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肝雪胆》砚*

1、第一章

　　第一章金陵夜袭

　　秋夜寂寥，只有阵阵寒风刮过，让杯中酒又冷了几分。
　　沈清石斟了杯酒，坐在了温黄的烛光中。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叹了口气，便向窗外望去。
　　空寂的路上，突然出现两个人影，仔细看，竟是两个女人。这样的夜，这样的深，竟也会有人像他一样，徘徊在这寂寥的市井之中。他不禁一笑。
　　那两名女子，显然是一主一仆。那看似少妇的女子，怀里抱一男婴，将头靠在身旁侍女的肩上。她的脸色苍白，步调缓慢，想必是刚生完孩子，虚弱至极。
　　而她身旁那侍女一身碧绿，手提一柄长剑，步子虽然缓慢，却沉稳得似一个男人。
　　那少妇突然停下，猛地咳了几声。
　　“小姐，莫走了，我们找一处休息一下吧。”那绿衣侍女也停下，一手环抱住少妇。
　　那少妇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怀里的婴孩，将襁褓往怀里紧了紧，便欲向前走。
　　“小姐！”绿衣侍女一用力，将她拦住，关切道：“您刚生完孩子，气力本已虚弱不堪，为何还这般撑着？如此下去，岂不伤了身子。”
　　少妇苦笑一翻，眼里竟含了泪水，“这金陵城是个伤心处，何必久留。你看，我刚生下望儿，她们便将我赶出家门，连望儿也跟我一起受这番罪，我若不快些离去，难不成还继续在此惋惜？”她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讽刺。
　　“我们还可以等姑爷。”绿衣少女急道。
　　“姑爷？”少妇脸上又是一阵苦笑，而这次，泪水却一滴滴地涌出。
　　绿衣侍女知道说到了她的痛处，立即从袖中取出手帕为她擦泪。“姑爷不是已答应您回来后就正式接任谢家，这样您就不会再受谢老夫人的气了。”
　　“绿蕊，以后莫再提他了。算我看错了人。”少妇语调低沉，她深深叹了口气，看着怀里的孩子，眼睛经过泪水的洗刷，变得异常坚强。
　　“小姐，此话怎讲，你与姑爷不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么，为何......”绿蕊看着她，不解道。
　　“若真是这样，为何明知老夫人存心欺负我，却视而不见。嫁入谢家这两年，我是如何被她们欺辱的，你也知道。暂不提这些，绿蕊，你可知道，他若真心与我相爱，却为何，为何...与梅小姐做下那苟且之事？”话到此出，那少妇眼中又涌出了泪水，止也止不住。
　　绿蕊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惊讶道：“小姐，莫非老夫人赶你出门，是因为......”
　　“梅小姐怀孕了，怀了相公的孩子，老夫人不把我赶出门，她的侄女以后如何做谢家夫人？”少妇越说，泪水涌得边越狠，直到她的啜泣越发强烈时，才道：“你以为相公真是出去做什么要事么？”她冷冷一笑，伴着泪水，哽咽道：“他只不过出去避难，等我走了，他才会回来。”
　　“小姐，姑爷怎会……？”绿蕊有些不相信，问道。
　　“哼，你不相信么，那么，看了这封信你便会相信了。”少妇缓缓从怀中抽出一封书信。绿蕊一看信封，便怔住了，那信封上，清晰地写着“休书”二字。
　　“他出门前，压在我的枕头下。呵，可笑，我看错他了，他竟是个如此懦弱之人。既然如此，绿蕊，我又何苦留在此地，为他受的伤害还不少么。”她惨白的连上，已布满泪痕，绿蕊看着心疼，便将她抱着。
　　“夫人说得没错，既然是伤心之地，何必久留。”
　　话音刚落，便有十几人，皆穿黑衣从屋顶上落下，将主仆二人围住。
　　“你们是何人？”绿蕊警觉地将剑横在胸前，喝道。
　　“送二位离开伤心之地的人。”说罢，那人指尖飞出三只镖。
　　绿蕊立即翻挽，用剑截下那镖。她看到，那落在地上的镖呈梅花状，抬头对为首的黑衣男子道：“你们是梅小姐的人。
　　为首的黑衣男子朗声笑道：“早听我家小姐说，夫人身边的丫鬟是个身手不凡的人，今日果让在下见识了。”
