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柏林玫瑰》靡林

52、铂金小混蛋

　　1938年12月慕尼黑
　　第二天下午，凯瑟琳和舒尔茨准时到达了火车站
　　站台上站满了前来迎接的亲朋好友，两人只得不停地穿梭在人群的缝隙之中，直到走到头等座的下客区
　　火车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人们忍不住探出头去看着红色的火车头开近
　　车一停下，人们就涌了上去，拥抱，亲吻，嘘寒问暖
　　站台上霎时就变成了人们的海洋，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看得凯瑟琳有些晕
　　头等座的客人按序都下了车，两人看看空空如也的车厢，面面相觑
　　威廉呢？
　　舒尔茨登上列车，环顾一圈，仍是没有找到他
　　逮住一个乘务员，他问道，“您见过威廉·冯·巴尔曼先生吗？头等座的”
　　“威廉·冯·巴尔曼先生”，乘务员想了想，“我在第一站时曾看到过他，后来好像就没有了”
　　难道威廉自说自话提早下车了？凯瑟琳拧住了眉毛
　　不远处，一群身穿军装的年轻小伙子一齐下了车，她被他们闹腾的声音吸引了视线
　　她仔细看着他们的容貌，诶？
　　这…这不是威廉吗？
　　他不在头等座怎么会跑到二等座的车厢去？
　　“舒尔茨，我看到哥哥了”，她忙朝还在和乘务员纠缠的舒尔茨喊道，快步朝那群年轻人走去
　　他们都穿着国防军标志性的灰绿色军装，在一起嬉笑着
　　她紧盯着威廉的身影，生怕他突然又被人群淹没了
　　“威廉”，她喊着他的名字
　　他下意识地朝她扭过头来，有些诧异，“卡特，你怎么来了”
　　她抱了抱他，面色愠怒，“我和舒尔茨找了你半天了”
　　之后忙换上温文尔雅的样子朝向他的那些伙伴们，脸上带着笑
　　“这是我妹妹凯瑟琳”，威廉向他们介绍着她
　　“很高兴认识您，冯·巴尔曼小姐”，他们纷纷脱帽向她致意，又报上自己的名字
　　看着向他们走来的舒尔茨，他们纷纷提起自己的行囊侧过身子
　　“那我们先走了，威廉，午安，冯·巴尔曼小姐”，他们笑着与两人告别
　　威廉欲言又止，但看到身侧的妹妹和管家，终是没有说出口

　　“那是你在军队交到的朋友们吗？”
　　两人一同坐进车里，等着仆人把他的行李装进后备箱
　　“是啊，他们几个也住慕尼黑”，他看着远处的同伴们一同穿过马路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挑了挑眉毛，“你居然会愿意和他们同乘二等座”

　　威廉是冯·巴尔曼家三个孩子里最闹腾的，父母的话不听，长兄的话不听，连舒尔茨也管不了他
　　但好在他对妹妹还算仁慈，总是帮她欺负回去那些别家的小恶霸
　　可他那张扬放肆的性格不知惹了多少麻烦，连冯·巴尔曼夫人都说是不是自己提前把所有理智都给了海因茨，才生出这么个小混蛋
　　在她看来，他是个很矛盾的人，她总是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
　　有时候他对礼节待遇的要求比天都高，这时候却愿意自降身价跑去二等座
　　还记得有一次话剧结束，夜里下着雨，偏偏府里的备用车又坏了，剩下的一辆车已经被父亲用了
　　她坐进别家调来的车，但他却怎么都不肯进去，气得她牙痒痒直接撇下他走了
　　后来他在剧院门口等来了父亲的车才肯离开
　　正因为他的发色是三兄妹里颜色最浅的，大家背地里都叫他铂金小混蛋
　　就这样一个哥哥，居然会主动和平民交朋友，她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

　　“这又怎样，头等座那儿都是些无聊的老头”，他看她一眼，眼中满是不在意
　　看她不说话，他一脸戏谑，“听说你在柏林玩脱了”
　　好在舒尔茨乘了另一辆车，她都没想到这厮会这么直接
　　这混蛋哥哥果然还是老样子，她默默心想
　　还以为他从军之后会学到些规矩，真是自己痴心妄想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凌了凌神色，看着他的绿眼
　　“所有人都知道约亨这个痴情种天天为我亲妹子黯然神伤，你说我会不知道？”
　　她一怔，原以为约亨早就放下她了
　　“说吧，那个党卫军小子是怎么把你拐跑的”，他警告地看了眼司机，重新看着她
　　“什么拐跑，我和弗里茨…”，她忍不住反驳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弗里茨？叫得很亲切么，你知道爸妈不会允许你这样吧”，他倏地换上正经的样子
　　“我知道”，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自从她登上开往慕尼黑的列车，就开始想这个问题了
　　其实若非那日的险境，她的内心早已隐隐有了答案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何能够被杂糅在一起呢
　　可这偏偏被那场意外做到了，它让她无法控制地去贪恋他的陪伴
　　他是她濒死之际见到的最后一张面孔，也是脱离险境后见到的第一张面孔
　　冥冥之中，他穿透了她的生与死
　　冥冥之中，他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她身体的一部分
　　他就是她心跳节拍中的那一丝空隙，叫她如何能够割舍
　　若是要他们分离，那无异于将她跳动的心脏剜出胸腔
　　光是想想要与他从此天各一方，她就忍不住打冷战
　　就好像全身的定力和自信都在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了一只惴惴不安的幼鹿
　　看着她眼中逐渐逝去的光芒，威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就像小时候那样
　　“我相信被我妹子看上的男人，就算是党卫军，也不会太差”，他振振有词地安慰着她
　　她被他突然的举动惊住了，身体的机械记忆瞬间把她拉回了孩提时光
　　先前每回他帮她报仇雪恨之后，他都会摸摸她的头顶，还目露凶光地对着她笑，“哥哥给你报仇了”
　　但也只是一瞬，她的感官就又飞回到了狭窄的车厢里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安慰”，她笑的无奈
　　不过他可能是家里唯一一个会支持她的人了
　　他撇了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是个上尉？”
　　“中尉”，她纠正他道
　　“哦，也就那样吧，配你还是低了点”
　　她又不说话了，只是淡淡地看了他几秒就转移开视线看向前排的司机
　　她不想谈论这些
　　“喂，别那么消极好吗”，他不满地看着她的丧脸
　　“那说说你吧，海因茨都要订婚了，你呢？”，她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先发制人
　　“你没事操心我干嘛？太闲了？”，他不悦地微眯起他的狭长狐眼
　　“我…”，被他这么一问，她反而噎住了
　　憋了半天，她像个小孩子闹别扭一样赌气地说，“你等着吧，爸妈指不定已经给你选好对象了呢”
　　他猛地用力点了下她的额头，“说啥呢没大没小的，先想想怎么应付爸妈”
　　就知道戳我痛处
　　她愤愤地搓了搓被他戳过的皮肤，撇着嘴看向窗外
　　这铂金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