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漫仙途》云覆九州

105、知己情深

　　扶南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没想到自己刚回来，便平白无故挨了这一通臭骂，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正想要问个究竟，对方却愤然扭头走开了。
　　“这丫头是怎么了，为何生这么大的气？”扶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她是太闲了，无事瞎操心……”说话间，灵觉脚下未动，人却在转瞬之间从屋顶来到了他的面前，少不得解释道，“山洞里的那些白骨被她发现了，她特来责问本座。”
　　说到这里，灵觉冷哼了一声：“……不自量力。”
　　“难怪……”扶南会心一笑，轻叹，“这小糊涂蛋总爱这么胡闹，你说，我们是不是过于放纵她了？”
　　“由她去吧，顶多也就是发发小孩子脾气……”灵觉面色缓和下来，以手扶额，神色看上去有些疲倦。
　　“其实帝尊大可以把事情全部推到我头上，反正那些事我也有份儿，可你总是不肯向她解释，”说到这里，扶南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那糊涂蛋嫉恶如仇，再这样下去你就不怕她越来越恨你么？”
　　“那就让她恨吧，越深越好……”灵觉眼眸幽暗，面沉如水，低低道，“只要能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唉，你呀……何苦来哉何苦来哉？”扶南忍不住摇头，怅然叹息，“你表面看似冷血无情，实则内心却有情在。偏偏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胜过任何刀兵利器。我深怕，到最后你会伤得体无完肤。”
　　“上师过虑了。”灵觉低垂下眼眸，声音淡淡。
　　“但愿是我想多了……”扶南忽地上前，抬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面，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可别忘了你当初承诺过我什么——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得陪我到天荒地老，赏遍三界美景，看尽人世繁华。”
　　灵觉正色道：“上师与本座知己情深，对上师许下的诺言，本座一直铭记在心，片刻不敢有忘。”
　　“你记得就好。”扶南微微点头，神情很是严肃，一字字加重了语气，“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四分五裂之痛，于你于我都是不可承受之重，我可以费尽心思救你一次，但我害怕救不了你第二次，千万不要再让我伤心……”
　　“本座明白。”灵觉用力握了握放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温声低语，“你放心。”
　　“但凡你喜欢的，我都会帮你得到，哪怕是不择手段。”扶南凝视着他的脸，凤目中闪动着热切的亮光，“你若真的对那丫头有意，我这里有的是法子让她把心思全都用在你身上……”
　　灵觉悚然一惊，脱口急道：“不，不要动她！你知道的，她是本座的底线。”
　　扶南审视着他那紧张的神情，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连语气也软和下来，少不得点头答应：“好，不动就不动，反正都听你的。”
　　“罢了，不说她了……”灵觉调整了一下神色，定睛看着长者，忽然转移了话题，“上师这趟出去可有收获？”
　　“我找到了他，”扶南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随即收敛，“而且还跟他交过手。”
　　“哦？”灵觉轻轻笑了笑，凝视着对面的人，眼神复杂，“这次该不会又是打了个平手吧？”
　　“可不是么？”扶南叹了口气，脸上竟是露出了罕见的气馁之色，“两万年前，我跟他打了个平手，两万年后，在他伤势未愈的情况下，我还是不能够彻底战胜他……”
　　“是么？”灵觉低低沉吟，眼神明暗不定，若有所思。
　　可想而知，在他被封印、法力停滞不前的这两万年里，屏逸的修为却在突飞猛进，几乎一日千里，而且精进的速度远远在扶南之上，所以，即使在重伤后尚未复原的情况下，屏逸仍可屹立于不败之地。
　　扶南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凝眉，神情间不无忧虑：“我担心一旦屏逸的身体完全恢复，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未必不能和你一较高下。”
　　灵觉抬眸望着远处的夜空，眼神幽深辽远，沉默着良久不语。
　　其实他早已料到，他和屏逸之间，迟早必有一场生死决战，该来的总归要来，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就算那一战在所难免，他想要的结局也必须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只须再过一个月，本座的元气便可完全恢复。”许久之后，灵觉忽然低低开口，眸中闪动着幽冷的光芒，唇边忽地现出了一丝自负的笑意，“到时候谁又能奈何得了本座？”
　　“你们两个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只会是两败俱伤。”扶南不由得紧锁双眉，摇头叹了口气，“这绝非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总之不管用什么办法，能避则避。”
　　“本座也是这么想的。”灵觉露出了一丝苦笑，饶有深意地看着对方，“当年的真相他可都知道了？”
　　“是，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扶南点了点头，眉宇间有深深的思虑，“不过以屏逸的性情来看，即便他知道了那些事，也未必会背弃神族。”
　　灵觉傲然一挑眉，神情颇有几分得意：“招摇山那事发生之后，他不是没有再返回天界么？”
　　“的确，”扶南颔首，微微笑了笑，语气里带着感慨的意味，“想必这次东皇和卫介伤透了他的心，就算现在他知道那丫头还活着，恐怕也已对天界失望至极，不会轻易原谅的。”
　　“他那份儿可笑的慈悲心能坚持多久？”灵觉冷笑了一声，眼神透着浓浓的嘲讽，却又些悲凉，“迟早有一天本座的这个傻弟弟会认清他们的真面目，彻底死了那颗心……只要他们之间离心离德，天界便可不攻自破。”
　　“但愿如此。”扶南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颔首，语气深远。
　　“只要小丫头片子还在我们手里，屏逸即使再厉害，也终究对本座无可奈何。”执掌魔族的霸主负手望向苍穹，在夜风中微微笑了起来，有着睥睨天地、目空一切的气势。
　　“目前来看，屏逸的伤势没有个把月的工夫，怕是不能够完全复原，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他是找不到这儿来了……”扶南轻喟，声音里隐约流露出一丝庆幸之意。
　　灵觉轻轻颔首，不禁长出了一口气：“那便再好不过。”