　　“我已经答应离开谢家了，梅小姐为何还要这般为难我？”那少妇看了看三只梅镖，怒道。
　　为首的黑衣服男子对着那少妇拱了拱手，恭敬道：“夫人和小少爷若不从这世界上消失，我家小姐如何能成为谢家夫人？”
　　“呵”少妇冷哼一声，嘲道：“看来梅小姐果然觊觎这谢夫人之位已久了。”
　　而此时，为首的黑衣男子神色异常诡异，
　　“还不快动手。”
　　只一声令，十几人一齐而来，速度甚快，绿蕊一手环抱那少妇，一手举剑应付，而十几人一起围攻，绿蕊自知十分棘手，面色却从容镇定。
　　然而，就算再镇定，也会有疲惫的时候，何况她一介女流，要应付的不是一般的杀手，梅小姐调教出来的人，岂是她一招一式便可对付的。眼见情势越发不妙，必须得想出对策。
　　就在她这一走神间，一把钢刀已刺过来，“哗——”一声，肩头衣衫裂开，娇嫩的皮肤也露出一寸口子。她本想腾出左手去捂伤，却见另一把钢刀横刺向自家小姐。
　　“绿蕊——”少妇转头看见她的左手两只手指正夹住那把钢刀，鲜血已经从指缝见溢出。
　　就在一刹，绿蕊已觉疼痛异常，原来那执刀之人内力竟如此深厚，那两只手指的力道是完全抵不过刀锋地深入。抵不过，便只能逃，有多远，逃多远。绿蕊脑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能否逃离？这么多人团团围攻？
　　犹豫之间，又是一刀。
　　绿蕊猛地用脚踢开，脚落地的瞬间，她做好了决定。
　　“小姐，我们走！”她紧抱着少妇，借着刚才踢刀的那鼓力，她狠狠地蹬了一下地面，纵身跃起。
　　“追——”为首的黑衣男子轻喝一声，眼神冰冷凌厉。
　　众黑衣男子得令，便展开轻功紧追而去。
　　绿蕊不知道自己是否逃出了那群人的追捕，只觉得周围都被杀气覆盖。又绕过一个街角，进入一条一丈多宽的小巷中。金陵很大，虽然她随自家小姐配嫁到金陵已有两年，但街巷众多，她也无法全部记下，此刻到了那一街那一巷她更是不知，只求越偏僻越曲折越好。无法正面应敌，便只有躲了，只盼能躲过这一劫。
　　然而，天不随人愿，不远之外，已有脚步声传来，而前方，却是一堵的厚实的土墙立在那，再无去路。
　　“这样也好。”那少妇停下了步子，轻笑了一声，说是笑，她的鼻翼却剧烈开合。
　　绿蕊却吃了一惊，回头看她，道：“小姐，前方已无去路，为何说好？”
　　那少妇没立即回答，一把将孩子塞到绿蕊手中，此时，脚步声越发沉重。
　　“绿蕊，带着望儿逃吧。”少妇将绿蕊身子猛地推了推。
　　“小姐，这——”
　　“莫要多说，绿蕊，你我虽为主仆，却情如姐妹，你会善待望儿吧。”那少妇眼神里带着焦灼与期盼。
　　“小姐——”绿蕊服侍她多年，知道她想如何，却一心想劝阻，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见巷口火光通明。
　　那巷口离这堵强之间不过三十多步，少妇见绿蕊未动，便催道：“绿蕊，我相信你，带着望儿，有多远便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绿蕊知道自家小姐的决心无法轻易动摇，就像她当年爱上谢自安一样。她点了点头，道：“好，绿蕊便走，小姐，你……”后面的话绿蕊不敢再说，只提了剑，抱着那男婴，点足而起。
　　少妇抬头看到，没有自己的累赘，绿蕊的轻功可以施展的如此好，在黑夜中，像一只蝶，绿色的蝶。
　　“首领，那丫鬟逃了。”一黑衣男子回首禀道。
　　“好，我便去追她。”为首的黑衣男子语气冰冷。语罢，身影已经消失在火光中。
　　十几名黑衣男子已经逼近那堵土墙。
　　少妇只感到，那跳动的火眼仿佛熊熊烈火，似要把黑夜变成白昼。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片鲜红。
　　也罢，用自己这条命救下望儿，再好不过，只是苦了望儿，孤独在这世界上。心想到此处，一滴泪水从她脸上滑过。“绿蕊啊，你可要善待望儿！”她默念一声，便睁开眼睛接受死亡。
　　然而，在那狰狞的黑衣身后，她看见一袭白衣落入火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