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不知蜉蝣》云露

18、姝桦

　　凤栖山是冷暝的地盘，身为凤族，又百鸟之王，选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
　　木长摇做妖王那会，很寒碜，就住在凤栖山山脚下的小行宫，当时仙魔大战刚结束，妖界还很乱，他糊里糊涂就成了新妖王，自然没人肯帮他建宫殿。
　　其实，木长摇不住凤栖山上是有原因的，冷暝在战争时期突然失踪，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住在山顶的羽族禁止任何人上山，更别提住进去了。
　　“早知道这座山那么高，我就应该买点吃的再来。”刚爬到半山腰，木长摇就像坨烂泥瘫在地上，气喘吁吁。
　　凤栖山周围有特殊磁场，除了鸟类，其他人想上山必须步行，用御风术是飞不起来的。
　　木长摇抬头望天，太阳当头，都已经中午了，虽然没休息够，他还是鼓足劲爬起来继续赶路，再不走就要被晒干了。
　　不知是不是日头太毒，木长摇走着走着，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他需要水源，“水……”
　　突然，一只黄色的鸟飞快从木长摇头顶掠过，飞得太急，它的不小心爪子勾到木长摇的头发，扯得木长摇嗷嗷直叫，“嗷疼，看点路行不行？”
　　听到这句话，黄鸟松开爪子，绕着木长摇飞了一圈，最后停在他面前，大眼瞪小眼。
　　“你能听懂我说话？”木长摇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
　　黄鸟左右歪头，又绕着木长摇飞了几圈。
　　木长摇怕黄鸟飞走，急忙问，“你知不知道山顶的路怎么走？”
　　“你去山顶做啾啾？”黄鸟拍翅滑行，停在木长摇的肩上。
　　它竟然会说话？！
　　木长摇喜出望外，怕黄鸟听不懂，边比划边说，“我要找冷……妖王，你能不能带我去？”
　　“啾，妖王啾不在啾啾，他啾啾啾，没人啾啾……”
　　什么啾啾啾？
　　不同的物种是无法交流的，木长摇压根听不懂黄鸟在说什么。
　　“啾……”黄鸟还想继续说。
　　“好了好了，换个问题，能带我上去吗？”木长摇打断黄鸟的话，带路总行吧？毕竟这里住着妖王，也许有什么传送法阵之类的传上去，这样他就不用辛苦的爬山了。
　　“啾啾，不能。”黄鸟飞了起来，在木长摇头顶盘旋，“妖王啾啾……魔族来啾，修为低啾，啾啾不去。”
　　又是啾啾？
　　“算了，我自己上去。”木长摇泄气了，摆手扫开黄鸟，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攀登那遥不可及山顶。
　　黄鸟飞上来，还在木长摇头顶啾啾个不停。
　　“我听不懂，你别啾了！”又渴又饿，耳边聒噪不止，木长摇崩溃了，甚至产生了放弃找冷暝的想法。
　　“啾啾！”过了好一会儿，黄鸟见木长摇不理它，振翅飞走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木长摇因缺水体力不支，正当他准备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天上突然飞下来一群五颜六色的鸟，齐刷刷停到他面前，望着他看。
　　黄鸟回来了，它落在草地上，用右翅指着木长摇，对站成一片的鸟群鸣叫，“他啾啾上去啾啾，厉害啾，可以啾啾……”
　　木长摇？？？
　　站在鸟群最前面的是一只丹顶鹤，它迈着长腿，优雅地走到木长摇跟前，张口吐出两个字，“离开。”
　　“我好像……”木长摇眼神迷离，总觉得丹顶鹤的声音有点耳熟，一时间记不起在哪听过。
　　丹顶鹤仰头，展开翅膀，化成人形，他盯着木长摇的脸，一字一顿说道，“我叫你离开凤栖山。”
　　木长摇看到丹顶鹤的人形，指着他，“你是……那个红……红什么来的？”不好意思，使劲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他叫什么名字。
　　红竹挥袖转身，化回本体，“妖王不在，你不用上去了。”
　　“他在哪？”木长摇语气既急切又自责，前两天他对冷暝那么绝情，真担心冷暝想不开，万一不想见他怎么办？
　　“不知道。”“魔界啾！”红竹和黄鸟异口同声回答。
　　哦，原来在魔界。
　　等等！前两天他怎么对冷暝来的？
　　“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木长摇突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呵呵，这回死定了。”