　　数日后。
　　阳光下，紫游慵懒地趴在水榭的雕栏上面，凝望着湖面倒映出的天光云影，不由得想起了身在碧霞宫时和屏逸相伴的那些日子，那是她在有生之年所度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永生难忘。
　　然而往事不可追，空余遗恨，在分离之后，她才终于明白了相聚的可贵，但是现在，一切似乎已成为定局，很难再有回转的余地。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越推越远，她再也不能返回九重天上，再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吧？就像天上的云和水中的鱼一样，注定永生都无法在一起，只能在各自的世界里遥遥相望。
　　看着湖面上时不时飘落的千夜梨花，她怅然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凝望着九天之上的云霓，眼神迷离而忧伤——
　　他还好么？此时的他在做些什么呢？会不会也在思念她呢？
　　“又在这儿对景伤怀了？”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间传来，若嘲若讽。
　　紫游一惊回眸，只见灵觉从外面步入了水榭，身边跟着两个随从，那两个人没有跟进来，只是在外面垂手侍立。
　　紫游怏怏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扭头继续望着湖面。
　　“又在想他？”灵觉走到她身边，定睛审视着她满脸的愁思之态，嘴角微微弯起，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紫游百无聊赖，没心情理会他，转身走到旁侧，游目四顾，不经意间却发现，那两个随从竟是前几日在灵觉手下化为白骨的两个人。
　　“他们……”她心里陡地一跳，愕然睁大了眼睛，抬手指着外面的人，失声道，“他们不是已经死了么？”
　　灵觉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饶有深意地回答：“过去的他们当然已不复存在，是上师令他们重获新生，并且让他们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重获新生？紫游一震，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毛骨悚然。
　　眼前的这两个随从显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两个人，而是由扶南一手复制出来的傀儡，虽然看上去跟之前的人一模一样，但却徒有躯壳而没有灵魂，更无感情，只是两具对主人言听计从的行尸走肉而已。
　　“原来这周围数不清的傀儡都是这么来的，”紫游瞬间恍然大悟，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失声道，“也就是说……那个山洞里有多少具白骨，在瀛洲就有多少个与之对应的傀儡，是么？”
　　“不错。”灵觉微微颔首，却是一脸平静，“每个死去的人都会有相应的傀儡来代替，你现在所见到的并不是全部，因为有超过半数的傀儡已经在上次的大战中牺牲掉了。”
　　“不过，”灵觉挑起眉梢，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傀儡是杀不完的，很快就会有更多的傀儡被创造出来，直到组成一个庞大的军团。”
　　“傀儡军团？”紫游愕然脱口，心中惊骇莫名，一时间花容失色，“天哪！你还要杀多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