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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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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应洲的手抓他太紧,江无臾根本抽不开。
灯泡闪过两下之后突然熄灭,估计是老板的农庄也承受不住,电力告罄。
没人发现停电,毕竟大家都已睡着。
黑暗变得浓稠,化不开一样。
等江无臾适应视线,身边的傅应洲也不安分地动了动身体。
纠缠在无法脱身的梦里,傅应洲甚至发出低低的声音,听不清说什么。
却能感觉到慌乱和惊恐。
手被牵着,江无臾连盘腿坐着的姿势也没办法换。
抬起另只手推了推,“傅应洲,醒醒。”试图把他从噩梦里带出来。
几声后,傅应洲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手也不再抓着江无臾。翻过身,又把自己朝着墙蜷起来。
江无臾无声地叹了口气。
傅应洲的情况有所好转,房间的温度却似乎又降了几度。
收拾好水盆和药包,饶是再坚强冷硬,江无臾也没能抗住夜晚的温差,披上被子坐在两人中间守着。
再睁开眼,江无臾发现自己居然躺下眯着了,背后贴着个滚|烫的人。
心下一惊,意识再度回拢,江无臾想到,这个滚|烫的人是傅应洲。
因为高鹤翔正在他面前,背对着他打呼噜。
龙港夜那晚的情形伴着窗外不停歇的狂风,呼啸而至。
江无臾手心沁出冰凉的汗来。
腰间搭着一支手臂,沉如烧红的烙铁,怎么推也推不动。
江无臾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此情此景,他居然还冒出了这人是不是又复热了的念头。
生病的人力气还能这么大么?
他猛地抬手向后,对方发出一声闷哼,江无臾从桎梏中脱离。
还没来得及起身,他被仰面按倒,傅应洲整个人黏了上来。
“臾哥。”傅应洲沉哑的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湿热的呼吸不疾不徐,“我不想装了。”
江无臾手脚冰冷,听他一字一句地,把溃烂不堪的秘密拿了出来:
“那晚在我床上的人,就是你。”
“你一直都知道。”江无臾生无可恋地问,任由他把头埋在颈窝里,手箍在腰上。
“对,我知道。”
呼吸顺着锁骨描摹,江无臾闭上了眼。
其实这一瞬间,他觉得死了也没什么。
奈何高鹤翔莫名醒来,半梦半醒间说:“哥你躺下了啊,看来那家伙没事了,那你睡吧,我也好好睡了。”
那家伙当然没事。
早已切换成背对着高鹤翔的姿势,江无臾挡住了钻进他怀里的傅应洲。
“臾哥,你身体好暖。”
丝毫不担心被发现,傅应洲低低呢喃,似乎又有了睡意,流连的手在背|脊轻抚,像是抱着一个属于自己的安抚玩具。
有些东西,尝过一次,就是会上|瘾。
越克制,就越容易发作。
“哥,你是不是也做噩梦了?”高鹤翔不知怎的,云里雾里地又炸了起来。
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他哥背对着他,被子裹紧。
“没有。”江无臾背脊僵着,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听起来平稳,“快睡吧。”
高鹤翔又安静了下来,呼噜声复又响在屋内。
“嘘,别动。”
傅应洲抱着江无臾,只是抱着,江无臾却觉得这比龙港夜那晚的肌肤相贴,更让人绝望。
因为他们,都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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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无臾一直没睡,天色泛起亮光的时候,趁着旁边人不注意,从一夜僵硬的动作中脱离,起身披上外套推门出去。
农庄里的众人还在睡觉,静悄悄的,他像一尾白色幽魂,无声无息地下了楼。
推开木门的刹那,冷空气迎面扑来,夹着丝线般的冷雨。
江无臾走在旷野里,身上残留的热和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很快消散。
雨渐停,他看到天边的云层里似有光透出。
江无臾起身的瞬间,傅应洲立刻就清醒了。
等楼下传来关门的动静,他也起来往外走去。
雾气微散,等傅应洲在不远处找到江无臾时,看到的是他的背影。
他就坐在一块石头上,像尊美丽的雕像,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前景是广阔的枯黄草甸,天际线的那头露出一点微光。
整个人融在画景里,傅应洲看了片刻,才走上前去。
江无臾早就觉察到身后有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他不说话,身后的人也不开口。
两人好像只是约定来这无人区看一场久违的日出破晓。
农庄,老板从房间里出来,睡眼惺忪地去厨房里煮粥。
不经意扫过窗户,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坐一站,嘴里嘀咕:“这俩人大清早不睡觉,冷飕飕的跑出去干嘛。”
他打了个哈欠,再一看,睡意瞬间无影无踪。
他瞪大眼睛,不顾凳子撞腿,趴到窗户上想要看清楚——
穿黑衣服站着的那个,自后面抱住了前面坐着的,把头埋在对方颈窝里。
在日光升起之际,上演着亲昵的一幕。
“这……这。”老板彻底呆了,“他、他俩不是朋友关系吗?这,不是说他大哥在追江教授吗,这怎么他也在追?城里人的感情可真复杂。”
尽管太远看不清人脸,但他认得衣服。穿黑外套的是傅家二少爷,白衣服的是江无臾教授。
三观被震裂,老板精神恍惚地荡去厨房。
云销雨霁,太阳破云而出,远空被染红一大片,黄褐色的靑稞草田微动,壮丽地像末日前夕。
傅应洲贪恋地抱住江无臾,鼻尖嗅着清冷的味道,“臾哥,我会保守秘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江无臾喉结微动,冷冷地笑了一声。
傅应洲第一次听怀里的人笑,尽管冷漠,却莫名地让他浑身战栗。
“江无臾,你的那把刀呢?”傅应洲闭上了眼,连尊称也不叫,温柔的声音说着悚然的话,“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掉我。”
罗金雀被渴醒,先是在厨房看到一脸失魂落魄,差点把粥煮糊的老板。
倒了杯水刚坐到火炉边,又被推门前后进来的两人惊得差点呛死。
“你、你们大清早的干嘛去了,吓我一跳。无、无臾哥早上好!”
