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少年无赖》闲字黎书

65、番外一

　　人生本就是一场闹剧，无论前面的剧情多么落于俗套，到最后总是能给你弄出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故。
　　比如某次只是不得不参加一次辩论会，却莫名其妙被同性表白了，比如家里就突然破产了。
　　江韫又仔细一想，觉得家里破产其实算不上意外，起码自己父亲策划了很久，只是自己知道的突然。
　　就那一瞬间，自己知道父亲从来没有爱过难产去世的母亲，也从未关爱过自己的亲妹妹。而对于自己这个儿子，他更多就当作是一个透明人，可有可无。
　　十七岁的江韫觉得不解，即便他生性冷淡，又觉得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入得了自己的眼，可父亲总是那么独一无二的存在，自己敬佩他，仰望他，也曾经想要成为他那样可以照顾一个家的男人。
　　可那个男人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反正以死亡划清了界限，似是表达着自己对江家的厌恶，报复似地把钱给了自己深爱的人。
　　于是，江韫就从云中落到了泥里，他不想再呆在原来的高中，那里留给他的只会是嘲笑和耻辱。好在他成绩不错，并不缺少想要收了他的学校。
　　江韫最后选择了三中。
　　也没什么原因，无非是三中愿意给的奖学金最高，可江韫那时候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
　　就是当初辩论赛给自己表白的那个。
　　说来也是自作多情，江韫第一次在学校看见宣凝的时候，自己是躲着的，生怕这人朝自己扑过去，然后再表白一次。
　　可时间旧了，江韫才发现那个叫宣凝的人估计也是口嗨，说了就忘，别说喜欢自己了，骨子里没准还是一个直男。得知这点的时候，江韫是有些恼怒的，觉得宣凝欺骗了自己，但仔细一想宣凝未必做错了什么，直男对于这种玩笑多半是不在意的，就如他本人一样，可以说完就忘，事后连当事人的脸都不记得了。
　　江韫倒没打算提这段往事去和那人算账，宣凝这人生来就是别人目光里面的焦点，江韫只想当三中的一个透明人，并不想和他有什么交流与接触。
　　那时候，江韫是厌恶别人的视线的，哪怕对方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长得不错，想要多看两眼。于是他把自己的头发留到校规容忍的底线，任由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他想把自己封闭起来，反正高中对他而言不过是人生的一段旅程，若非他至关重要，江韫也不想加入这旅行团。
　　这时，三中开展了一场可有可无的活动，主要群体是面对高三学生的，毕竟高考压力太大，需要缓解。江韫仔细想了想也没觉得考试为什么会有压力，反正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又有什么为难人的地方？
　　江韫心想，自己这才算有压力吧？
　　当时的江络总是喜欢喝酒，据说又是遇见了钱经那个渣男，于是丢了工作，失了脸面。
　　江韫有些不能理解，对于钱经那样的人，真的值得吗？
　　自己的父亲为了那个初恋，江络为了钱经，江家的人仿佛都注定是要在感情上狠狠地摔上一跤。江韫觉得有些好笑，但又觉得可悲。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将自己的心事写在信里，为了避免有人把自己认出来，江韫还特意换了一种字体，也算是小心谨慎了。他只是把那信箱当作了树洞，也没期待谁给自己回些什么。
　　他对心灵鸡汤没有兴趣，也无感于任何人的同情。
　　信最终还是回了，还附带了一个米色的信封。可回信上的内容却算不上是鸡汤，倒是显得诙谐幽默，一眼看下去倒是拯救了江韫挥不走的坏心情。
　　只是这字有些熟悉。
　　江韫望着这看上去就带着几分圆润的字体，就忽然想起来了。
　　那是宣凝的字。
　　也对，宣凝的姐姐是学校的心理老师，能给自己回信也是常理。
　　江韫本来想着算了吧，这次只是意外，自己不想再和宣凝有什么交集，两人本来就不应该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神使鬼差的，江韫还是写了信，甚至和宣凝保持了许久的笔友关系。
　　江韫觉得自己那段时间是快乐的，宣凝这人本就是带着一种魔力，让别人开心，让别人笑。虽然学校很多人都戏称这人是一只会开屏的孔雀，但江韫却觉得宣凝该是一直小麻雀，整天叽叽喳喳的，却很可爱。
　　“哎，兄弟，以后不能给你写信了，我姐发现了，要不然我们加个微信再继续聊？”
　　这种快乐突然就被对面亲手斩断，江韫看着信封上的微信号，迟疑了。
　　他加了宣凝就代表要暴露自己，可自己愿意暴露吗？
　　江韫想了一晚上，最终还是没有点击那个添加键。
　　但江韫又找到了新的快乐，他会每天找时机偷偷看宣凝两眼，之前他下意识地将写信人和宣凝本人分开，所以即便是他俩在信里面会说很多话，但现实里遇见，江韫也只是当没看见宣凝。
　　可现在，江韫将两者重合了。
　　喜欢的情愫也许就是这么蔓延的，没有任何征兆，只是当江韫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喜欢成了放在他面前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江韫觉得自己恶心，本能地想要逃避，可那人本就是闪耀的光，江韫的目光天生就会被他所吸引。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江韫只能催眠自己，说这只是极其常见的一种好感，只是自己没有交过朋友，所以才会误以为这是喜欢。
　　这个借口真的很好，江韫拿着这个借口催眠了自己很久，却终究被宣凝打碎了。
　　与津坛高中篮球联赛当天。
　　“我觉得津坛的人看江韫的眼神就不太对，”那时候宣凝低声对其他人道，“估计是有些旧怨，我一会儿挡在他前面。”
　　江韫是无意识听见的，当时也没在意，心想宣凝一米七五的个子能替自己挡什么？自己帮他挡还差不多。
　　但宣凝真就挡住了，愣是没让江韫受到一点恶意的伤害。
　　赛后，江韫想要道谢，宣凝却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冲他笑了笑，递给自己一颗奶糖，就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江韫觉得再怎么否认也没用了，宣凝本就优秀，在喜欢他的人里面多一个自己也没什么稀奇。
　　那颗奶糖是甜的，像初恋，可江韫又觉得有点苦，像自己的初恋。
　　虽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思，但江韫无意去打扰宣凝。小少爷本该走着平坦的阳关大道，没必要因为自己这个平平无奇的暗恋者而受到半点苦恼。远远地看着，不必打扰，只有自己做这段感情的见证者，江韫用江家人最擅长的自我感动来对待这段初恋。
　　在江韫的预想里，自己与宣凝高中两年，再偷偷报一所大学，自己又可以偷来四年，然后还有读研、工作……
　　说不准就能看一辈子了。
　　但后来传来宣凝要出国的消息，江韫愣了愣，觉得自己还真是会妄想，明明连一所大学都是奢望，自己为什么要觉得自己能当一辈子的偷窥狂？
　　江韫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态在宣凝的面前唱《悲伤的双曲线》，大概是用只有自己知道的方式在与宣凝告别。

