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公爵 ...

  •   1938年11月柏林
      “啊,卡特原来你在这儿啊”
      伊迪斯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引得她站起了身,忍不住拢了拢披肩
      刚想和瓦西里告别,却没想到他也紧跟着站起了身
      “我送你们回去吧”,他淡笑着
      “不劳烦了,我的司机已经到了”,伊迪斯摆了摆手,偷偷看向凯瑟琳
      “那你呢”,他一双灰眸果然看向了她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凯瑟琳礼貌地一笑
      “那好,晚安,凯瑟琳,伊迪斯”,他说着重新在阳台边坐下
      他半个身子尚在明亮的走廊里,伸出的手臂探向的却是月色
      她原以为以奥尔洛夫家族的威望,族中子弟必定是如那骄阳一般,却不想他竟是由月光和夜色凝成的

      透着车窗,她看向天上的那轮满月
      月满月缺,天地万物都是轮回,谁说人不会遵循这个规则呢
      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紧紧闭了闭眼,内心猛地一阵酸涩,逼得她重新睁开了眼
      “伊迪,你明日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嗯”
      “记得穿黑”
      “好”

      穿着一身炫目的银白色礼服站在家门口的阶梯上,她回过头去眺望柏林的方向
      深厚的树丛将她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有柏林上空的那点灯火亮的出奇
      她抬起头来仰视着头顶的天空,慢慢旋转着身子
      夜空动了起来,群星都失去了方向
      满月莹润的光辉将周围的夜幕照亮,却是一抹带着紫调的灰
      她想到瓦西里的眼睛,他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只被困于笼中的雄鹰
      转身走进房里,她略过安娜走上楼梯
      “他打电话来过吗”,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去
      “没有”,安娜紧紧关上大门,“夫人来过电话”
      她的眸子紧紧看着凯瑟琳的,小心地揣摩着她的神色
      “母亲说了什么”,凯瑟琳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看向安娜的眼神也亮了几分
      “我说您和夏福尔小姐在一块,夫人就叫您好好休息”
      “好的我知道了”

      回到房间里,她的眼皮子几乎都要黏在一起,胡乱剥下身上的配饰和华服直直朝着浴室去了
      一脚跨进浴盆里,她轻轻扬起头靠在壁上,瞬时间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到有人在用力晃着自己的手臂
      微微睁开眼看到一脸焦急的安娜,这才意识到盆中的水已经微凉
      她慢慢起身,套上自己的睡裙走向床边,再次沉沉睡去
      安娜看着她这幅糊里糊涂的样子,叹了口气帮她仔细掖好了被子
      不经意间又看见她颈间的那些紫印,虽然已经褪去了不少颜色,但和她白皙的皮肤相衬还是明显得很
      凝望着凯瑟琳的睡颜,她熄了房内的灯,安静地退了出去

      巨大的别墅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熊熊炉火肆意燃烧着
      胡子花白的老者坐在一把装饰华贵的扶手椅中,双眼失神地看着那飞舞的火舌,双手抚着一把锋利的宝石佩剑
      岁月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留下了印记,却丝毫没有遮住他眼中的光芒
      半开的客厅门外传来关门的声音,老者被稍稍惊扰
      他低头抚着手中的剑,看着火光在剑身上的反光
      客厅的门被微微打开
      “你回来了”,老者没有回头看来者是谁
      “是,祖父”,瓦西里走到他身侧站定,淡淡地看着老者手中的剑
      祖父又在看那把沙皇御赐的宝剑,自他们举家被流放,每隔一段时日祖父总会把它拿出来,什么都不干,只是就这么看着它
      这或许是他和母国最后的的纽带了
      “舞会怎么样?”
      “也就那样”
      “家族需要在这儿站稳脚跟,你知道该怎么做”,老者把宝剑小心地收回刀鞘里
      “是”,瓦西里看着泛着光泽的利刃一寸寸被古朴的刀鞘掩盖
      “早点去睡吧,瓦西里我的孩子”,老者对他慈祥一笑,火光为他颇为刚毅的面庞打上了一丝柔光
      瓦西里这才突然意识到祖父到底老了多少,那些泛白的胡须,树根般盘桓的皱纹
      不知何时记忆里那个顶天立地的祖父竟变成了眼前这样
      “您也是”,他拿上自己的外披,向门外走去
      他轻掩上客厅的门,看着祖父的身躯被宽大的扶手椅完全埋没
      只有他的影子被火光照印在毛毯上,看起来是那样的孤独

      他的祖母在逃亡路上不慎染上了风寒,因为疏于治疗和巨大的心理压力,在他们到达帝国境内的落脚点后不久,她就过世了
      在她的葬礼上,祖父什么都没说,连眼泪都没流,只是失神地看着她墓碑上的那行字
      生于叶卡捷琳堡,葬于柏林
      他原以为是祖父对包办婚姻厌恶至极才连这点感情都不愿意给祖母,直到他长大后偶然间进到祖父的卧室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十余年来,房内的陈设从未变过
      祖母的化妆盒、珠宝盒,她名贵的丝绸屏风,一切都按她过世前的样子摆着,就连床榻上的寝具都一直有两套
      自祖母过世之后,祖父突然就沉寂了
      不但把家中大权都交给了父亲,整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了精气神,就好像什么东西从他身子里被抽走了
      他原来理解不了祖父的心境,现在却莫名懂了些
      也许祖母是唯一一个和他真正从过去走来的人,那个美好的过去,属于他们的历史舞台
      或许奥尔洛夫家族的衰亡正是祖母命运的前兆,她逃不出这样的命运,她的命数也像罗曼诺夫家族一样永远停留在了1917年
      对于祖父来说,祖母不止是那个陪伴了他数十载的妻子,而是他用尽办法想要重新紧紧抓住的,属于旧贵族的余晖
      他无力改变一切,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他才能是那个奥尔洛夫公爵
      他不知道祖父爱的到底是祖母,还是那种往昔的荣耀
      也许他就是如此的自私,将祖母的价值利用到了极致

      从小他就知道祖父有许多女人,他和她们相伴的时间甚至超过了祖母
      自16岁嫁给他后,祖母为他诞下了二女一子
      但即便如此,她也无法把他的心从那些女人身边带回来
      直到他其中一个姑姑远嫁奥地利又为他带来了家族的第一位嫡孙,他才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远过了风流的年纪一样,安定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就乱起来了
      也许祖父为此也是想弥补祖母呢,弥补她那些他没有珍惜的青葱年华

      瓦西里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身体就躺倒在了床上
      原本他还是有些醉醺醺的,想了想那些沉重的话题思绪竟然清醒许多
      如今他也要步祖父和父亲的后尘,和一位不爱的女子结婚,被彻底困在这儿
      只是自己甚至都没有他们那样幸运,凭家族如今在帝国境内的影响力,他堂堂奥尔洛夫家族嫡孙甚至都得不到上流社会的青睐
      就像玛丽讽刺的那样,一个西伯利亚蛮子
      他侧过身子透着玻璃窗看了看窗外的满月,阖上了双眼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