江无臾点点头,兀自上楼。
罗金雀擦着下巴上的水,“洲哥你发烧好了?诶,你裤子上哪来的泥,这是什么。”
举起一根草屑,罗金雀狐疑地打量傅应洲,问:“你是不是摔倒了?磕到嘴角了还。”
傅应洲面不改色地嗯了声,笑都不笑,也直接上了楼。
老板从厨房探出个头,仿佛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一样,又赶紧窝了回去。
他明明看见两人抱着抱着就打起来了,看着清瘦文雅的江教授,不仅打架,力气还挺大,一把就将傅应洲摁倒在地。
小的那个任由江无臾揪着朝脸揍了一拳。
哪是摔的。
天气好转,停摆的众人吃过老板做的隐约糊味的粥,着手准备出发的事。
“怪我怪我,要不是那天傅二哥帮我找玉佩,也不至于着凉发烧。”宋景向一言不发的傅应洲致歉。
“不过咱二哥恢复的不错,睡一夜就好了,今天能回了吧。”
“恢复的不错还能出门摔倒啊,我看还得睡一觉。”
“能,一会儿直升机来送我们直接去机场。”说秃噜嘴的罗金雀转移话题,“你们呢,接下来怎么走。”
高鹤翔道:“还有个地方没考察完,我们还得两天才能回去。”
其他学生:“看来咱们只能在这分别啦,谁去把江教授叫下来,能出发了。”
“还怪舍不得你们的。”宋景说。
二代们也道:“回去有时间一起出去玩。”
“好好,约起来。”学生们同意。
相处两天,这两拨年轻人也算有了共同的回忆,和头天吵得不可开交相比,已是感情加深。
但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的约定也不过是约定。
当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既定轨道,经营自己的生活,或许就不会有再相交的那天。
如果奇迹再次降临,也许可以。
学生们先走,和二代们一一告别。江无臾和老板说完再出来,看着眼巴巴的二代们,也说了再见。
路过傅应洲身边,瞩目的嘴角乌青很难不注意。
在众人面前,该演的不能缺席,江无臾嘱咐道:“注意安全。”
傅应洲笑了笑,递过他遗漏在大堂的保温杯,“你也是。”
他连臾哥都没叫,二代们忙着送别学生们,谁也没发觉端倪。
路上,学生们还在谈论着这两天的农庄体验。
江无臾捏着眉心靠在自己的座位上,第一次有了烦的想吐的感觉。
即便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想着倒口水喝点,拧开保温杯一看,里面装了满满当当一杯白粥。
他早上的确没吃饭。
在这种装了很久,突然秘密被捅出来,绯闻对象的弟弟还不管不顾、缺爱似的要贴贴的时候,谁也吃不下饭。
粥还散着热气,江无臾垂眸在白雾,神色难辨。
“哥,我给你倒水。”
高鹤翔举着水壶,凑过来,咦了声,“你这杯里不是有水嘛,诶,怎么是粥,哥不是最讨厌在杯子里装水和茶以外的东西。”
“……”江无臾尝试着喝了口,默默盖上杯盖,“帮我拿个一次性纸杯。”
之后两天的行程,无事发生,大家只是在底下悄悄议论,这两天的江教授好像有点精神不济。
明明不管是在学校还是修复院,不管多忙,江教授永远都是最熠熠生辉的那个。
还有人说,从农庄走了的当晚,江教授在客栈水池边洗了好久的保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