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柏林玫瑰》靡林

93、混蛋

　　1939年4月柏林
　　托那杯伏特加的福，凯瑟琳第二日睡到了大中午
　　等她好不容易打理完下楼时，却碰到了忧心忡忡的夏福尔夫人
　　“夫人，是有什么事吗”，她顶着宿醉的胀痛感，还是很好地维持了仪态
　　“方才你母亲来了电话”
　　她那双半醒的眼睛倏地就睁大了，睡意在瞬间消失殆尽
　　“母亲？”，她喃喃自语道，看着夏福尔夫人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母亲竟然来电话了，也许是她安逸太久了，居然忘了还有一把刀子始终悬在自己头顶上

　　她木讷地用着午餐，没有半分食欲，还没有等到最后的甜点便已经放下了刀叉
　　她强撑着等所有人用完餐，却没听进去他们的任何一句话
　　回到房间，她跨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拨通了一旁茶几上的电话
　　约莫半分钟后，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喂”
　　“是我，卡特”
　　“哦卡特，能再听见你的声音可真好，你在柏林还好吗”
　　“一切都好”，她淡淡望着窗外的街景，“您有什么事吗”
　　对方有一瞬间的迟疑，“是关于订婚仪式的，我和玛德琳大致商量了一下”
　　一群灰色的鸽子掠过窗前，转了个圈停在了对面那幢楼的屋檐上咕咕叫着
　　她没有应声
　　“喂？卡特你还在吗”
　　“我在”，她垂下了眸子
　　“约亨的假期不长，趁他现在还没有归队，我们都希望能早些举办仪式，你意下如何？”
　　“我全听您的”
　　“好的，关于仪式的时间，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对方语气中几乎掩饰不了自己的激动
　　“好消息？”，她努力盘算着这时候会降临到家族中的好事，左思右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海伦娜怀孕了”
　　“什么？”，惊诧之余，她语调中忍不住染上几分激动，“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足月了”
　　“恭喜海伦娜和海因茨”，她感到自己的世界亮堂起来了，所有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那么订婚仪式怎么办”
　　“我们会尽快公布订婚的消息，然后直接举办婚礼，应该在五月初，总不能等到海伦娜肚子都大得穿不下婚纱了吧”，对方咯咯笑着
　　凯瑟琳想象着那样子也是笑了起来，绣娘们现在一定忙得连轴转了吧
　　“所以我希望你的订婚仪式能在婚礼之前，然后让你和约亨以未婚夫妻的名义亮相”
　　“我知道了”，她微微侧过头，却发现那群鸽子已经飞走了
　　“你现在好一些了吗”
　　“嗯”
　　“那就好”，对方叹了口气，“要是有空多去科赫家走动，毕竟你和玛德琳”
　　将会成为婆媳
　　“我都明白”，她努力填补着空气中的尴尬气氛，“您还有什么事要嘱咐吗”
　　“没有了，替我向夏福尔先生和夫人问好”
　　“好的我会的”
　　“再见，能听到你的声音可真好”
　　“我也是，再见母亲”
　　她放下了听筒
　　一切终于要开始了

　　隔日，她鼓起勇气登门拜访了科赫家
　　玛德琳对她的造访十分意外，却也热情地欢迎了她
　　热情到以至于她和弗雷德里希的那些事并不存在，而她那夜刺伤约亨也是假的
　　只是对方愈是热切，她的内心就愈是不安
　　她不值得玛德琳这样
　　索性约亨并不在家，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已了
　　“好孩子，多去看看约亨吧”，玛德琳握着凯瑟琳的手叹了口气，“他心里始终有你”
　　他心里始终有你，她一直都知道
　　正因为这一点，她才会觉得那么对不起他
　　在她骗他，负他之后，最终走向的还是遍体鳞伤的他
　　她何德何能要求他为自己承受这些，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
　　和玛德琳商量完仪式的大致流程，她就慌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那一夜，她睡得很浅

　　“你今天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斯坦先生看着她睡眼惺忪的双眼放下了手中的书，“昨晚没睡好吗”
　　她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实在抱歉”
　　“那要不今天你早些回家睡个午觉吧，我们明天继续”，他为她续了些茶水
　　“可我怕我下午睡了晚上可又睡不着了，不如我就坐在店里看会书吧”
　　“也成”
　　她今天穿着那条雾蓝色的长裙，一头金发用同色的缎带盘在脑后，几抹碎发随意缀在耳畔
　　随意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她靠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开始认真阅读

　　弗雷德里希不知道自己怎会走到这儿，但他穿过街心公园的那些矮灌木丛一眼就望见了街对面的她
　　他原本只是和同僚借着抽烟的机会出来闲逛，却没想到一路走到了这儿
　　明明他不是带路的人啊，也怪他太沉浸在对话里了
　　脚下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他强装无事继续镇定地和同僚攀谈着，眼神却是略过对方的肩膀，直直地看着远处的她
　　她没有变，那眼鼻嘴，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曾经是亲密无间的枕边人，现在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连片刻的对视都不会有了
　　那日“再见”二字说得那么轻巧，却有如千斤重，生生砸出了两人间的间隙
　　她那天回去一定很难受吧
　　自己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怒意渐渐升腾，他猛吸了口烟将烟蒂丢在地上用皮靴狠狠碾着
　　“喂，你有在听我讲话吗”，克莱因中尉不悦地看着他这粗鲁的举动
　　“我在听”
　　她又读完了一页，正用那修长的手指翻着页
　　“你到底在看什么”，克莱因皱着眉看着他愈加飘忽的眼神，猛地转过身
　　一个蓝衣金发的女子，他凌了凌神，意外地看向弗雷德里希
　　“不如我们回总部细聊”，他像是全然没有被克莱因高深莫测的眼神影响到，淡笑着揽着克莱因的臂膀就往回走
　　“行”

　　店里的风铃声响了起来，凯瑟琳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向进来的客人
　　“您好，您需要什么”，斯坦先生迎了上来，热切地带着那位先生进店
　　不等店门徐徐关上，窗外突然蹿过一辆骑得极快的自行车把她吓得一颤
　　她惊魂未定地望着窗外，却看到了对面街心公园里行走着的两个黑衣男子
　　他们都穿着黑色长款大衣和长筒皮靴，正与她相背而行
　　她若无其事地垂下眸子，却突然怔住了
　　猛地转头，她用力望着那两个背影
　　左边的那个，实在太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