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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五月二十二日的凌晨,一道利剑般的闪电划过了上海乌云密布的夜空,然后是低沉的雷声。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雨就落了下来,与地上大滩的还温热的鲜血交汇,融合,一并流进了旁边的下水道口。
      两个小时后,新浪微博热搜,搜狐娱乐头条,百度搜索热门都到达了爆点——当红女艺人奚溪跳楼身亡,年仅24岁。各大社交平台的评论区早已沦陷,话题阅读量更是前所未有。
      在距离上海一万多公里的新泽西州的普林斯顿大学里,一位身着Versace蓝色长裙的东方女孩从研究室走了出来。
      不一会儿,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响起,铃声仿佛比往常急促而尖锐。女孩按下接听键,本来上扬的嘴角瞬间落下,一同落下的还有手中的手机。

      终于乘上了最后一趟前往上海的飞机,骆衿没想到从新泽西洲回一趟中国会这么的麻烦,各种转机让人晕头转向。从小就生活在国外的她,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家庭聚会也是亲戚朋友们从世界各地汇集到新加坡。
      骆衿将身体调整到了一个更加舒适的位置,戴上眼罩,她已经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Excuse me,Sir.Would you like a quilt”
      “No,Thank You.”
      “How about a pillow
      “No.”
      “Maybe,drinks Red wine”
      “No.”
      .....
      两人将近三分钟的问答将骆衿吵醒,骆衿缓缓地侧过头,才发现自己身旁坐了一个男人。他戴着墨镜,随意地翻着搭在腿上的杂志,从骆衿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骆衿对他并不感兴趣,但是她必须要打断他们的对话来保证自己的休息质量。
      “Sorry,Madam.I nead a break.”
      “Sorry.”空姐红着脸走开了。
      任聿抬了抬眼,身旁的女人早就将脸侧到了另一边,及腰的长发洒落在两端,脖子上梵克雅宝的吊坠落在了她凸起的锁骨下。这条项链他前几天见过,戴在一本杂志封面的女演员的脖子上,却觉得不及她这般合适。
      不过几秒,任聿便又将目光放回了手中的杂志上,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个女人的面孔。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总算在上海浦东机场降落了。
      骆衿推着她的一个小行李箱从VIP通道走出,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我到上海了。”
      机场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与车辆的鸣笛声交杂着,骆衿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市中心驶去。

