾不徐地勾了勾唇,“你怎么总在救不相干的人?”
“上回在龙港夜如此。”傅应洲顿了顿,“这回又是陌生的女人,臾哥,你一定要这么博爱?”
一些记忆卷土重来,江无臾的脸色变了一瞬,冷声让傅应洲放开他。
另一只拽向傅应洲,不料对方早有准备,两人在廊上互相牵制。
“一言不合就动手。”傅应洲问,“臾哥,你身手这么好,到底是谁教的?”
江无臾冷眼相对,并不回答他的疑问。
最后,傅应洲侥幸占了上风,掐住江无臾的腰侧,那里有他的敏|感点。
这是龙港夜那晚,他探索到的秘密。
这回轮到江无臾被抵在墙角,微微呼吸间,听到傅应洲说:“臾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江无臾看他,不说话。
“礼物。”咫尺间,傅应洲温声提醒他,刚才泄露的一丝戾气灰飞烟灭,不得不让人以为,那只是错觉。
他耐心补充:“我的礼物呢?臾哥。”
“你放手。”勉力忽略腰间的不适,江无臾眼眸微垂,“在我包里,我去拿。”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冽冷淡,尽管面颊已晕出一点浅粉。
不为情|欲支配的人。
如果龙港夜当晚,他们都没有中招。他恐怕也看不到,江无臾被拽下云端的样子。
他在他脸上看到的,不是渴求的欲|望模样。
肌肉紧绷着,像只落入泥潭的白鹤,弓着脊背,垂死挣扎。
那双黑色的眸子,初见是刀锋之下的锐利沉静。在肮脏的药物催化下,饶是再坚毅沉静,清澈的眸光里,也会露出一丝迷茫。
像一枚被剥开的荔枝,颤巍巍地露出洁白的内核来。
眉心的红痣从眼前晃过,一瓣红梅落入沼泽。
那一瞬间,傅应洲清楚地知道,他在玷污一个干净的灵魂。
罗金雀的话突然从脑海蹦出,此刻他确信无疑,他把神明从神坛拉了下来,与他同堕地狱。
他被判以渎神的罪名,而他的神明,从此只能和他纠缠不清。
黑夜彻底笼罩,冬天的风大张旗鼓地刮下来。
傅应洲松开江无臾,沉着嗓音说:“我还以为,您只用一个小花厅,就把我打发了。”
他的话里带着委屈,很难不被听出。
年纪小的人,终究还是期待生日的。
刚才,他们还动了手。江无臾掐了下眉心,正欲开口,口袋的手机振动起来。
屏幕上,傅曜川助理的名字跳了出来。傅应洲离得近,收在眼里。
江无臾看他一眼,走到不远处接起。
助理说,傅曜川找他有事,在书房等着。
“晚点拿给你。”江无臾侧过头,嘱咐了句便朝主宅走去。
傅应洲留在原地,眼睫低垂,眸光彻底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