　　全世界的妖都知道妖王心高气傲，还爱记仇，木长摇自然也知道，所以他帮冷暝养伤解毒的那段时间，对冷暝特别好，几乎有求必应，每天都想法子逗他开心，生怕有什么疏忽，惹到他。现在好了，知道冷暝是妖王后，第一反应不是假装“叙旧”，而是赶他走，这个仇绝对被记上了。
　　愚蠢！
　　木长摇悔不当初，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和冷暝说话，然后再跑。
　　红竹看了黄鸟一眼，转头对其他手下说，“我们出发。”
　　“慢着！”木长摇叫住红竹，“你们要去魔界救他吗？”
　　“是啾。”黄鸟回答木长摇，又挨了红竹一个眼刀。
　　“太危险了，你们不能去。”妖可不比魔，何况他们这十几个人，去了能做什么？送人头还差不多。
　　红竹不听，扇动翅膀飞向天空，其他人也随红竹而去，除了黄鸟。
　　“喂？！”木长摇朝红竹的天空大喊，“我可以去救他，你们别去。”可惜没人听他的话，他们依然固执前行。
　　红竹当然知道这一去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但他不后悔，他的手下也不后悔，能为妖王而死，是他们的荣耀。
　　木长摇踹开脚下的小石头，超级郁闷，“这些鸟人怎么回事？我怕死，他们却争先恐后去送死。”一个个脑袋都不正常。
　　“啾救啾……”黄鸟在原地一直蹦蹦。
　　“知道了，我去追他们。”木长摇没有翅膀，只能用腿去追，气死他了，白忙活半天，又累又饿，到底是图啥啊？
　　黄鸟并没有跟着木长摇离开，而是等木长摇走后，往东飞去，它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必须做。
　　魔界，迎客的天楼阁上坐着一个女子，她端坐在桌前，轻捧起白玉杯，素雅的白色长裙铺在身后，如墨的青丝松松挽着，用华丽的步摇和银饰点缀，眉心一点红，显得女子气质非凡。
　　珑姬提着长裙走上来，坐在女子对面，“他知道了。”
　　“哦？你告诉他的？”女子面色一沉，随后慢条斯理问道。
　　“姝桦，你在怀疑我？”珑姬表情严肃，“权衡利弊我有分寸，如果我想毁约，你还能坐在这？”
　　姝桦低头，用如玉的指尖摸着杯口，继续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只要冷暝死，只要他死了，魔界和五彩石都是你的。”
　　“我已将他关起来，待几日后囚妖法阵布置完成，便能如你所愿。”珑姬其实很好奇，冷暝到底对姝桦做了什么，会让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仙族公主如此记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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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流台是魔宫最雅致的地方，竹林摇曳，小桥流水，虽然占地面积不大，却是魔宫最漂亮的建筑之一。
　　冷暝坐在木桥边，抬头仰望夜空的蓝月，朦胧的灯光将他身影衬托得如梦似幻，桥下的水池里开满水莲，琉璃夜蝶停在花瓣上，凉爽的夜风吹拂而过，惊起的夜蝶翩然而动。
　　“我一来就看到这副绝美的画面，真舍不得杀你。”珑姬走上桥，站在冷暝身侧。
　　珑姬没有将冷暝关进地牢，而是让他住在这里，派人伺候，给予他身为妖王最后的尊严。
　　冷暝低头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他嗤笑道，“就算你不杀我，我也会死，既然难逃一死，不如死的有点价值。我不死，姝桦会继续想方设法折磨我，对付妖界。”
　　“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会这么恨你？”珑姬不敢问姝桦，只能来问冷暝。
　　“我杀了她的未婚夫。”冷暝抬头看着身边的珑姬，淡然说道，“为了给我哥报仇。”
　　珑姬一愣，“是径山君杀了你哥哥？”
　　径山君是统领仙族兵马的将军，也是姝桦的未婚夫，其实力仅次于仙王。一百年前，仙族传出径山君突然暴毙的消息，没想到他是被冷暝杀死了。
　　“没错。”冷暝回过头，伸出手，一只红色夜蝶停在他的指尖上，“谢谢你，没把我关进地牢。”
　　“同为君主，你知道我的难处。”珑姬打心底喜欢和欣赏冷暝，要不是没选择，她还真舍不得杀他，“反正你也不会跑。”
　　冷暝点点头，站起来往竹林深处走去，“我累了，失陪。”
　　珑姬望着冷暝离开的背影，眼神越来越深邃，咬着牙低声说，“好一个径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