      五月二十五日是奚溪出殡的日子。
      上海的雨已经连续下了一周了,可在这天,雨早早地就停了,天空依旧是乌云密布,时不时地发出一阵轰隆声,像是垂死雄狮挣扎的低吼。
      奚溪的爸爸早就去世了,是妈妈苏玲一手将她抚养长大,只有母女二人居住在上海,也没有往来的亲戚。因为长相出众,奚溪很小就进入了娱乐开始拍戏,拍广告。奚溪表现出的热爱与天赋,让苏玲慢慢打消了一直以来反对她进娱乐圈的念头。
      骆衿跪在灵台旁,低着头,将手中一张张的草纸扔进了铜盆里。为了避免苏玲在灵堂前大吵大闹,奚溪经纪人把她扶进了休息室。几年来,骆衿见过苏玲几次,想不到曾经那么优雅温柔的一个人,现在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神经病。
      前来吊唁的大多数是知名的导演,演员,歌手,穿着黑色的高级定制的西服或是长裙,手里拿着白菊花,千篇一律,脸上装出来的悲痛以及虚伪地落泪更是让人觉得扎眼。
      骆衿想起自己与奚溪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的奚溪才20岁在国内已经是小有名气,骆衿也才18岁,刚进普林斯顿。
      那天,奚溪剧组到普林斯顿取景,拍摄结束后奚溪一个人逛着这所哥特式校园。在一棵梧桐树下,看到了穿着白裙子的骆衿,她手里摆弄着两块在奚溪看来一样的玻璃片,左手手心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不停地渗出血来,顺着手腕滴在了她白色裙摆上。
      “喂,你的手在流血你不知道吗?”奚溪神色紧张地拉着她的手腕。
      骆衿从小就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的,不是社交恐惧,只是单纯地不爱与人亲近。
      “听不懂中文?该不会是韩国人吧?”
      奚溪不会说韩文,只能换英语跟她交流。
      “You’re bleeding.You…”
      “我听得懂。”骆衿打断了她。
      “原来你是中国人。”奚溪松了一口气。“我在这里拍戏,诺,就在那边,你跟我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骆衿顺着奚溪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很多人搬着各式各样的机器。
      还没等骆衿反应过来,奚溪就拉着她走了过去,坐在了遮阳伞下,然后拿起脚边的医药箱帮她处理伤口。
      被消毒水沾湿的棉球碰到伤口,让骆衿嘶了一声。
      “现在才知道痛啊,还好伤得不深。”奚溪抬头瞪了她一眼,从药箱拿出了一瓶绿色的膏状物。
      “我每次拍戏受伤都是用的这个,很管用的。”奚溪,轻轻地将药膏抹在了伤口处,又用纱布缠了好几圈才放她走。
      那天骆衿是在比较两块高分子材料在弱光下的透射反应,不小心被划破了手,医务室离得又远,索性就没去理。
      在偶遇之后的一周里,骆衿每天上下课都能看到她和她的剧组在校园里,被她拉着换药,被她强行当了这所学校导游。
      “我今天就要回国了。”奚溪将她手上的纱布取下,发现伤口已经快愈合了。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奚溪,溪是小溪的溪,姓是去掉三点水。你呢?”奚溪认真地看着她。
      骆衿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清澈的眼睛,就像奚溪这个名字一样,清澈得让她能够在奚溪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脸。
      “骆衿。”
      “骆是骆驼的骆吧,衿呢?”
      “青青子衿。”
      身旁的东西一点一点被工作人员拿走,最后只剩下了她们坐的椅子。
      “阿明,你过来。”奚溪向准备上车的摄影师招了招手。“帮我们两个人拍张照吧。”
      奚溪拉着她,走到了第一次相遇的梧桐树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摄像机将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幕。两个长发少女,站在绿色的梧桐树下,一个嘴角上扬一个嘴唇轻抿。
      “我一直觉得我们很投缘,骆衿,我很喜欢你。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我等你的电话。”奚溪从包里拿出了一支笔,翻了半天没有找到纸,只能写在骆衿手腕上。
      “奚溪,我们该走了。”远处的经纪人在向她招手。
      “我该走了,记得打给我。”
      随着黑色轿车驶出视线,骆衿回过神看着手腕上的电话号码。不过是几个数字,明明她看一眼就能记下来,却总是忍不住一直看。
      几天后,骆衿拨通了她的第一个越洋电话。
      “喂。”
      “我是骆衿。”
      电话那边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她知道,是奚溪在笑。
      骆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那时候的她只觉得奚溪是一束光,是一团火,照亮了她,温暖了她,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地向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
      之后的三年里,奚溪每周都会跟她通话一到两次,大多数时间骆衿都是充当聆听者的角色。她不懂明星间的明争暗斗,更不懂娱乐圈的诡波暗涛,但她能感觉到奚溪很有智慧,绝不是一个可以任人宰割的人。假期的时候,奚溪还会带着妈妈来这里度假,奚溪说,她喜欢新泽西州,不仅是因为它是花园州,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她遇上了她最好的朋友骆衿。她一见骆衿就觉得她虽然面冷却是一个心暖的女孩儿,跟她所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可是从去年的九月份开始,奚溪给她打电话的次数从半个月一次,变到一个月一次。有时候她拨过去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但是几分钟后她又会收到奚溪发来的短信,告知在忙。骆衿不是没有怀疑过奚溪是不是出了事,只是骆衿开始了一项新的研究任务,每天泡在研究所里,各种数据分析让她忙得晕头转向。骆衿本想着研究任务结束了就去中国,可谁知道这项研究居然耗了这么久,等来的却是奚溪的死讯。
      殡仪馆门口的车络绎不绝,所有的出口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作为一席传媒的闲散股东以及台柱子,任聿不可避免地被派去吊唁。
      对于奚溪,任聿接触得并不多,只合作过一两次。在他的印象中,奚溪很爱笑,也没有什么架子。离上次合作结束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女孩却因为抑郁症自杀,倒让任聿觉得匪夷所思。
      任聿今天穿着Prada的春秋系列新款暗黑系风衣,里面是Hed Mayner的亚麻黑色衬衫,下面是Celine西装裤配上Dunhill的黑色皮鞋。用造型师的话来讲,任聿这个拥有黄金比例的一线超模,就算套个麻袋在身上,也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车到殡仪馆的时候,大多数出席葬礼的人都已经走了。准备下车的时候,任聿将风衣脱在了车上,将衬衫上的最后一个扣子扣好。左脚刚踏下车门,所有的记者就都围了过来,好像从早上六点守到现在几个小时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任聿不悦地抿了抿嘴,跟着接待的人径直地向殡仪馆大堂走去。相比于外面的雀喧鸠聚,里面确实安静不少。
      任聿将手中的白菊花放在了案台上,又朝着挂着奚溪照片的前方鞠了三个躬,然后走向了跪在一旁的骆衿。
      “请节哀。”
      一阵低沉的男声传进骆衿的耳朵里,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微微抬起头,只能看到男人笔直的双腿和漆黑的皮鞋。
      “谢谢。”骆衿挺直腰身,点了点头。
      熟悉的音色让任聿愣了几秒。他抬起眼皮看了看。
      她的脸被两侧长发遮住,
      “再不走我们要赶不上飞机了。”一旁的经纪人忍不住提醒他。
      “走吧。”

      看着奚溪的骨灰被埋进冰冷潮湿的泥土里,苏玲像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天空又开始飘起了蒙蒙细雨,送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整座墓园除了骆衿和苏玲,就只剩下了奚溪的经纪人刘曼。
      “奚溪不可能得抑郁症。”葬礼几天,这是骆衿第一次主动开口。
      刘曼低下了头没有回答,只是搂住一旁的苏玲。
      “告诉我。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骆衿红着眼看着奚溪的墓碑,声音有些嘶哑。
      突然间,苏玲又开始大笑起来,声音回荡在整座墓园里显得格外突兀
      雨又开始大了起来,因为考虑到苏玲情绪不稳定,刘曼便开车将苏玲和骆衿送回了家。
      苏玲淋了一场雨后,又发起了高烧,骆衿在她床边守了一夜。
      “溪溪。”苏玲摸了摸骆衿的头,“溪溪你回来了?想妈妈了是不是?”
      骆衿没有说话,只是将苏玲额头上的毛巾取了下来,换上了另一条。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香樟树上,越发显得地杂乱无章。屋内穿着真丝睡裙的骆衿坐在电脑前翻看着一年前的娱乐新闻,搜索框内是奚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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