　　然而，人生总是有意外的，江韫看着自己面前的宣凝，陷入了沉思。
　　“江韫？”宣凝有些意外能看见自己的高中同学，但说实在的也算不上太惊讶，回过神道，“好巧，我们加个微信吧。”
　　迟到了两年，江韫终于是加上了宣凝的微信。
　　江韫一时脑子里面乱成浆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宣凝，在他的一切预想中绝对不包括和宣凝成为舍友的这种幻想，所以一时间人都显得傻了。
　　当然，在宣凝眼里只不过是这人惯常的高冷孤僻。
　　江韫想了一个晚上，觉得自己还是想去当一个自私的人。
　　他想加入到宣凝的生活之中，想要成为他人生中的一点痕迹，既然上天给了这个机会，江韫就不想放弃。
　　于是他与宣凝的关系密切起来，宣凝似乎也不反感这种亲密，就把自己当作是友人。
　　那也是江韫曾经羡慕的位置，为此还嫉妒过宣凝的一位朋友，现在想来虽然幼稚，却似乎没什么不可理喻的。
　　也许就是因为当时什么也不是，就会本能地嫉妒拥有一些的人。
　　可现在江韫逐渐感觉到不安，他发现自己是在欺骗，以朋友的身份在宣凝旁边，可晚上却会梦见自己把他按在床上，做一些情人才会做的事情。江韫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再看着宣凝的笑脸，突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于是他决定告白了，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大不了被宣凝厌恶，回归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起点而已。
　　但江韫真没有想到，宣凝那天会拿着一支玫瑰站在自己面前，像极了恶俗的电影桥段。
　　他脸上有些红，难得露出一点羞涩，缓缓道：“我喜欢你。”
　　江韫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宣凝，而宣凝也不意外，只是冲着他道：“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江韫悄悄地掐了自己一下，发现并不是在做梦。
　　“呃，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的话，我就还是不……”宣凝有些失望，叹了口气，正打算收回自己的话，却突然被江韫搂到了怀里。
　　“我喜欢你，”江韫加重语气道，“我不要你追我。”
　　在一起以后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变化，宣凝不敢轻易地拉近关系，甚至连牵手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有次宣凝状似不经意地调侃两人的关系，说两人都不像是谈恋爱。
　　江韫那一刻是惶恐的，生怕宣凝判定自己不合格，要把自己这个男朋友开除了。
　　之后的社团活动自己是故意趁着醉意故意让宣凝来接自己，也不知道图什么，就是想让别人知道这是自己男朋友。
　　都说暗恋其实就是水中月，雾中花，离得远的人，进看了未必真会继续喜欢。
　　可江韫偏偏是比以前更喜欢宣凝。
　　江韫叹了口气，又偷偷地抬眼看着宣凝，语气里面流露出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可以亲你吗？”
　　宣凝：“废话，我是你男朋友，你不亲我，亲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